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玉琛觉得周身一阵燥热,脑袋昏昏沉沉、耳边嗡嗡作响。

  猜拳声与喝酒声中夹杂着“小兄弟饶命”、“大哥,我叫你大哥”、“再喝就真不行了”之类的话。

  郝玉琛睁开眼,从沙发上晕晕乎乎站起身,就见餐桌上五比一明显分成两派,且五人的那边有一半已经喝趴下了。

  别的人窦坤都无所谓,他的主要攻击目标就是张总监。

  他早就看他不顺眼。这人故意卡着郝玉琛的广告片不给通过审核,还想拉郝玉琛出来借花献佛。更让他闹心的是郝玉琛还惯着他!凭什么啊。

  “张哥,咱们俩继续。”窦坤换去张总监身边,抹了把小臂准备拉开架势大干一场。

  此刻的张总监早已满脸涨红,明显醉酒得厉害。他是压根没想到郝玉琛那个冤大头自己酒量不怎么样,却有如此能喝的秘密武器。

  他也是真服,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就抱着双拳开始告饶。

  “男人喝这点酒怕什么呀!”窦坤一下给面前的七八只酒杯全满上了,“咱们也别猜拳了,我知道你现在两眼发昏也认不清楚,咱们就来个干碰,你一杯我一杯,怎么样?”

  郝玉琛听窦坤这话,即便醉得厉害也一时反应过来这种玩法有点过了。他连忙跌跌撞撞走到窦坤身边,“坤儿,别这样,张总监是真不行了。”

  “真不行了?”窦坤轻叹一声,扫了眼喝得东倒西歪的另外几位,又扫了眼郝玉琛,这才露出点满意的微笑,问挣扎着的张总监,“真的?男人可不能轻易承认不行了啊,这不是您刚才说的嘛。”

  张总监哭声都出来了,两只手团成一个松散的拳放在面前拱了又拱,“窦大哥!我错了,我是真一滴都灌不下去了。”

  郝玉琛甩了甩耳朵严重怀疑自己幻听,怎么睡了会儿醒来,窦坤成了大哥。

  窦坤一脸扫兴地靠上椅背,一手顺着头发,一手松了手里的酒瓶,“老张!那你总得表示表示啊。”

  “表……表示什么?”张总监已经看不清对面站着的到底是两个人还是五个人。

  “我问你,寰宇凯利读写障碍的广告片为什么一直不给过审?”

  窦坤突然把话题转到这,郝玉琛着实有些猝不及防,但结合当前这个形式,连忙跟着窦坤附和,“是啊,为什么?”

  张总监抽抽着长长叹出一口气,“啊……这还不是因为你们寰宇凯利是口大肥羊,谁都想要咬一口嘛。”

  “所以今天你就来咬我们了?”窦坤露出鄙夷神情。

  张总监大概是真喝傻了,严重暴露又蠢又坏的本性,竟然洋洋自得起来,“寰宇凯利那么大一手笔,谁不想薅?哈哈哈哈……”

  “啪!”窦坤在张总监令人恶心的笑声中猛拍桌面站起了身,顺手抄起桌边的酒瓶就往地上一摔,“寰宇凯利再肥也他妈跟你没关系!”

  “坤儿!”郝玉琛站在窦坤身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给吓到了。

  张总监那边也立刻停了笑,脸色有红有白,额头冷汗直冒,又怂又孬的表情别别扭扭地浮现在脸上,总之非常精彩。

  可窦坤竭力控制着自己,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跌坐回椅子里,脚底下拨弄着碎掉的玻璃碴,脸上露出一点戏谑的微笑,“张总监,你现在可以做一道选择题。”

  张总监早被窦坤给吓得一愣一愣,差不多连酒都要醒一大半。

  他哆哆嗦嗦开口:“什……什么?”

  “选择把这瓶酒干了,还是现在就打电话给蓝森,说你之前搞错了,读写障碍的公益广告没任何问题!”

  窦坤说着,侧身从身后的备菜桌上又取了瓶酒,刷地一下扯开包装,拧开瓶盖摆上桌。

  大概是动静确实不小,那几个早就被灌迷糊了的小老板接二连三地抬起了头。看着面前明显弱肉强食的氛围一时没反应过来倒底是怎么回事。

  郝玉琛自然不想把事情搞得下不来台,但又不得不承认窦坤说的、做的在他看来简直不要太爽。他被酒精麻痹的神经突然就有点羡慕起窦坤。

  初生牛犊不怕虎,怎么爽快怎么来。

  行吧,郝玉琛尴尬了几秒又扶着额头坐去了一边,好像是刻意挪开地方给窦坤发挥。

  窦坤心里叫了郝玉琛一声“老狐狸”,嘴角微微弯着,“张总监,我叫你一声张大哥。打个电话呗。”

  窦坤口气一瞬间又软了下来。刚才还玩得很尽兴的李总虽然已经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但看着这个很对自己口味的小子求张总监办事,便开始和稀泥。

  他伸手拍了拍张总监的胳膊:“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出来玩开心最重要,一个电话能解决的事情,就帮帮你窦哥!”

