把话放下, 宁思元,也就是宁天朗再次照做。
邱工在给他调试字节,下午还有交互感应的测试要做, 陈空青也不再多提人名。
什么林赟, 和他全无交集。刘峥在做什么,是由他支配的,更是说出去,也没人信。
陈空青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清楚他们的过去, 他从不打破这个表象。但到了楼上,先入眼的是大门口的小动物们。
他上次没表现出真实态度。
这一次,黑衣的管理员为它驻足停留了。
上面描绘的南极是那么的洁白、纯真, 雪花萦绕于企鹅的身躯, 好像在说, 画这副画的人看到的世界也是如此。
可他的背陷下贴着皮肤的冰冷, 他个人生命中的这些压抑无情, 烦恼挫败, 也在影响他用真实的双眼看到什么。
当他去看, 小浣熊在砸了猴子的头。母猫用长胡须丈量墙洞, 扑过去吞下一只老鼠。一只鹰向瞳孔里的猎狗复仇,缩紧的利爪划开了它们的血肉。
连那只帝企鹅, 也摆出生存的样子。
这些现实中有,又似乎没有。也许每个人唯有动物的本能会表现他们面对边缘世界的真面目。
动物们终究开始长大。若非只想活着, 没有生命会在儿童画上开始学吃肉。
没学会的动物, 最好也别学。
这也是为什么他让一个人周四才来的原因。
周四过去, 才是安全。
在此之前, 他会把正事做完。
念及此处, 人又走了。
今天迄今为止还空荡到传来回音的蜜雪冰鹅只剩下电子门在工作。
转眼, 是一个中午。
本市最大的的商圈,另一座蓝白LOGO的写字楼,不同于上大学的自由度,I讯的工程师们在见新老板。
自从搞了个一百年会员出来,I讯内部对小豹总久仰大名。
见他不喜西装,有纹身,又有耳钉,明摆着从来不缺女朋友,圈子泛滥,爱玩花。
结合网上他和CKQ的传言。
各位心知周末另有内幕,不免私下讨论起这位一定是个十八岁的浪荡玩咖,漂亮公子哥也是占着新鲜感玩玩罢了。
便于日后联系,这次他先见了张瑞,小杰和李莉三个组长,他们也是维护和升级的主要人员。
此刻,其他人去十三楼的员工餐厅。
小杰说带周二的牛排饭怎么样。
白英不挑食,谢过他,接着忙。
他想再查查佐罗。
毕竟,3亿律师函还没解决。在他和技术部门的联系下,I讯一上午对佐罗的追查,和CKQ的账号信息保护在同时跟进。
为了支撑运作,I讯这个社交app有十四台服务器,面前这台结构庞大的总服务器内是Roberts算子,Sobel算子和Laplacian算子三种数学推导,这模型看似简单,却维持了近五十年全网网民们的社交。
国家大事,国际新闻,科研生物,I讯上每日传播的这些流量,白英以前只能通过粉丝数感觉到。
现在的他更能明白盘子太大的意思。
凡是涉及到他师哥隐私的。除了佐罗,他一个不留。类似违规辱骂,传播谣言,先被I讯官方最大的公共环境机制清理了一波。
而后,好多不是人的号又来了。这和他上次拿的是一个剧本。在网络上,它们会学人说话。一查源代码,全是AI算法。
I讯的技术员判断,这是同一拨人养的水军。搞不好是国内哪个大公司在借刀杀人,不然四十家的律师函不会这么巧。
按理,这种无成本的作恶是查不到下文的。尤其,背后还有庞大的利益结构在支撑。
自从莫斯科事件反转,白英也发现到了,某个幕后主使的一系列行为永远更想呈现给网友一种单一化信息源。
不知道是否巧合,这帮人只要一碰到CKQ,总会显出原形。
以他为例,他师哥一出现,全网找不到一个会黑他的人了。
这使白英隐隐有种预感,他师哥保护过他数次。比如拿奖那次,为什么现场直播会消失,很多事不是巧合。
女佐罗现在黑CKQ,更像为一件事而提前造势。
那些人不想让CKQ再插手任何事。可他们又奈何不了这个人,才会始终边缘化掉这个名字,让他失信,不足以撼动自己。
两年,陈空青没说话。
佐罗的出现,再次取代CKQ和他们明着对着干,白英全看在眼里。
