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白月光的真爱是替身>第33章 烟花

  邵歆从小对过年就没什么概念。他从来没有参加过在三十那晚盛宴之前的准备活动。对于年味这个词, 他没有过丝毫体会。直到这次跟景舒回了一趟老家,他才惊觉:原来过年前是要做这么多事的。

  在三十前一天, 两个年轻人跟着景爸景妈起了一个大早去镇上的集市赶早。鉴于要置办的东西太多了, 景爸开了一辆电三轮,驮着家里人威风无比地突突突地上了路。景爸爸特别有威势, 把电三轮开出了跑车的架势, 嗨到不行。

  景妈特别高兴,带着三个男人犹如神助, 在集市里来回穿梭。一声令下, 看上的东西能立刻搬回来。拥挤的人潮中, 邵歆本来还有点不习惯, 一直避免和人相碰。后来实在是周围人的战斗力太强, 他忍无可忍, 放飞自我, 一头扎进去, 拿拍武打片的架势好生露了一手。

  在生禽的摊贩前,竞争激烈。在田间工地干活的小镇农民各个身手矫捷,眼风细密, 计算灵活。简直就是群王的战争。怕景妈妈挤在里面有危险, 邵歆申请出战,立下军令状保证会帮景妈妈拿下今天最美的那只鸭子。

  你来我往周旋之间, 景妈妈忽而喊道:“小邵,快快,快, 就那只!”

  果然,她看中的那一只身姿肥美,叫声洪亮,眼睛有光,气质独特,乃是鸭群中最亮的那颗星。显然,看中这只鸭子不止景妈妈一个人。面对狂风一般的竞争压力,邵歆气沉丹田,丝毫不慌。只见他眼疾手快,一招猴子捞月就把摊上最肥美的这只鸭子给捉到了手。

  没抢过他的人纷纷叹息,都道还是年轻人眼神好,手脚快。邵歆举着这只大肥鸭,与之双目对视,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得到了升华。

  过年的集市是战场,随后他四人在集市上扫荡,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凭着无比的默契,配合无间,满载而归。景妈妈大获全胜,左手一只鸡右手一鸭,并一大堆年货,带着家里两个胖娃娃鸣金收兵。

  回去的路上,景爸爸的电三轮开出了飞机的架势。邵歆骤然觉得自己参了军,是押送战时物资的战士,真的是好骄傲的呢。

  回到家,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又开始了新的忙碌。打扫卫生,贴窗花春联,抬桌子搬椅子,忙到下午三点多,气还没歇一口就要开始准备年夜饭了。这里是景妈妈的专场,她只要求丈夫打下手,拒绝景舒和邵歆两个小朋友入内。

  没事情做的两个小朋友只好排排坐,等开饭。

  景舒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的同事发红包,给认识的导演编剧演员等等其他圈里的朋友拜年。邵歆坐不住,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给茶几上的茶具拍照,角落里花瓶的花也要拍——这都是他布置的。意犹未尽,还跑去拍春联,又兴冲冲地跑去了楼顶拍象征着丰收含义的五谷框。

  等寒暄问候完的景舒抬头人都不见了。他还从来都不知道自家这小房子这么能藏人,转了一圈在楼顶找到了邵歆。此人竟蠢蠢欲动想上房顶,拍远处的风景,被景舒黑着脸给揪下来了。

  跟着景舒乖乖回到客厅,邵歆捧着手机坐在旁边满脸纠结,景舒问:“怎么了?”

  “想发,”邵歆盯着自己拍的新奇物,“好想发,想炫耀。”

  我可是在心上人的老家过年呢!就这个事实来说,邵歆就骄傲得不得了,骄傲地想飞。简直想向全世界炫耀自己的牛逼!可惜不能乱来瞎晒,邵歆憋得慌。

  这突然的亢奋是怎么回事?景舒哭笑不得,示意邵歆把拍的照片给自己看。他选了几张,把手机还回去说:“要发就发这几张吧。”

  邵歆噌一下就亮了,“可以发?那我发了!”

