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展清喝到头脑发懵回到公寓里,推开门后迎接他的是双眼无法适应的黑暗。
已经没有人会为他留一盏灯了。
他几步走到沙发前任由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倒在沙发上,如果下一秒睡着了他也可以在这里凑活一夜。
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他的胃,突然开始触景生情般地抽疼。
胃药好像放在卧室的抽屉里了吧。
他踉踉跄跄回到卧室,坐在地上靠着床,拉开了抽屉。
一整抽屉的药,都是跟着程展清的日常用品一起,从H市寄过来的。
他刨了几下就看到了胃药,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抽屉里的丝绒盒子。
他倒出一片药,没就水生嚼着咽下去的。
苦涩弥漫在整个口腔中时,他拿起了那个有些老旧的丝绒盒子。
里面躺着一枚失去光泽的银戒。
是他和常嘉年的婚戒。有些仓促的婚戒。
在程展清简陋的求婚后两人需要回家拿身份证明然后回来办理结婚手续。
程父爸在得知程展清的来意后抄起鸡毛掸子狠狠揍了程展清一顿。
“你才多大?他才多大?你就让他怀孕?上着学呢知不知道?”
“你是不是不老实骗人家来着!”
“没有。”程展清梗着头说,“本来就认定他了,迟早要结婚的。”
“迟早?迟早你能不能等人家上完学!”
半夜,程展清带着一身青青紫紫的伤趴在床上难以入睡,弟弟就在他对面的床上,不知所措地盯着他,没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
母亲偷偷溜进来,把程展清的身份证明塞到他手里,还有个半个巴掌大的盒子。
“老大,妈今天都听到了,知道咱家条件比不上人家,没钱给你们买车买房,是爸妈对不起你。妈没啥拿得出手送人家的,这是个银饰,也算不上什么传家宝,不过人家要是不嫌弃的话你可以重新打个新首饰送人家。”
程展清抿着嘴,尝试在黑夜中隐藏自己眼眶中的泪。
他原本也有些窘迫,但没想到常嘉年还挺喜欢用这个银饰打一对儿银戒这个主意的。
因为他的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甚至不想让常嘉年留下这个孩子,所以他想如果戴着有长辈祝福的戒指,两人的婚姻会不会长远一点。
只是银戒这东西,经常佩戴很容易发黄发黑失去光泽,需要经常护理。
但谁让常嘉年每天都在家里呢。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常嘉年都会在程展清晚上回来后拿着一对银戒去卫生间。程展清有时就站在他身后搂着他,看着他用牙刷蘸着牙膏刷戒指。然后常嘉年会再把亮洁如新的银戒还给程展清。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程展清无名指上的银戒也容易被人注意到。有几次他都被暗示或者提醒这样廉价的物品不应该出现在那些应酬上,那东西配不上动辄上千万的生意。
程展清回家后和常嘉年提议要不要重新选一对戒指,毕竟当时一切都十分仓促,而且现在的程展清可以负担得起一枚钻戒,多大的钻都行。
可常嘉年依旧对这对儿银戒情有独钟。
“这可是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
环内刻着两人名字的,老旧且廉价的物品。
再后来程展清就学会在那些应酬前摘下戒指,在上班前摘下戒指。
将戒指放进盒子然后放到抽屉里。
不再接触空气的银饰会被保存得很好,带着它独有的光泽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闪闪发光。
常嘉年只需要保养一枚戒指了。
是从那个时候常嘉年就开始对自己失望了吗?回忆到这里的程展清紧紧攥住那个小盒子,脸上全是后悔的神色。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他真想揍自己几拳。
可惜不能,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不能抹去,不能重来。
他打开那个盒子,发现那枚戒指还是受到了空气的侵蚀,光泽黯淡。他回忆着常嘉年之前的做法,站在小小的卫生间里用新拆开的牙刷刷着那枚小小的戒指。
擦干净后他重新戴上,戒指紧紧地箍住他的手指。
原来这小小的首饰这么有存在感吗?程展清猜想戒指的本意是不是就是用来警示人们不要忽视、忘记自己的另一半。他们都戴着戒指,仿佛对方的一部分也溶入了自己的骨血。
但程展清将其取下、封存,然后束之高阁。
程展清觉得常嘉年对自己的不满与失望在此刻具象化,想要让这些认知深深扎根在程展清疼得要炸开的脑子里。
他翻身上床,衣服没换,被子也没有掀开。
他觉得不舒服,但床头柜上没有醒酒汤。他觉得冷,但没有温暖的怀抱。
他想念常嘉年,但这里没有常嘉年。
或许是因为以前他每天都和常嘉年生活在一起,或许是因为他有着常嘉年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的错误观念,等到真正分开后,程展清才觉得没有常嘉年的生活如此难熬,度日如年不过如此。
但他从没和常嘉年说过。
或许他应该坦白的,告诉常嘉年自己有多离不开他,撒娇、示弱、认错,和他说自己一直有在反省,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之前十分对不起他。
常嘉年会心软可怜他的吧。
或许两人的关系能进一步,先做异地恋人,如果不行的话就…进展不那么快也可以,慢慢来。
至少不要用那种对待陌生人的眼神和语气对他了。
因为他会难过。
不清醒的程展清带着一切都会变好的想法,撇着嘴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