  郝玉琛被这声“窦哥”给弄笑了。窦坤明显是他们中年龄最小的那一个。

  张总监干咽了几下,望着一桌子杯盘狼藉,拼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和胆量,迅速摇了下头。

  “我看你是喝得还不够!”窦坤气势汹汹起身,一瓶白酒倒了一半塞进张总监手里,“给我喝!”

  另外几个人一看新一轮的好戏又开始了,根本顾不上弄清楚窦坤和张总监背后的过节,跟着起哄。

  张总监跟打拉锯战一样,推拒着、抵抗着、被迫承受着……人是他自己打电话请过来的,几个人合起伙来灌他,他怎么能推得掉。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哭丧着脸拿起了放在手边的电话。窦坤一听,知道是他打给公司手下的,跟着嘴角就飞了起来。

  果真,对付这种老男人还是得用这种不讲原则、不讲理、不要脸的方法!

  当靠在沙发上假寐的郝玉琛听到张总监大着舌头说他们的广告没问题,第二天就能投放市场的时候,他差点就高兴地忘了继续装醉。

  很快,他的手机上也来了信息,是周末回公司加班的唐宁发来的:“老大,蓝森那边说我们的广告已经就绪,明天上午六点率先投放地铁一号线。”

  郝玉琛知道窦坤把事情给办成了,嘴角忍不住上扬,两人隔着水雾蒸腾的空气对望一眼,同时露出微笑。

  这笑里有终于达成此行目的的喜悦,也有战略合作者间对彼此的肯定。

  窦坤笑着笑着就觉得郝玉琛那一口小白牙太好看了,还有那两瓣儿嫣红嫣红的唇,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他有点想验证一下那滋味是不是和记忆里的一样。

  这种情况下,郝玉琛不得不承认窦坤其实是能给他安全感的。在整个团队都指望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竟然可以分出一点压力给这个男孩,让他帮忙扛一扛。

  在场其他人很显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这短暂的眉目交|融,窦坤也一瞬间对他们的游戏失去了兴趣。

  他的目的达到了,郝玉琛进门的时候就对他说,如果没有十足的信心解决问题就憋着。他没办法憋着,因为他知道,为了这个人哪怕是在做一件自己很不耻的事情,他也会拼尽全力。

  窦坤望向郝玉琛的眼神越发炙热,郝玉琛感受到了,那眼神遇到他体内的酒精一瞬间燃了起来,火烧火燎,迅速从他心头蔓延到四肢百骸。

  窦坤看郝玉琛手里握着手机,低头不声不响地给他发了条信息:我想你!

  他不单是想郝玉琛的身体,而是想他这个人。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个晚上开始,他记忆中就种下了郝玉琛美好的一切。

  他想他,哪怕是再见面之后,再次占有他之后,他还是疯了一样的想他。

  他渴望郝玉琛是自己的一部分,为此他也很想做郝玉琛的一部分。

  窦坤知道这种想法很荒唐、很幼稚,甚至有些过于执拗和任性,但他并不觉得是一时兴起。

  这也是为什么与郝玉琛一起工作的时候,他能竭力按下自己不安分的心。

  无非是因为他真的喜欢他,爱他,所以觉得自己等得起。

  郝玉琛看了短信,明明只有三个字一个标点符号,他却读了很长时间。

  他燥热得不得了,开心得不得了,看窦坤顺眼得不得了。

  他没有忘,在第一次与窦坤把话挑明之后就告诉过自己,拒绝这个男孩同时意味着一起拒绝掉他富有诱惑力的年轻身体。

  可此刻,他特别想食言。

  他想起窦坤毫无技巧性的攻击,生猛又暗含柔情,他就觉得自己快要燃烧成灰烬。

  “今晚一起吧?”郝玉琛在酒精的掩护下,摸着突突直跳的胸口给窦坤回了条信息。

  窦坤几乎是在收到信息的那一瞬间就站起了身,走到郝玉琛的身边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在场的人,正喝得兴起,没有人注意到包厢里突然消失了两个人,只有张总监望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总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