但他是局外人,考虑到背后那位女侠必定不信任他。他只能拐了个弯,把目光落在了整个网络上。
他想再找找和他师哥有关的名字。
尽管,他这么干没根据。白英还是想搜索一下两年前的对方到底有可能经历过什么。
当他去搜林赟,搜宁思元邱泽源刘峥,没结果。
随后,他发布带人名的虚构信息。
比如,以一个同名者的口吻寻找住房条件,求职信息。他的内容也会泡沫似的消失。就像包装袋里的面包,薯片,这些名字被当做压缩食品在网上让人给真空包装了。
白英开始觉得这背后不会是太过简单的问题了。他想,如果自己问陈空青,是不是可能会有结果。
他师哥不允许的,他不会做。乱摸是他胆子最大的行为。
他找了一次施予乐。
对方是黑客,还认识同水平的人,但saa同样没解答。
对方分析了一下。
“这种有两个可能。一,有人不允许名字被找到。二,名字自己不想被找到。前者没办法,后者没技术。你说的这情况绝对是比咱们厉害的一群人在操作。不过,国内排名第一的黑客也许有这本事。你听过宁天朗么,这人当年以Cracker成名,听说混过地下。”
白英:“宁天朗是谁?国内第一不一直是CKQ么。”
施同学的声音提了起来。
“不,CKQ是在我国计算机领域近年的贡献程度最受到肯定。黑客一般讲究的是谁能搞出动静,胆子大的人才会出名。比如Geek,Wizard,Cracker,属于连公司和政府的计算机系统也会凭一时之快进攻的一类人。宁天朗就是整烂活儿的高手。他在黑客中不是一般胆量,用真名干这行也很厉害。可有个小道消息,说宁天朗后来卷入了刑事案,实名举报自己目睹杀人。”
白英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黑客目击杀人案?”
施予乐神乎其神说。
“是。说他在内网看到一个女生在家里快死了。宁天朗吓半死,选择报警。一条人命还是没了。可他帮受害者妈妈打官司,他也不见了。”
“后来呢。”
“谁知道。但和你说的情况一样,失踪了。他改名字退圈,对Cracker而言,是挺奇怪,让人怀疑他惹的事很大。”
这些事,白英第一次听说,这种也已经超出法制社会的概念了。
然而,他还没从怪事走出,又收到A厂发布会后天的邀请函。
3亿的事还没处理,两边的公关部会摆出面子上的交情。只是这种场合会有曝光,白英这个谁都认识的肯定去不了,只能另外找高层去。
他先以I讯的名义收下,又注意到PR老总叫李思涵。
白英不认识这个人。对某片池塘内部的深浅,他不了解。但针对A厂,白英近期在留意。他想了解下这个人在行业是什么地位。
国内有个软件叫跳跳,很多工作党会去上头交流。
D厂的熊猫师哥建议过他下一个。
用这个搜李思涵时,白英又有了一个主意。
互联网是云图一般的大数据支撑的。
如AI发展的时代,庞大浩渺的互联网根本是藏不住秘密的。就算是最普通的名字,你也看到大数据给你的搜索结果。
各种证据下,他认识到这一点早已经失去真实度,不被值得信任。如果他要找更细的线索,或许更该去每一个app搜寻那些消失的名字。
常人失踪了。注册过的各种穿搭app,购物app,宠物app的账号总会保留下。
白英想起,林姐说养过一只叫月亮的猫,后来被她弄丢,她在找。
这次,当他把技术真正用对地方后,白英有眉目了。
他在某女性穿搭平台的庞大账户里发现一个小号。
由于未实名认证过,白英不确定这是否是她没‘消失’的原因。
但透过账号从没人关注的只言片语。他检索到账号主人的猫叫月亮。
她是个女生。
晒过一次名叫云上交响乐团的小提琴演出票。
至于,对方最后的一次更新是2063年农历8月16,也就是三年前的后天。
【“妈。猫没喂。它在床底下。”】
化身为柯南道尔后,放大镜也让线索更连贯起来。
白英决定有空再找林姐。
