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白越起床之后,发现许纯已经去医院上班了。
桌上放着早饭。
是培根香肠三明治和煎鸡蛋。
应该是许纯特地给他留的。
白越百无聊赖地吃了起来,吃完饭好奇地打量着许纯的住处。
这里是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的高档小区,房子装修很有品味,和他的主人一样,看似偏暖色调的整体装修风格却有着一股子禁欲风,表面上是暖的,骨子里是冷的。
忽然,白越停下了脚步。
目光落在了许纯的照片墙上。
那里有一张许纯和傅时闻的照片,应该是很久以前拍的了,傅时闻很年轻,穿着球服,手里抱着篮球,在镜头前搭着许纯的肩,表情懒懒散散的。
许纯也穿着球服,看上去像是个高中生,比傅时闻矮了一个头,他冲着镜头笑,青春洋溢的脸上还有着两个小酒窝。
这两兄弟应该就是那种天之骄子吧。
就像是享受着最优越的条件,长出来的奢侈品,让人望而却步。
许纯都能想到他俩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旁边的男孩女孩们叫的有多疯狂了。
白越啧了一声。
手指在照片上抚摸过,在即将碰触到傅时闻的脸时,他停下了手指,不敢再靠近。
就好像是黑暗不敢靠近光一样。
当光芒照射过来的时候,黑暗便会像是潮水般退却。
顿了半秒,白越看向一旁的许纯,眉头微微皱了皱,一股躁意涌上心头。
…
许纯没有主动联系叶敛,反倒是叶敛主动联系了他。
“他现在在我家,你把他接走吧。”许纯说。
叶敛沉默了两秒,“许医生,我们见一面吧。”
“我时间很忙。”
“等你不忙的时候,可以见一面吗?”
许纯中午吃完饭有一点休息的时间,叶敛找了上门。
“许医生,抱歉,打扰了。”
叶敛是个很礼貌的人。
“有什么事吗?”许纯单纯的只是不想见白越的情人,他或许是有点洁癖,或者是某种怪异的占有欲,又或者是潜意识不想把自己归为白越的情人之一。
叶敛看着许纯,有些沉默。
叶敛眼睛通红,眼底有着血丝,头发也微微有些凌乱,衣服上有大片的褶皱。
许纯记得印象中的叶敛并不是这样的。
在这怪异的沉默里,许纯曲指敲了敲桌面,“你来是和我表演沉默吗?”
“许医生,我不懂我哪里不如你。”叶敛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抑或是带着些许愤怒,“为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
许纯:“?”
叶敛说完,低下头,“抱歉,许医生,我失态了。”
他缓了片刻,如数家珍般地说道:“越哥他肠胃很脆弱,不能吃太油腻太辛太重口的食物。”
“他有时候工作上需要喝酒,晚上会很晚回来,你可以给他准备一些醒酒汤暖胃。”
“越哥下雨天会心情烦烦躁,听一点柔和的音乐,会让他舒服一些。”
“越哥喜欢泡澡,但是他腿容易抽筋,最好是不要让他超过半个小时。”
…
叶敛说了很久,眼眸里的光也渐渐地暗淡了下去。
“抱歉,我是不是说了很多。”叶敛苦笑了一声。
“我要离开了,学校有个出国留学的机会,我不想去,越哥帮我报了。”
许纯看着叶敛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一瞬间好像看到了自己。
被白越玩弄之后,却被毫不留情地被抛弃。
那家伙,本来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许纯该庆幸么,还好自己没有彻底陷下去,能及时抽身。
他双手交叠,撑着下巴,语气里透了点若有若无地嘲讽,“这对你来说,不应该是一件好事么?留在白越身边,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他身边的人很多,不缺你这一个。”
叶敛望着许纯,沉默了半响。
“我和越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许纯略微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
叶敛和许纯之间的关系,明眼人都知道。
叶敛是想否认这层关系吗?
不太像是这样的。
又或者,他是指,白越在他这儿,也是做下面的?
