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植物人, 一个植物人肚子里的孩子。
来调查的两人本来考虑过很多种可能，可偏偏这样的情况他们从来未曾想到过。
宁韶站在医院里，忽然感觉心头沉闷的, 前所未有的难受。
“那她后来怎么样？”千酌追问。
“还能怎么样？变成植物人, 医院也没办法通知到她的家人。”女医生叹了口气道, “肇事者逃匿了，她做的手术、她的住院费用没有人承担，一起垒叠后, 又是一笔高额的费用……”
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演员能有什么积蓄？
“医院快打算放弃了，还好住院一个星期后，一个女人找到了她，帮她缴清了一部分费用，带着她离开了这里。”医生回道。
“那女人是谁？”
“她说是宁轻轻的姐姐。”对于那个女人, 女医生的印象深刻了一些, “她当时说自己感冒了，一直带着口罩。她身上的钱也不多，看上去很潦倒，裤子里掏出来的全是皱巴巴的纸币, 缴了一部分费用后，她说自己的钱也不够了, 准备向家里人筹一些。”
宁韶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千酌也不说话了，他仿佛知道了那个女人是谁。
宁轻轻车祸发生在那件事情之后，那个女人应当就是宁韶后来的养母，早在更早之前就被人封杀, 欠下高额债务的凤韶颜。
那个曾经为他煎过荷包蛋的女人。
凤韶颜为宁轻轻支付了高额的医疗费用, 同样也承担了此后照顾植物人的义务。如果宁韶就是宁轻轻的孩子，那么手头拮据的她后来起码照顾了宁轻轻足足半年多的时间。
可据女医生的描述, 自“宁轻轻的姐姐”还掉欠下的钱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们谢过女医生，一前一后走出医院。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阳光变大，照在身上也有了灼热的感觉。宁韶盯着日照下跟着他们一起走动的人影，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刺目的太阳。
“怎么了？”千酌问道。
宁韶摇了摇头，又往前走了两步。
千酌看着他的背影。
宁韶终于又停了下来，他看着前方，终于低低的发出声来。
“年幼的时候我便不受季家的人重视，当时只觉得是她太没用，得不到父亲的重视，埋怨她无法给我完整的家庭。可后来长大了以后，我又为她接近季家的行为不耻，指责她贪慕虚荣、不择手段……”
他想起了过去，心中升起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前所未有的感觉。
“可到现在，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给我吧编织的谎言，如果不是她，我一无所有。”
当得知宁轻轻的过去，他不理解、也不明白凤韶颜的做法，但这一切已经无法阻挡他察觉到了难过——在他走进了历经二十八年的那个魍魉世界。
千酌站在他身后，听宁韶说起以前的事情，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拍了拍宁韶的肩膀。
“我觉得宁总你也不算一无所有吧？”他跟着宁韶一起看五彩缤纷的太阳。
“至少你现在拥有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那是多少野心勃勃的资本家前仆后继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宁韶看向千酌。
千酌的眼镜被太阳折射得神采奕奕：“也还有一群衷心能干的下属。”即便总裁出走数个月，也能维持整座大厦和往常一样的运作。
“除了新锐天河，你看你现在还有《僵尸来了》《伪神》，而且以后还会有更多丰富多彩的剧本。”新锐天河的总裁进军娱乐圈，而且不是资本进军，是整个人不顾一切地扎进来，这样的事情任谁得知都无法相信吧。
“而且更重要的是，你现在的身边，还有一个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的人。”千酌说着，又指了指自己。
宁韶一愣。
青年冲着他笑，笑容的模样让宁韶恍惚，仿佛似曾相识。
“谢谢。”宁韶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
千酌隐在墨镜之后的眼睛微亮。
自从电影院出来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为自己的行动彷徨过、犹豫过，可当看到宁韶的笑容以后，他依然觉得这人还是点亮自己心中色彩的那个光芒。
两人来到医院的事情避开了狗仔队，除了彼此再无第三人得知，而此时的外界，一股新锐引发的新风潮却席卷娱乐圈，不仅仅是新锐电子的卫青瑶被人添上追星族的标签，宁韶的流量也带来一大波高涨。原本只是六位数的微博粉丝数目在短短时间内突破了七位数的大关，而且每天依然以万为单位的速度增长，成为近日来最火热的艺人。
与此同时，《伪神》杀青、片审，开始进入各种类别的宣传阶段。
在《隐秘的角落》播出一个月后，剧组召开集体成员举办了一次舞台式综艺，宣布夜晚剧集正式开播。