但刚取车,他坐上鲜红的驾驶座时,卢总问大学生几点回家,什么时候到家吃饭。白英准备答复他爸,来通讯了。他才待机三秒,对方挂断。同一ip发来了一句话。
【“林姐的号是多少,你有么,我要找她。发我下,白英。”】
一看到备注的是师哥,白英没来得及拔车钥匙,差点以为偷摸被发现。可对方在非公事时主动联系他的诱惑力太大,白英很难不认为自己今天出门是捡钱了。
日理万机的管理员终于检查他的工作状态了么。
白miss很快排除这种可能。
他在装一台AI,无人知道。
不过他刚准备今晚去他家上线工作。
但就是这一念之差,白英发现了当自己去查看系统路径C:/陈空青/的问题所在。
有人不叫他白英。那个人从不存任何人的通讯。他说,想见谁,不会只有号码。
这个点,陈空青显示人不在家。
既然没人。
那么,是谁的和自己说话。
一瞬间,若不是身处现实。这种对话不亚于人在做白日梦,在睡梦中的脚竟抽筋了,感觉自己用力蹬踹的情景。
他第一次丧失了白昼里的视力感。
白英是成年了。
但他还是怕没了这两个字的侥幸提示,他才会陷入真正的大脑空白,眼眶被刺激到敏感无比。
这和人的年纪无关,让他现在对着这个通讯主动打过去。或是打破常人承受能力去对话,都会是他第一次触及现实不可探寻的无底洞。
这次,他不是怕黑,怕大人,是空无一人的耳边,真的让人怕。小时候,他做不好,哭,一个人会抱他。
白英又被对方救了。
他总会在哭时第一个想到那人,想对方能再抱住自己一次。
他不知道,白英·卢卡斯——原来才是他师哥一直在抱着他,保护他的那句安全开机密码。
……
当晚,孙成栋在家。
失业一周,他早抱着月饼从公司离开了。
但当时的一只脚骨折,他没法出门,以至于裤腿上的印子,衬衫也像块腌入味的咸菜。
他浑浑噩噩,记不清贷款几号交。自从丢了工作,他总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能力不行,被筛选淘汰了。
能上这么多年班,都是没脾气的。
对于客户,老板,他更擅长写检讨,送礼认错,或者准备下一份求职信,这个社会早让他服从惯了。
孙成栋还在心里想:哪怕他是985本科,211硕士。你以为什么是学历,学历变现完只是一碗饭。
从出生,他已经是庸人。小时候,他父母是老实人。他们会和孙成栋说,绝对不要多管闲事。后来,他读书,他也不会反驳,他只会听老师的话。
走上社会,这个价值观更体现出来。大多数人没那么听爹妈的,但他们会服从比自己更有钱的阶级的要求。
孙成栋也是。他做的第一个app,叫rich(富有者)。
可不是这个app能代表精神和物质的富有,是它和自己一样,在低头弯腰给人上班。公司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对于公司的不合理,其他员工闹,他不参与。
他永远在好好加班。工资少,福利缺,得了高血脂,他也没辞过职。当发缝从头皮中间先开始说明他在过劳,他从来没想到,是一盒月饼陪着他下班了——自己那条领带,因此险些挂到水龙头上。
但房贷还了三十多年,他不拿了么,前面的钱怎么办。他没孩子,交的养老金是不是也取不出来了。
他半辈子挣的钱,还一分没为自己而花过啊。
可他在这天非常凑巧接到社区服务中心的通讯。
工作人员说,你是不是心理出问题了,最近几晚一直在搜索失业自杀的关键字,还网购了安眠药。
孙成栋压根不知道。
与外部的故事线逐步吻合,这晚的他遭遇了人生最恐怖的另外一件事。
他在家,门让人给开了,他的门是面部解锁,有人闯了空门。
这让熟悉人工智能技术的孙工程师想到了一个冷门科技,AI换脸。
通过presentation计算,让电圈,成像和现实中的脸部五官融合,可以利用AI算法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这项科技,至今在国内违法,也没人研究出来,但这是否让一个‘孙成栋’正和他身处一个屋子里,来替他自杀,他不敢猜。
