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ABO]槛中之雀>第78章

  华灯初上。

  无论王都里谁得势,多少商人死在资本游戏中,多少商人又趁势而上,红叶馆仍是那副光景,觥筹交错,声色犬马。赌徒们日复一日的在里面消磨时光,玩着足够让人生一夜反转的刺激游戏,犹如光鲜世界的倒影。

  三皇子身着便衣,压低了帽檐走进红叶馆。

  现在殷家势头正盛,二皇子更是炙手可热,不少原本观望着的官员也或明或暗的站了队。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监视下,来见成银雀绝对是冒险——老二到现在还一直着人到处搜捕他。如果被老二知道他来见成银雀,无疑是将一年多以前的那场风波旧事重提,坐实了成银雀是受他的指示才在老二的那里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他还是来见了。

  理智上这并不是个好决定,可感性在不断告诉他这是机会。

  谁能让成银雀倾囊相助,谁才能赢下这局游戏——这想法有些偏激,更没有实据证明,可三皇子不由自主地这么想。

  他才刚踏入嘈杂之地,便有身着长裙的女人迎面走上来,看起来像是迎宾,可穿得又与红叶馆里其他小姐的制服不同。那女人盘着发髻,簪了朵红色的山茶花在侧,戴着薄纱的面罩;最显眼的要数她的手,三皇子一眼便注意到她小指处戴着皮质的指套。像是曾被人斩断了小指。

  “请跟我来。”女人微微颔首,“他在顶层等你。”

  “嗯。”

  这里现在可是殷千岁的管辖,成银雀就敢嚣张至此,在别人的地盘里和他会面。三皇子不自觉地抚上帽檐,垂着头尽可能别引起任何的人注意,一步步跟女人踏进了电梯。

  “叮咚——”

  “这边请。”女人礼仪周全,出了电梯便领着他走往尽头的房间。

  房门打开,暖黄的灯光与暗红的地板出现在他眼前,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是某种高档的香薰的味道;而房间内的贵妃榻上,一年不见的成银雀懒散地侧靠着扶手,正和某个男人玩牌,旁边还站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充当荷官。

  有短暂的半秒,他甚至觉得眼前的Omega地位在自己身上。

  这是被皇室通缉,失去了所有的金钱地位的丧家之犬?不,显然不是。

  Omega的右眼藏在眼罩之下,细软的头发梳成偏分,但却相当随性;听见有人进来,银雀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只随意地将手牌摊开在桌面上:“我赢了。”

  “啊……你是不是出老千啊,”男人抱怨地看向荷官,“你偷偷给他发好牌了吧?”

  “怎么会。”

  “别耍赖了,”银雀说,“好了,我的客人来了,你们俩先出去吧,止玉留在这里伺候就好。”

  三皇子嗤笑一声,略略恼怒:“成银雀,你好大的排场。”

  “好久不见了殿下,没有下去迎接是你我失礼了,”银雀甚至没打算起身,只淡淡地说,“不过我们都不适合太显眼,对吧;恕我冒犯,我还是想和殿下随意一点,就当是朋友间的闲聊了。”

  多余的人立刻退出了房间,将房门合上。三皇子在Omega对面落座,女人立刻替他斟上酒,之后便像个人偶似的站到了银雀身后,再无其他的表情和动作。

  “我们的账是不是该算算了?说起来我倒是有点欣赏你,敢连着我一起算计老二,脱身藏匿一年多以后还敢回来,”三皇子定了定神,说道,“还在殷家的眼皮子底下约我见面……成银雀,你哪来的自信我不会记下这份仇?现在想杀你的人可太多了。……我听说了,西部那个‘程家’,主事人二十多岁,一只眼是瞎的……你怎么瞒过去的?我不信老二和殷千岁没有派人去试探过你。”

  “问题这么多,我从哪里说起好呢。”银雀微微扬着下巴,垂眼看向他,那副模样既慵懒又性感,还有些嚣张,“只要有意隐瞒,总是能瞒住的。”