许纯眉蹙了蹙,“如果你是想告诉我,你和白越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下面的那个。谢谢,我知道了。”
大概是没想到许纯会说出这样的话,叶敛难以置信地看着许纯,手忍不住握成了拳,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但是许纯忽然觉得很疲倦,没有心思去关注叶敛的反应,“我下午有一场手术,中午需要休息一会儿,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请离开吧。”
叶敛沉着脸起身,走到门口。
在开门的时候,叶敛从牙齿里挤出这么一句话:“越哥不是你想的那么脏。”
…
许纯下午一直都在想叶敛留下的这句话。
这让他集中不了精神力,差点在手术上出现问题。
许纯做完手术出来,开车直接回了家。
推开门的时候,许纯在想白越会在做什么。
客厅里没人,厨房没人,客房没人,很明显,白越离开了。
许纯拨打了白越的电话。
不一会儿白越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有些嘈杂。
“你在哪里?”许纯问。
不等白越回答,一道矫揉造作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黏黏糊糊的。
“越少,葡萄甜吗?”
“很甜。”
两人腻歪了一阵之后,白越似乎想起来他接了电话,对电话那头说道:“你打电话来做什么?有什么事吗?”
许纯的手紧紧地握着手机,脸色一片阴沉。
白越听着电话那头没声音了,他拿起来看,才发现许纯刚才挂掉了他的电话。
“挂电话了啊。”
白越看着手机,低声喃喃,垂着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去那边坐。”白越支着身上的清秀少年去旁边沙发上坐。
少年乖巧地去了一旁。
白越靠在酒吧的沙发上,旁边坐着一群狐朋狗友。
耳边响起节奏劲爆的音乐,灯光闪的晃眼,还是酒吧的氛围舒服,热热闹闹的。
只是热闹里,白越感觉到了一丝的落寞,就像是一根细小的藤蔓,一点点的侵入心肺,慢慢滋长。
“咦,今天郑鑫怎么没来?”
白越看了一眼,难怪今天没有往日热闹了,原来是以前最会带气氛的郑鑫没来。
“郑鑫啊,”旁边的公子哥笑着说道,“被家里的媳妇儿管着不让出来玩了。”
白越挑眉:“媳妇儿?我怎么不知道。”
白越住院也没几天,没想到出院之后,平日里最玩的最花,花样最多的郑鑫竟然改邪归正了。
“是啊,听说他家里的那位管的挺严的,压根不让他出来。”
“前几天郑鑫出来玩了一会儿,怂的跟孙子似的,怕他媳妇儿生气,这也不敢玩那也不敢玩,不一会儿他媳妇儿打电话来问他在哪里,立刻就屁颠屁颠地回去了。”
白越啧了一声,抿了一口度数比较低的酒。
垂着的眼里露出了点羡慕的神情。
有些人,明明内心渴望爱,但是当他真要去沾染到半点情情爱爱的时候,拒绝的比谁都快。
显然,白越就是这种人。
他不习惯别人对他好,也不喜欢别人对他好。
他更喜欢简单一点,不掺杂感情,比如和叶敛,只是单纯的金钱交流就很不错,又或者和许纯,单纯的进行最原始的交流,他能感觉到明明他们的身体很合拍,互相都挺快乐。
只要不沾感情,什么都好说。
但是这一个个都想和他谈感情,让他很烦躁。
尤其是许纯,就连白越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这让他更加烦躁了。
白越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手机上收到了叶敛的信息。
“越哥,我明天中午的飞机,离开之前可以和你一起吃顿午饭吗?”
隔着屏幕白越都能感觉到叶敛那种小心翼翼的小心思。
“明天有事,没空。”
白越很快回复了信息,放下手机之后,他挠挠头,拿起又补了一句,“小叶子,祝你在国外一帆风顺。”
叶敛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了消息。
“谢谢越哥。”
白越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揣进兜里,上了车。
司机问他去哪里。
“我想想。”
白越名下有好几套房产,最近这几年他最长去住的地方是叶敛那处房子。
其余的地方也不知道落灰没有,他没去也就懒得请家政打扫。
白越随便想了个地方。
走到门跟前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把钥匙放哪里了,白越只好又回到了车里。
“去许纯那儿。”
至少许纯那儿有住的地方,不过可能会被许纯嫌弃死吧。
许纯难得的失眠夜。
外面的门铃声传来,许纯站到门口,从猫眼里他看到了白越。
白越敲了一阵门,里面没反应。
只好再次装出可怜兮兮地模样说:“外面好冷啊,许纯你快开门啊,啊切。”
许纯这人,心软。
果不其然,许纯开了门,只不过脸色很冷。
“今天晚上又要叨扰你了。”开了门后,白越笑嘻嘻地冲着许纯说。
许纯抬眼看他,默了两秒。
“喝酒去了?”