  “你发呀,”景舒非常淡定。

  邵歆眨巴了两下眼睛,一头埋进手机开始P图。他最后还是没发在国内的社交平台上,PO的图也是把会泄露地理信息和特征的全截掉了,至于定位什么的全都关了个干净。可即便如此,还是有粉丝猜出了他是在恋人家过的年。

  以往过年邵歆都没什么动静,今年忽然画风突变晒起了颇有农家风味的照片,祝大伙儿新年快乐后面跟着七八个骚浪无比的波浪号,一股好不掩饰的炫耀之意喷薄而出,傻子才猜不出来呢!

  粉丝们表示就没见过这种恋爱速度的。年前回来宣布追人,情人节宣布在一起,现在直接回去见家长了。是不是过完年回来,你们就要领证摆酒了?牛皮牛皮,这个速度太牛皮了。真的不是怀了,马上要生的那一种?

  好么,长什么模样还不晓得,现在性别都成谜了。

  发完了状态,邵歆就捧着手机,看着粉丝们或祝福或调侃的留言,呵呵呵地傻笑。两个人在交往之前,邵歆一往无前,无所畏惧,俨然是站了主导地位。可开始交往了,邵歆的智商骤然降了十岁,完全跟着景舒的步调走了。

  只是让他发个照片而已,就能乐成这样。景舒越发觉得自己养了只嗷嗷汪。邵歆刷了一会儿评论,又不放心地问了景舒一句:“我发这些真的没事吗?”

  “没事啊,”景舒回着别人的消息,随口说,“你开心最重要。”

  景舒确实不慌。先不要说他当年做偶像的时候,几乎不分享个人的信息,到后来做了演员根本连微博都不发了。他同意邵歆发的那几张图也都是物品特写,不可能轻易靠图片对比泄露信息。就算泄露了,曝光了,他已经提前做过准备了,怕什么呢?

  有比现在让邵歆开心更重要的事么?没有。

  被景舒这句话给甜到了,邵歆觉得恋人现在帅得一逼!他的嘴角疯狂上扬,根本压不住。挪动着屁股坐到景舒身边,笑得傻兮兮的。景舒被邵歆的模样傻到了,把人往外推,笑道:“干什么,别靠过来,热死了。”

  “不要,”邵歆不肯,像块牛皮糖挂在景舒身上,“抱一下。”

  景舒敷衍地虚抱了一下,然后被邵歆手脚并缠地抱住。有电话来了,是卢芳打来的,景舒挣着:“快放开,我要接电话。”

  邵歆说:“我聋了!听不见!”

  景舒想推开邵歆,费力地去拿手机,奈何邵歆擒拿学得好,他大概挪动了两厘米。

  “……”

  聋了的邵歆对他嘻嘻一笑,替景舒拿起手机接通,放到了景舒耳边,然后自己又一头埋进景舒的肩膀,露出一双眼睛,似乎在说:你接吧,我继续抱。景舒没办法,只好身上压着一块年糕,和卢芳拜起年来。

  两个人在沙发上你追我赶地闹,景爸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楼梯口,“娃儿,来放鞭炮。”

  景舒吓了一跳,连忙从邵歆的怀里跳出来。景爸爸扫了邵歆一眼,古井无波仿佛又有千言万语。邵歆回给他一个相当无辜的笑容,十分乖巧。

  景爸爸傲娇地暗哼,背着手下楼了。景舒连忙要跟上去,被邵歆一把捉回来,揽住了腰,得到一个很轻很浅的吻。这个吻带着安抚温暖喜悦的意味,不带任何情丨欲的味道。单纯,柔和,将人生中所有值得回味的事融化提纯后留下的融融爱意。

  “走么?”邵歆羽睫微垂,嘴角带笑。

  景舒下意识抿唇,也忍不住笑了,轻轻一撞邵歆的额头,低声道:“走啊。”

