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暖,海城进入春天的时候,离高考的日子也愈加近了。
刷不完的真题卷,考不完的模拟考,逐渐占据了许浣的生活,让他很难再分心思给其他的事情。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许浣已经自暴自弃地荒废掉自己的学业。但跟段州霖在一起后,他好像又找到了重新努力的理由。即便上不了一所大学,他也想跟段州霖考去同一座城市。许浣怀着这样的心愿,将自己的时间加倍地消耗在学业上,竭力弥补着过去遗留的空缺。
压力是不可能不大的,如同女娲补天般的知识点漏洞,以及迫近高考的紧张感,让许浣连笑都很难笑出来,整天脑子里只剩下试卷和题目。
段州霖将他的辛苦和努力看在眼底,在心疼的同时,也感到欣慰。
在他最初的记忆里那个孤僻的许浣,正在逐渐被现在这个眼里有着光与坚毅的许浣所取代。段州霖见证许浣的成长,也由衷地为对方而自豪。
他爱的人就该闪闪发光。
高考一共持续四天。在这四天,许浣几乎每天都没睡好觉,紧张得彻夜难眠。
考完最后一门,从考场里走出来时,许浣抬头望着天空,刺目的阳光将他灼出一种做梦般的恍惚感。
他居然毕业了。
眯起眼睛,许浣看到远处逆着人流,也逆着光,直直地向他走来的人。那张熟悉的脸让许浣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心上涌起一股冲动,他扬着唇角,突然飞快地跑起来,轻盈地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段州霖稳稳地接住了扑过来的小男朋友。考完所有科目后,他激动的心并不比许浣弱上半分。喉头被什么滚烫的情绪堵着,段州霖喉结微滚,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人,“毕业后,想要做什么?”
许浣抬起头看他,“想跟你在一起。”
很快,他又认真地补充。
“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知道了,小粘人鬼。”得到这样一个预料之外的答案,段州霖无奈又宠溺地笑着,“那好吧,就说现在。现在你想干什么?”
“恩,”许浣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想……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他眼巴巴地看着段州霖,瘪着嘴,好像撒娇似的说着。段州霖又难以自制地滚了滚喉结,他用力地揉了一把许浣头顶的软发,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好犯规啊,浣浣……”
没听清的许浣茫然地仰头望着他。
“行,”段州霖却没再重复,自然地牵住了许浣的手,“先回教室去整东西,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许浣乖乖地被他牵着往教室走。
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收拾完了东西,正吵吵闹闹地离开。许浣跟段州霖走进去的时候,正撞上以孙宇为首的那些男生从门口出来。孙宇很明显地一愣,而段州霖拉着许浣的手,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跟在段州霖身后的许浣,除却最初不小心跟对方撞上视线,之后便移开目光,没有再看对方。
真奇怪。许浣想。
毕业之后,就代表着他跟这些人将再无瓜葛,从此不相往来——之前的许浣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这一刻的喜悦,但现在它真的来临了,许浣却感到出奇得平静。
因为有了无论何时都挡在他身前的人,有了无理由支持着他的人,曾经那个懦弱的许浣好像也成了一道影子,许浣会记得对方,会让对方跟在他身后,却不会再让对方取代自己。
有人教会他学着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许浣望着身前之人的背影,目光如初雪般柔软。他的手被对方攥在掌心,滚烫的温度一如既往地向他传递着安全感。
好想一直被对方这样牵着。
许浣低着头,有些不舍地盯着两人相握的手。走到桌边时,段州霖松开了手,让许浣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他看了段州霖一眼,才转过头,一声不响地打开抽屉整东西。
本随意望进抽屉的视线,却因所视的东西而凝固起来。
许浣的唇角缓缓扯平。他盯了半天,才慢吞吞地拿起那张不知被谁放在抽屉最上面的纸条——纸上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不起”。
没有署名,但那熟悉的字体,让许浣在看到的第一眼,就清楚地知道它来自于谁。
他曾经对着有对方字迹的作业本发过很久的呆,傻傻地描摹对方的一笔一划,几乎将那些起伏转折都刻入记忆里——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许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将纸条随意地揉成一团,放到一边,继续整理抽屉里的物品。
将东西全部整理进背包后,许浣背上包,转头看向早就整好东西,正靠在墙上等着他的段州霖,“走吧。”
段州霖点点头,单手将包拎了起来,“走吧。”
路过垃圾桶的时候,许浣随手将攥在掌心的纸团扔了进去。段州霖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扔了什么?”