“嗯,喝了一点点。”
白越知道许纯的脸色会很臭,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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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进去?”
白越试探地问道。
许纯站在门口,挡着路,没动。
“昨天不是说答应了让我在这儿住几天吗?”白越笑着问道。
“许医生,你应该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吧?”
许纯靠着门,半张脸在隐没在阴影之中,表情依旧很冷漠,颀长的身体像是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就在白越想今天要不要去酒店住一晚的时候,许纯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一言不发地往屋子里走。
白越支撑着拐杖,勉强地跟在了许纯身后。
“去洗澡,”许纯忽然停下脚步,“你身上劣质香水味很难闻。”
白越低头嗅了嗅,“有么?”
他怎么没有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香水味?可能是在酒吧沾染上的吧。
“许医生,我的脚不太方便……”
“我帮你。”这回,许纯主动说道。
白越挑了挑眉,许医生这般冷酷的模样,莫名的帅气,让他有点兴奋。
花洒下的水温度略微偏高。
撒在白越白皙的皮肤上,很快就泛起了一层粉色。
白越手支撑着墙,小心的护着打着石膏的腿,许纯站在他身后,帮他擦拭着身体。
许纯有着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纤长,骨骼分明,这一双手拿起手术刀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这会儿手指正在握着浴球,十分认真和仔细地帮着白越搓澡。
几分钟后,白越有点神迷意乱,然而回头,才发现许纯神情自若,那张看似温润的脸上,露出自然冷漠的表情让白越有种他刚做完一场手术的感觉。
许纯冲干净白越身上最后一点泡沫,他关掉了花洒,拿出一张干净的浴巾,丢给了白越。
转身离去。
许纯的背影丝毫没有脱离带水,走的干净利落。
就……就这样走了?
白越有点傻眼。
他忍不住想,许纯是故意的吧,故意冷淡他。
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白越没看出来,原来许医生还有这样的手段!
狠,够狠!
不一会儿,白越裹上浴巾从浴室里出来。
许纯这会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纪录片,是关于猫科动物的,正好讲到了猎豹这一部分。
“领地雄性猎豹会用尿液标记它们保卫的区域。此外,雄性猎豹还会通过用后爪耙地、抓树、碾压草或在显著地物上沉积粪便来标记领地。”
白越刚出来,就听到电视里传来纪录片独有的解说的声音,感情很丰富。
白越走到冰箱,打开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本来想看看有没有酒,没找到酒,只好在许纯身边坐下。
“许医生,你晚上这么无聊的么?在家里窝着看记录片。”
许纯没有回答他,他坐在沙发上,电视忽明忽暗的光让那张平日那张显得温润的脸的神情晦暗不明。
白越坐了一会儿,这种冷淡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着,让他浑身不舒服。
说实话,白越现在有点后悔了。
许纯压根不欢迎他,他现在是热脸去贴冷板凳。
或许他就不应该来许纯这里的,他应该去住酒店。
但是住酒店很冷清,白越不喜欢住酒店。
他更加后悔了,不应该这个时候把叶敛送走。
白越烦躁地抓了抓头。
白越从来就不是一个有事憋住的人,他喜欢有话说话。
“许纯,所以你现在是在和我生气吗?”
许纯转过头来,看着白越,点头,很直白地承认了,“是。”
他竟然承认了!
“我搞不懂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明明便宜和好处都是被他占了。
许纯看着白越,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白越被他那种淡漠的视线看着,心里的烦躁又多了几分,“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许纯缓缓地开口,“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想怎么样。”
“白越,我说过,我有洁癖。”
“你知道这点,却故意地在我面前和别人牵扯不清,回头又来找我,是我不懂,白越,你到底想怎么样?”
问题抛回给了白越。
白越多了几分哑然。
“我……”
“如果你想和我继续,必须和以前的那些人断干净,如果不行,请离开。”
许纯关掉了电视,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将选择权交给了白越。
白越坐在沙发上,想了几秒,如果他选择留下,那他们算是什么关系?
走心吗?
还是许纯需要一个一对一的伴侣,走肾不走心的那种?
