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澄很少闹脾气的。
陆望臣意识到自己这几年被生意场上的事牵着走,跟许澄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很多事他选择自我消化的同时,无意中对许澄的忽视也越来越多。
跟许澄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总觉得两个人可以一直保持年少时的亲密,但事实上感情也如逆水行舟,光是维持原样就需要很大的付出。
许澄转身走向厨房,陆望臣跟上,还没来得及好好哄哄他,梁景已经端着盘菜出来,顺势挡在他面前,说:“你回座位等着就行。”
陆望臣眼里的温度流失,对梁景再没有耐心,他低着声音说:“你把许澄当什么?一个好看的男人?一个可以当男朋友的男人?一个可以陪你做饭的男人?”
“你说的都算,简单来说,他就是我喜欢的人。”梁景把菜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你以为许澄喜欢你?他从小缺心眼儿对谁都是一样好,甚至如果你不表白,他这辈子都不会发现你喜欢他。”陆望臣的声音如坠冰窖,冷得周遭的气压也跟着降下来,“你跟他才多久?去S县才认识的吧?觉得他很傻很天真,很能激起你的保护欲?你对他的感情能有多久?我跟他处了十年,这十年,我对除他以外的人没有过任何心思,以后也不会有。你想跟我跑拉力,我奉陪,我只问你耗得起多久?毕竟我赌的是我的下半辈子。”
“你们处了十年?”梁景不经意一笑,“十年你都能把他弄丢,看来你们的感情也不是很牢固。”
然后一个拳头落在梁景脸上,梁景受力偏过脸,鼻血流了出来。
梁景嗤笑:“就这么点力气?”
陆望臣扯上梁景衣领时,许澄愠怒一声“住手”已从厨房传出。
陆望臣简直想把眼前这只笑面虎直接摔墙上。
许澄从厨房跑出来,陆望臣松开手,面色阴沉,转身从椅背上捞起外套,说:“许澄你给这只笑面虎上药吧,我先走了。”
走之前,将餐桌上的红糖水一饮而尽,甜味掩盖不住心里的苦涩,走的时候他没回头,不知道身后什么情况,也没敢去看许澄的表情。
可能更多是生气和失望吧。
开门出去前,他背对着玄关在门前顿了一下,说:“小澄,今天这件事我会回去反省,我不会就这么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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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望臣走了半小时,屋内气氛持续低迷,梁景鼻血已经止住,脸上没明显外伤,就没上药了。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饭菜开始变凉。
“对不起,我替他道歉...”许澄咬了咬嘴唇。
“半个小时,你已经替他道歉三次了。”梁景顿了顿说,“刚才确实是我激了他...”
“那他也不能打人...”许澄小声说。
“嗯,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喜欢你...”梁景撑着下巴说,“之前稍微了解了一下,陆商二少爷,生意场上挺拎得清,业界口碑不错,只是没想到遇到感情的事会是这副模样,有点儿意思。”
“我...”
“我说过,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不管是假扮你的男朋友,还是假扮你的追求者,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是任何身份。”
“对不起...”
“小澄你不用说对不起,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如果做不成情侣,就做好朋友,为好朋友做这一点点事,不算什么,不是吗?”
许澄抬头,看进梁景眼底,却看不清他的情绪。
但梁景总是这么温柔,总是安抚他,总是对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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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澄。
不管是“许澄”还是“小澄”,读完“澄”这个字,嘴巴会微微张开,像是松了口气,让人很放松,但空气从唇间流失的时候,也让人心里落空,感觉什么也抓不住。
梁景心里出现一个名字,一个存在于遥远的学生时代的名字。
当年那个因为他的懦弱没能留住的人,在后来的岁月里常常要出现在他梦里。
当时对方一句“你以后肯定会娶老婆吧”,他却以沉默来回复。
如今那人已有了很好的归宿,他只能用余生的时间来懊悔。
许澄的性格跟那个人太像太像,容易心软脸红,却又很独立。
他承认,一开始对许澄的关注和企图,都来源于内心深处不那么光明磊落的心思。
甚至和周舟的友谊,都来自那个人留给他的影响和习惯。
也许那个人给他的惩罚就是令他这一生没法彻底放下,要他一辈子想着,念着,忏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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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许。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那个人也姓许,他从来都是叫他“小许”。
所以“许澄”才是“小澄”,因为他心里永远只有一个“小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