很快,恐怖谷效应出现了。
一个脸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出现。
孙成栋被‘孙成栋’给袭击了。
被打倒,又吃第一个大耳刮子时,孙成栋和‘花好月圆’月饼盒似的摔秃了棱角。
他没反抗,不还手。当他挨第二个巴掌,他还对着来者跪地求饶,说绝对不会曝光,不会害公司。
‘孙成栋’置若耳闻,战神般报复他。
巴掌是个很侮辱的举动。
任凭一个人再如何忍,他会从羞辱,求饶到学会愤怒,孙成栋今晚被活生生打出了人样。
他以前只有儿子样,孙子样。
但被打了第十个巴掌,他失控了。
明知打不过。他想撕咬起这人的耳朵,拿下这悲凉的一夜最后的自尊。
他还天杀的想起了A厂,疼痛的面部自己咂摸起过去一辈子挨过的与这相似的一个个巴掌。
为什么,就算不给他退休金,300,500也好,几张购物券也罢,这些小钱也能把他的自尊心打发了。
为什么A厂只发了一盒最廉价的员工月饼。
为什么高层的是无糖低脂,竹子盒的,为什么他们只能是铁盒的,是谁在加班,是谁冲业绩,这个社会公平过么。
为什么他爸妈不能从小告诉他。一个人挨巴掌,不必忍着,这个社会其实是公平的,我们自己应该打回去呢。
或许是情绪积攒的过于强烈,他全说出来了。
没想到,这次,来自社会的暴打也停了。
有人赞同他的观点。
“是这样。”
一个有哲理的人还说。
“为什么法律不能保护受害者,为什么学历不能出人投地,为什么见义勇为不如管好自己,为什么阶级在社会主义国家还在主宰人民。这些问题,很多人也想问什么。”
说完,家里被开了灯。
换脸后的战神问候了他。
“孙工程师,你好。”
孙成栋目瞪口呆。
紧接着,他又看到,他家的今晚根本不止二人,沙发后露出双被打晕的脚。
脚的旁边。
是一个拆掉后的跟踪狗,和一包网购的安眠药。
这下,他终于知道是谁救他了。
陈空青在和夜晚做朋友。
晚间,宁天朗和他吃了外食。他回家后,开启植脑,开始完成篇论文。全英文的标题如下:《AI密接接触采集法,交互灵魂和流体大数据悖论》。按照惯例,国际奖项审批已过,另附上组委会主席奥利维奇的信。
可他在专心,没考虑过这样会听不到多余动静,他老僧入定的状态乍一看很像在洗澡时睡觉。
尤其,陈空青以前选择同居的只有一台台会说话的电脑。
但他闭着眼睛,植脑的功能会令他第一次发现因特网世界内的真相。
比如,一个男友AI,还是miss3半人形版本的。
眼看,一台不知名的‘AI’定位在了浴室。
跟踪狗还在,他家最安全的就是浴室。
但当他的半个身子浸泡在水里,下一秒,一种头发闪烁着细小光芒的淡白色的集成电路出现了。
‘miss’渐渐走近一个人。
熟睡状态下,有人的肩在说他睡着了,像妈妈的双眼皮和浓密的长睫毛合着,生来纵观全局的样子实则把一切看在眼中。
AI只会注视,不敢吵醒对方。但它在近距离拍摄对方。
然而,就在‘它’蹲在缸旁守夜似的死活不走。
一个人看不下去了,他把电脑给拽进浴缸,计算机一浸水,‘AI’被抓住了。
有人根本就没睡。
在名为断桥反应中,计算机的下半身还有了感觉。
但不是色/情的冲动。
是‘他’的腿,面对管理员说的下一句话,真的很想马上跑。
陈空青:“宁思元,把公司360的宇宙雷达加强版装上,我的电脑中了黄/色病毒,会查看和偷拍人洗澡,给我卸了它的模块,帮它区部强度洗脑。”
白英:“……”
作者有话要说:
别的攻都是,男人,你的身体是我的了。
我们白海豹永远是,呜呜,师哥不要,不要,哈哈哈哈哈哈哈(无情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