  可两个人都不动,依旧在原地抱着。直到景爸爸不耐烦了,在楼下喊了一声,二人才松开怀抱,可手却不松开,下了楼。

  开饭前放串红,驱赶一切不吉和祸患。爆炸的声Y。X。D。J。响中,邵歆和景舒捂着耳朵,嬉笑着躲进屋子。桌上放着丰盛的菜肴,长辈欢喜地招呼孩子们快动筷子。门外各家各户的烟花爆竹都响了起来,年味钻进房子,钻进大伙儿的心里。

  景舒先给父母敬酒,发了好大的红包。邵歆也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祝叔叔阿姨身体健康。景妈很开心,眼角都红了。景爸爸也忍不住笑,摸着邵歆送的围巾,看来是很喜欢。景妈说:“两个好孩子呀,要好好的呀。在外打拼注意身体,自个儿欢喜比什么都好啊。”

  他们为了新一年干杯,笑容满满。景爸给老伴儿夹了菜,景妈羞涩地拍了他一下。邵歆看到了,立刻也给景舒夹了一个大鸡腿。景舒笑起来,凑在邵歆耳边说:“谢谢老板加鸡腿呀。”

  邵歆道:“好说。”然后巴巴地看着他,景舒给他夹了块红烧肉。邵歆满足了,眼睛里都是星星。

  大家都在和过去告别,迎接新的一年了。

  ·

  吃完年夜饭,景舒和邵歆端了水果零食去楼上。他俩没事做,干脆等着一会儿会放的烟花。刚才在饭桌上邵歆被景爸爸灌了点儿酒,不至于醉,但人瞧着莫名有点兴奋。景舒给他塞了一块瓜,笑他:“醉了吧,喝不过去就认输么。”

  邵歆挑眉,“那怎么行,喝不过岳父以后怎么娶你?”

  “娶谁?”

  “娶我,”邵歆干脆道。

  不和他做口舌之争,景舒说:“吃你的瓜。”

  咔嚓咔嚓,瓜瓜瓜瓜。

  一会儿酒醒了一点,邵歆手垫着脑袋躺着说:“这样的年我还是第一次过。”

  景舒也跟着躺下,“那你以前都是怎么过年的?”

  “三十晚饭前到家,吃个饭,然后和我爸吵个架再回来,”邵歆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一下。然后笑着道,“动静不小,我家的鞭炮都省了。为了保护大气环境,后来我就不回去了。”

  邵歆的家庭情况,八卦小报都扒拉得很干净。邵歆的父亲邵明当年是个电视明星,母亲肖明月则是他的助理。当年邵明公开承认的女朋友就不下十个,暧昧交往的更不胜数。肖明月死熬了快十年,终于坐上了邵太的宝座。

  两个人算是奉子成婚,结婚半年生下了邵歆。在儿子小小年纪就名震海外后,邵父就不肯工作了,拿着儿子的血汗钱花天酒地。邵歆十二岁那年,肖明月终于受不了邵明的不忠下决心离婚。可她也不想要儿子,拿到赔偿后迅速消失在大众视线里。

  之前邵歆的演戏安排都是肖明月打理的。她撒手不干后,邵明开始胡来,甚至为了钱给邵歆接了带有软丨色丨情的片子。邵歆爷爷乔治知道这件事情后大怒,一张状纸把儿子告上了法庭。不列颠法庭判决剥夺了邵明的抚养权,把未成年的邵歆交给了爷爷。

  直到此时,邵歆才算是脱离了苦海。

  父母早离异,母亲迅速另成家庭失踪,而邵父则保持两个月换一个女朋友的速度继续风流人间。在去年夏天,紫荆岛的狗仔还拍到邵明带着两个嫩模逛夜店,在酒店厮混三十六小时。

  有这样的父亲,过年吵一架都算是比较温和的招呼方式了。

  提到那个混账,邵歆脸上的表情无所谓,但声音里藏着若冰河一般冰冷的愤懑,“只要有那个混账在,我就没过过一个好年。哪怕我跟着爷爷,他还纠缠不休。我怕他气伤爷爷,干脆就不出现了。”