白越想不明白。
但是无论哪种,都不是他想选择的,他白越是谁,万花丛中过,半点不占身。
许纯卧室门没关,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他推开门走出去,房间里空荡荡的。
果然,白越离开了。
…
赵琳接到白越的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床上,还没睡。
看到是白越的电话,赵琳立刻就接了。
“琳琳,来接我。”
赵琳瞬间就萎了,“越哥,求求您了,换个名喊我吧,这名字跟个小姑娘似的,我受不了。”
赵琳搞不懂他爸为什么要给他取个女声的名字,从小到大就被当做女生,尤其是新学期上课点名的时候,老师总喜欢叫他。
每当这个时候,旁边的同学们就开始起哄。
每个新学期,赵琳都要体验一次被老师发现他是男生的惊讶表情。
白越只是随口一喊,也没有多想,“我把地址发给你,今天晚上我去你那儿住,你那儿有空房子吧?”
赵琳很高兴,“当然有,越哥要是肯来我这儿,那简直是蓬荜生辉!”
但是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赵琳接到了司机的电话,地址那儿一个人影都没有。
赵琳给白越打电话。
“越哥,怎么没有人啊?是地址错了吗?”
电话那头,白越说:“不过用来接我了,早点睡,琳琳。”
赵琳一脸懵逼,什么和什么啊?
白越在楼下吹了一阵冷风,他在这几十分钟里想了很多事情。
从小母亲的记忆,再到被白家接回去之后的事情。
那些画面在脑海中浮现,他试图从里面找几件快乐一点的事情出来,但是很显然,这些记忆都是灰色的。
这些年来,他有钱了,有势了,那些他不喜欢的人都被他踩到了脚下。
他开心吗?
回答是不开心。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即便物质上再满足,那点缺的东西却始终弥补补上。
白越找到了一个自动贩卖机,从里面买了几瓶冰镇的啤酒饮料,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上了楼。
他大概是脑子有病吧,才会回来。
白越也搞不懂自己。
算了,懒得想,还是直接敲门吧。
白越敲了敲门。
门压根没有关,一推就开了,许纯就站在门后,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
他竟然在等他……
白越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看到许纯是什么个心情,惊讶中有点莫名地感觉,心跳慢了两分。
“我……我出去买了点酒,你的冰箱里没有酒,我不习惯。”
白越第一次说话有点结巴。
许纯点了点头,“嗯,进来吧。”
白越拉开一罐,递给许纯,“你喝吗?”
许纯接过酒,抿了一口。
白越也给自己开了一罐,大口的喝了一口,冰凉的酒水从嘴里滑过,很凉爽。
“我还买了点东西。”
白越从袋子里摸出一盒空气超薄型的。
自带上门,真是莫名的有点羞耻。
“我答应了啊,以后就你一个,其他的花花草草,都不要了。”
“你也是啊,那个什么段什么琪的,你不许和他来往了。”
“好。”
许纯看着白越脸上的薄红,终于忍不住,凑上去吻住了白越的唇瓣。
这天晚上过的特别的尽兴。
第二天,从来不迟到的许医生上班迟到了。
快到中午了才出的门。
白越吃完饭之后懒懒散散的躺在床上又眯了一会儿。
半睡半醒之间,白越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他以为是许纯回来了。
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许纯。
来的人不是许纯,而是许纯的母亲。
许纯的母亲这些年致力于给许纯安排相亲,接过她儿子眼光高,没有一个看得上。
眼看着许纯年龄也不小了,也不谈恋爱,也不搞对象,就好像要将单身进行到底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高中的时候管的太严了,那会儿许纯有点其他的爱好,全部都被她遏制住了。
现在适得其反。
她急啊。
急又急不来。
许纯的母亲今天来只是给许纯送点自己做的小吃来,没想到在发现了意外的惊喜。
白越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慈祥笑容的脸。
他被吓了一跳,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赶紧拉了拉被子。
“你……你是什么人?”
“别怕小伙子,我是许纯的母亲。”
许纯的母亲笑容满脸,和蔼可亲,尤其是看到白越脖子上的痕迹的时候,笑得更是灿烂了。
白越擦了一把汗,“伯母你好。”
如果这不是许纯母亲,他甚至都觉得这个是什么变态阿姨了,这么盯着他看,笑得挺瘆人的。
“你还在睡呢,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许纯母亲笑着问,语气那是相当的温柔,就怕吓到了白越。
“……没。”
白越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