  “是吗。”

  “这些小伎俩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浪费殿下的时间,”银雀道,“送给殿下的礼物如何,二皇子的账单,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弄到手的。”

  “你和我合作,就是冲这个去的。”不是疑问,是肯定。

  ——银雀给他送来的几页明显是复制品的东西,清清楚楚地记着殷千岁给老二输送利益的详细名录。

  “不不,我和殿下说的计划是真的。”银雀道,“这一年多,殿下拿到手的利润不错吧?我这还有一份东西,殿下先看看。”

  银雀随意地从身旁一堆杂乱的文书里抽出一张来,放到了桌面上,还贴心地调转了方向推到三皇子面前。

  那是一份名单,名字,爵位,担任过的事务。

  三皇子只看了一行,便表情认真起来,拿到手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清楚。官员们的爵位、职务,都是公开透明无须调查的事;可银雀给出的东西不止这些——每个名字的下面还写上了家庭情况,连私生子、外戚都有或多或少的记录。

  单单看这些名字,三皇子无法判断这是做什么用的;银雀一早料到他会疑惑,在他阅览时轻巧地端起酒杯,冰块在杯中摇晃出清脆的响音:“这些都是和殷千秋有来往的官员,背后到底是连结着二皇子,还是其他,我就不清楚了。”

  “……成银雀,是我小看你了。”三皇子道,“丹龙说的没错,你确实可怕,如果是敌人的话。”

  银雀莞尔一笑:“这么说,殿下看出来我的诚意了?”

  三皇子将文件放回桌上,神情终于放松了些,同样端起酒杯尝了一口:“……味道不错。我现在想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希望您继位,成为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别绕弯子了,你不是最喜欢直来直去?”

  “也不叫绕弯子,结果上而言,我的希望就是这样。”

  “那目的呢?”

  “目的?太多了,我得想想从哪里开始说起。”银雀的笑容越发妖冶,像开在遍地腐尸中的红色山茶,残忍而艳丽,“我要殷千岁死,要殷百晏死,要殷家一夜灭门,要他们怎么从我这里夺走的,就怎么还给我。”

  “殷千秋呢?”

  “他……我答应过丹龙,有朝一日我会放过他,也会放丹龙一条生路……我言出必行。”银雀道,“这不是正好么,我想丹龙也是殿下要庇护的人,现在即将要继承殷家的是殷千岁,无关人员怎么处置,还不是看您的心意。”

  那么事情就完美地串联上了。

  利用自己接近老二,顶着殷二少太太的身份从老二那里偷走了证据,自然能让家族斗争中殷千岁获胜;再在恰当的时机杀回来,自己手里有矿场的实据,而他有其他的证据,能将老二和殷家一起拖下马,还能确保丹龙和殷千秋可以从轻发落。银雀拿着足够大的诱惑,让自己变成计划中的一环,不得不按照他的预料行事。

  他算是知道丹龙为什么害怕成银雀了。

  三皇子沉思了片刻,说:“……你做商人可惜了,你该为进内阁为帝国出力。”

  “算了吧,我只喜欢钱,不想要权势滔天。”

  “说说,这名单给我,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当然是让这些官员迷途知返,这里面牵扯的人数太多,万一不好收拾我就白忙活了。”银雀道,“殿下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份二皇子给殷家行方便的证据我会匿名送到内阁,三天之内这消息会人尽皆知……剩下的,就看殿下的了。”

  银雀欺身靠近,用手里的酒杯碰了碰他的:“祝我们得偿所愿。”

  ——

  翌日。

  二皇子正在他的书房里忙着看着递交上来的公文,随着拥戴他的呼声越来越高,更多的杂务交到了他的手上。从都内的大小适宜,到其他各部的税收账目,再到和联邦的贸易纠纷……大事小事应有尽有,简直烦人到了极点。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到头了,等他顺利继位,这些事自然有人做好,他只需要发号施令。

  胜利就在眼前。

  忽地,桌上的电话“叮铃铃”地吵起来。

  他烦躁不已地接起来,下属言简意赅地说“查理斯公爵的来电,有要务汇报”。

  “啧……”他耐着性子道,“转进来。”

  电话里忙音了几声,很快查理斯的声音传来出来:“……二殿下……”

  “你最好是有要紧事,别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拿来烦我。”“二殿下,这件事可能真的有点棘手……”查理斯道,“有人匿名检举您和殷家不正当来往,证据递到了我手里,我拦下来了……内容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是真的……”

  “送过来,立刻,马上!”