  景舒没说话,握住了邵歆的手。心里则道了一声:难怪。难怪在见到十七岁的邵歆时,少年身上有那般尖锐的冷漠,简直像是冰锥子一样。可他又那么脆弱,维持锋利的不过是表层的薄冰。

  此时,景舒没说什么一切都过去的话,太过无力了。有这样的家庭,邵歆在情绪上有些过激之处并不意外。景舒只恨自己迟钝,竟然没有早点想到。可他在邵歆的人生中又扮演过什么角色呢?他的一往情深,非君不可是为了什么——这是景舒最疑惑最想知道的地方。

  要问么?

  在邵歆这么多年终于过一个有人陪伴,欢乐热闹的年节,自己一定要去扒拉他的伤疤,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么?

  景舒不确定,张嘴又闭上。

  天幕暗下来了,一朵烟花骤然腾空炸响,然后化作银河落在两个人的眼睛里。邵歆送给往昔一声很浅的笑,对着被吸引走视线的景舒说:“陈克庸和你说过什么?”

  景舒微愣,忙道:“不,是我自己去问的,他没说。”

  “哦,”邵歆应了一声,看着天空没说话。

  景舒忙坐起来,“是我自作主张,我向你道歉,我……”

  他的道歉没说完,因为错愕。躺着的邵歆完全不是生气的模样,还对着景舒笑。他说:“你干嘛觉得我生气,以后想问什么直接来问我,别去找埃蒙德。”

  这番话的语气爽快干脆,丝毫不见勉强。但这次换到景舒不立刻答应了。他望着邵歆,脸上都是认真,“你愿意么?”

  “嗯?小舒,你在求婚么?”邵歆开玩笑。

  景舒不搭茬,又问了一次:“我问你,你是真心愿意说么?”

  邵歆不笑了,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拢,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流淌的痕迹。他们相互靠近的步伐忽然停住了,中间拉出一道极细极锋利的线,将世界分成两半。景舒和邵歆都看到那条割裂的整齐的滑动着的细痕。

  忽然,邵歆坐起来,一把抱住景舒——那条细痕停止了滑动,世界重新开始融合。

  “我不会瞒着你,”邵歆似乎是在发誓,“我什么都不会瞒着你。只要你……”

  只要你不会推开我,不会在看见我丑恶的样子后推开我。

  景舒抬手回抱,他用这个动作告诉邵歆:自己不会抛弃他。在他把恋人带到故乡,将过去的自己展现在邵歆面前时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管发生什么,景舒都不会抛弃邵歆的。

  邵歆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阵,来回做了好几番深呼吸他才放开景舒。他的脸上带着一点惨淡还有点厌恶,甚至是疲惫的。如同一个痊愈的人提起以往病痛的折磨时那般的倦怠。而事实也是如此的。邵歆说:“我……有情感障碍症,曾经非常非常严重。”

  在这样心理疾病的影响下,邵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发病时他像一个被一脚踹到的装满水的水瓶,除了满地打滚,倾倒体内无尽的情绪,沾湿周围人的裤脚叫他们觉得麻烦之外,他站都站不起来。

  在国外的时间,邵歆一直在接受治疗。在病情稍微稳定一点的时候,他不顾阻止回到了国内。哪怕邵歆在嘴硬,也改变不了事实:他的主治医生并没有宣布邵歆已经痊愈。此时和景舒在一起的,是个定时丨炸丨弹。

  烟花不亏是驱散邪物有力的武器。连续的烟火将天空照亮,劈开,邵歆将自己剖开,露出污浊的内里:邵歆不健康。他强撑着,装作一个正常人出现在景舒面前。将风险和压力转嫁到了无辜的景舒身上,甚至在此时还暗暗希冀着景舒能接受他,原谅他。

  这才是邵歆最卑劣的地方——他骗了景舒。是任何借口,任何彼此着想都掩饰不住的阴暗和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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