许浣愣了愣,像是在思考似的,片刻后认真地回答,“垃圾。”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话音落下后,许浣好像看到段州霖微微地扯了扯唇角,又很快地收起笑意,轻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乖。”
许浣不明地看着他。段州霖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转移了话题,“晚饭想吃什么?”
“不知道。”
“那就我定了。”段州霖挑了挑眉。他知道许浣的经济情况,为了避免给许浣带来压力,也没打算带对方去吃什么高档餐厅,“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面馆,我带你去。”
许浣说好。
段州霖先将许浣送回家,又回自己家把东西都放下,才折返回去接许浣。他提到的那家面馆离许浣的家不远,就在附近的一条小巷里。吃完晚饭后,许浣提议散散步,段州霖便推着自行车,跟许浣并肩往许浣家的方向走。
“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也一起这样散过步,”段州霖突然说,“吃火锅的那次,结束后我们就是这样走回家的。”
“那天是我第一次叫你浣浣,”他笑起来,“你还问我为什么要那样说。”
“小笨蛋,因为我喜欢你啊。”
夜风柔软,轻轻地拨弄着许浣的眼睫,却莫名得让他心颤。
……他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在餐桌上,他听到段州霖对陈牧说——“单身是你没本事,凭什么不让我照顾浣浣。”
当时的许浣为这个称呼而脸颊发烫,发了好一会的愣。也许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对段州霖生出了朦胧的感情,才会在跟段州霖散步回家的时候,满怀期待与憧憬地,小心翼翼地问出那样一句话。
他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但时隔这么久,兜兜转转,这个回答最终还是进了他的耳朵。
不知何时,段州霖已经停下脚步。许浣跟着他停下来,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看对方的脸庞,只是闪躲视线,羞赧地咬着嘴唇。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问出这句话后,许浣压抑着乱跳的心脏,满怀期待地等着段州霖的回答。他却听到一声轻笑,“不记得了。”
“?”许浣有些急了,瞬间将害羞的情绪抛到了脑后,抬起头,用含着水光的眼瞪着段州霖,“你怎么能、怎么能……”
跟段州霖相处的每分每秒,都让许浣珍惜到恨不得在心里专门开辟一个空间藏起来。而对方居然用这样随意的语气,跟他说不记得?
许浣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但更多的是瞬间溢满胸腔的委屈。
他红着眼跟段州霖对视,却听到对方轻轻的一声叹气。头顶落下一道轻柔的抚摸,对方的声音也如同手上的力道一样柔和,“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在加深着我对你的喜欢,我没法告诉你具体是在什么时候,是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喜欢你。”
“但是非要说的话,”段州霖顿了顿,“也许是在第一次见面吧。”
站在讲台上的时候,他散漫地望下来,唯一能让他视线停顿的,只有许浣的身影。
那件白衬衫,自此成为他午夜梦回都躲不开的勾魂术,成为他心底最缱绻的幻想。
段州霖弯着唇角,温柔地注视着许浣的脸庞。在许浣怔怔的注视下,他低下头,在对方柔软的唇瓣上印下珍视的一吻。像站在梦境与现实的交错点,确定着眼前之人的真实。
唇上的温度鲜明。迎着许浣那双漂亮的眼睛,段州霖喉头发热,轻轻地笑了起来。
是真的。
他的幻想……成真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