  与此同时。

  中心广场附近的荫处,一辆车停在拐角,车身全黑不说,就连车窗也用深色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同样一身黑的女人从附近的冰茶铺走出来,端着一杯刚做好的冰茶上了车。

  没人注意这辆车,因为不远处的一家高档餐厅门口正在骚动,行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里。

  “……雀少爷。”止玉刚坐进车里,便转头将冰茶递往了后座。

  驾驶座上的殷柯正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顺着她的动作往后看了眼:“只有小孩才喜欢喝这玩意儿。”

  银雀却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揭开盖,喝了一口。凉凉的、甜甜的,茶轻微的涩刚好中和掉甜味,不至于让他觉得腻;他随意道:“止玉你也该给自己买一杯,天气太热了,消暑的。”

  “我没关系。”

  “所以说,只有小孩才会喜欢喝这玩意儿啊,成年人解暑当然是喝冰啤酒。”殷柯又说了一遍,“我抽一根行吗,在这儿干等着无聊死了。”

  “不能开窗,不许抽。”银雀道。

  他伸出手,指尖勾住窗帘,微微扯开一条缝隙往餐厅那边看。那是殷家的餐厅,也正是从前成家的地盘;现在那边人挤人的围成圈,几乎看不见里面具体发生的事。

  但声音够大。

  某个男人正在店门口撒泼,泗涕横流地控诉殷家如何整得他家破人亡,叫喊得声嘶力竭,连车里都能听见。

  “……殷家就不把别人的命当成命了吗?!勾结皇室将我们这些小生意人挤到绝路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老婆跑了!孩子也带走了!你们看看,我有证据的!!你们看看!!你们以为殷家是凭本事承包官港的吗!!是因为二皇子给他开的路!!……”

  男人拿着一张张文件发到围观平民的手里,最后索性一把扬了起来,引得人纷纷去捡。

  “我今天就是要殷家给我个说法!不然咱们鱼死网破!!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怕你们……”

  “别拦着我!护卫军我也不怕!!今天……”

  殷柯说:“这家伙吼得喉咙不痛吗。”

  “谁知道呢。”银雀耐心地看着,“效果倒是不错,你看,中心广场都快空了,都在看他。”

  就在他看着的时候,人堆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声女人们的惊叫。那些像沙丁鱼罐头似的挤在一起的平民倏地四散开,露出里面一直在高声叫嚣的男人。不过他已经没在叫嚣了,他躺在地上,自己手里握着的刀插在喉咙里;出来维持治安的护卫军,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男人抽搐着,血流了满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嘶——好痛,看着都好痛。”殷柯感叹道,“他说的那些是真的?殷家还有这种劣迹?”

  “当然……”银雀放下窗帘,“是假的。以前生意上的事都是千秋在做,他怎么可能留下这种后患。”

  “……那他干嘛死?你的授意?”

  “他得了绝症,老婆孩子也没有赚钱的能力,眼看一家人都饿死了,不如拿剩下的命换点钱……至少我会保证他老婆孩子都……”银雀说着说着,突兀地停了下来。

  殷柯不解地转过头,只看到银雀怔住的脸。

  他顺着银雀的目光看过去,便看见从他们车旁边经过,正往骚动处去的男人——是殷千秋。

  “……”殷柯试探道,“其实现在,你们可以见一面,不影响计划。”

  “走吧。”银雀垂着眼,让殷柯无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去看看工厂筹备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