这次综艺里，宁韶的搜索指数已经比以往高上数万倍，主持人故意安排机会留给千酌和宁韶互动。千酌乐得开心，带着宁韶参与了三次游戏，而宁韶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死板，竟然开始有了偶尔回应千酌的小动作，让在座的观众鼓掌连连，大呼好吃，开始提前磕起了这对CP。
第二日，两人的互动剪辑就在各平台网站传播，不少人看到宁韶每次因为千酌的玩笑都会认真想一段时间才做回应，不由得大呼搞笑，直呼不愧是微电子专业的工科生果然做事严谨，就连捆绑营销也营业得一丝不苟。
此后，千昭文化又从中做了一波宣传，在千、宁两人的CP造势和新锐电子意外出圈的流量中，外加漫改热门IP的加持，《伪神》刚刚开播便轻松突破了一亿播放量，成为当季度不折不扣的收视冠军。观众们点开视频，繁华的长安城如画卷一般铺开，精美地呈现在荧屏当中，成为一场不折不扣的视觉盛宴。
【这画面太美啦，果然是千老婆参加的电视剧，大手笔、大制作、大排场。】
【本来对漫改电视剧不抱有什么希望，但是这两主演也太帅了吧？】
【千影帝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宁先生却超出预期，听到他的人设我还以为他会演的很死板，但是他和千酌对戏的时候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好有感觉。】
【哈哈，一想到我现在和新锐电子CEO追同一部剧，想想还有点自豪呢！】
剧里第一集 长安落和慕流年不打不相识的场景以及两人同时落难的剧情安排让观众们大呼过瘾，看了还想继续点下一集，甚至连首播当晚，热搜上都出现了好几个关于剧情内容讨论的TAG，其中一个两人在打斗过程中宁韶冷冷吐槽千酌千斤坠压身上太重产生的#长安落体重竟然有1000斤#的热搜更是让人点进去哭笑不得。
但千酌却非常满意，他甚至还在某个网友评论的“位置定攻受”的评论上悄悄点了个赞。
于是，粉丝们又是一顿鸡飞狗跳、热热闹闹。
好在宁韶对微博上的事情并不是很关注，此时的他接到了陈笑棋发过来的新剧本。
“你想接？”千酌又跑到了宁韶的家里，看着对方递过来的电影概况。
这是一个关于民间艺术捏面人的艺术片，讲述的是一个男孩跟随爷爷走南闯北，继承了捏面人艺术的传承，在行业最没落的时候面对转业与传承的故事。电影的导演是已经年过六旬的老导演凌弄堂，算是业内小有名气的艺术家。
老一代的艺术家并不个个都像导演《天下首富》的王琨一样。凌弄堂拍电影有自己独树一帜的风格，对选人也有较高的要求，也正是因为如此，陈笑棋在得知这次《小面人儿》在挑选主角时，在第一时间给宁韶争取了机会。
“陈笑棋和导演沟通，说明了我想参演的意向，但那边还没有正式答应，说是还有面试，听陈笑棋打听，好像面试对象不止我一个。”宁韶回道。
千酌拨了个电话咨询《小面人儿》的筹备，随后挂断电话道：“凌导早年导过不少好的作品，他现在年纪大了，更想要的是口碑。但是投资人那边则希望能有流量的明星参加，希望能够带动票房。”
但艺术片的投资并不大，资金预算也十分有限。他们未必请得了像千酌这样的大明星，只能从现在刚刚展露头角的年轻演员入手。而宁韶虽然因为《伪神》的身份大展，不过陈笑棋故意没给出高的价码，所以这剧本自然而然也有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意外。
只可惜，橄榄枝并不是只抛出一条，宁韶有，别人也有。而抛出橄榄枝的只是投资方，决策权在导演，所以该面试还得面试，有橄榄枝的人同一起点，谁都公平竞争。
宁韶早先也让天河查过资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千酌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我其实还挺喜欢这剧本的，但凌弄堂好像不大好说话。”
看他的意思又想入资这部电影，宁韶想了想道：“其实身份的事情也不是这么重要，我既然打算来到娱乐圈，也早就有心理准备。”
此前是因为宁韶所有参演的剧本基本都是千昭文化投资，千酌对他的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后面有了网上质疑他身份真假的事情。
而现在宁韶想去其他剧组，恐怕又将面对这个问题。
千酌听宁韶这么说，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只是缠着宁韶要给对方的演技恶补一番。
宁韶推脱不过，还真的跟着认真学习三天，等到面试时间一到又同千酌一道启程前往凌弄堂的家里。
凌弄堂已经退休，此时居住的是景阳市郊区的小林园里，林园承包了一座小山，山外有个停车场，场中已经停了不少豪车，看样子很可能是和宁韶一道来参加面试的人。
千酌停好车，与宁韶约好在车位上等待，只是车子刚停稳，便看到一男一女两人从他们车边走过。
千酌的表情讶了讶。
“怎么了？”宁韶学会了询问。
千酌这才微微收敛了表情，用下颔指了指走过去的男人。
“你还记得曾起洋吗？”
“他是谁？”
“咳，上次据说他意向在接洽《隐秘的奇迹》，不过那时候导演听说我带着你来了，就没理他。”
“……”
宁韶默然，他好像隐隐记起这么个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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