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阑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

  俞景阳着急忙慌推门冲进去时,元清阑刚吐完从洗手间出来。

  额发和脸上的水渍还没有擦干净,他一手拿着毛巾胡乱擦拭,一手轻轻覆着小腹,看俞景阳来得及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怎么了?肚子还痛吗?有没有给白寻打电话?”

  俞景阳扶着他的手臂慢慢往卧房走,因为焦急脸色紧绷,眉尖蹙成川字,在没得到回答之前胸口始终吊着一口气。

  元清阑穿着那套常穿的浅绿色丝质睡衣,瘦削身形被勾勒清晰,全身一点多余的赘肉都没有。

  如果不知道内情,根本看不出他怀孕的事实。

  身体着实是有些单薄。

  “没事,吐了一阵就好了。”

  元清阑跟上次在家犯病不一样,那次他吐得脸色发白,整个人无力蜷缩着,神色犹如焯干水的菠菜,一点生机都没有。

  这次看着脸色还正常,精神也没太疲倦。

  “还是打电话问问吧,万一有什么我们注意不到的,影响健康就不好了。”

  怀孕这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他们俩人时时悬心,生儿育女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大人孩子都遭罪。

  以前俞景阳敦促他联系白寻,元清阑几乎都照做。

  但今天却有点闪烁其词,坚持称自己只是正常孕期反应,没有其他更难受的状况。

  俞景阳向来拗不过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伺候他靠在床上,然后又端了一杯热水给他放床头,俞景阳自己则搬了张椅子顺势坐旁边。

  刚才只顾担心,没有多余的心思想今晚接吻的事儿。

  现在近距离四目相对,气氛安静,周遭流转的空气又开始升温。

  元清阑卸下一天的大方得体,穿着居家服安安静静歪在床上,哪儿哪儿都透着亲近与妥帖,在这种家常的氛围中,每个人的心都好柔软。

  现在已经快晚上十一点钟了,按照以往作息,元清阑该入睡了。

  “困吗?”

  俞景阳抬手给他掖了掖毯子,酒店的冷气给得足,就算温度调得高些,时间久了还是冷。

  元清阑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还想坐会儿。

  因为彼此性/取向不同,他们心里明明都有很多话要说,但总是隔着壁,有点像投鼠忌器,生怕一个没准儿,让彼此的关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伪直男俞景阳。

  他明显感觉的到元清阑对他的依赖。

  尤其在对视又闪躲的瞬间,心头泛起的那点酸酸甜甜的涟漪,那根本就是暧昧心动嘛。

  恍惚有一瞬间。

  俞景阳脑海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想。

  也许,大概,可能,元清阑对他有好感?

  不然不会在经历接吻之后,还把他招来房间说话。

  现在,也没有赶他出去。

  对吧,这种有理有据的猜测是正确的吧?

  俞景阳不知不觉沉浸在非常精彩的内心戏中。

  有两个打架的小人激烈PK着。

  “唱反调”的小人儿奚落“想美事”的小人儿:

  人家只不过是因为不舒服才叫你过来,你可别想太多了。

  难道忘了那些倒在跟元清阑告白路上的冤种们了吗?

  “想得美”更符合俞景阳的主观意识。

  因此,它鼓噪着主人慢慢占了上风:

  可元清阑明明都有点犯困了,为什么还不说让人出去呢?

  这分明是暗示你可以留下嘛。

  元清阑看他垂眸愣愣出神,半晌不说话,抬手捏着他的睡衣袖口晃了晃。

  怎么感觉有点像情侣之间的撒娇呢?

  不行,不行!

  俞景阳心中“想得美”的声音终于盖过了理智。

  好像有什么东西拼命煽动他告白吧,说不定马上就成功了呢。

  俞景阳眼看都快二十七岁了。

  谁能想到他居然被这么点小事折磨得进退不敢。

  今时不同往日,他和元清阑现在是合法夫夫。

  而且俩人关系还这么好。

  所以,告白吧。

  自己又不差,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

  元清阑跟了自己也不亏。

  “我……”

  想到这里,俞景阳猛然抬头,眸子腾然亮起的瞬间,晃得元清阑心神一动,有些无法承接那灼灼目光。

  “我,我手机好像忘了拿……”

  告白的话含在嘴边,就在刚要吐出来的瞬间它又拐了弯。

  俞景阳无语地在心里唾骂自己怂比,手指把床单揪得拧成一小团。

  元清阑微微松了口气,肩膀塌下去的瞬间又好像有点道不明的失望。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手机不是在你手里攥着吗?”

  可不是,就在左手里。

  “哦,对,我忘了……”

  俞景阳摊开手自己给自己展示,样子有点傻。

  不行!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好不容易碰到这么自然而言的机会。

  他一定要说出来。

  “你,你……”

  俞景阳想说你看我怎么样?

  搞对象的话可以吗?

  结果,舌头因为紧张忽然打了结。

  元清阑瞪着眼睛无声询问,俞景样脸更红了。

  怎么,怎么这么难啊。

  “你这里有冰块吗?!”

  完蛋,嘴又瓢了。

  气得他想抽自己巴掌。

  “我有点热……”

  三而竭,这下刚才攒起来的勇气彻底跑完了。

  “冰箱里有,你去找找。”

  现在连元清阑都清醒了。

  他感觉自己心底隐隐的某种期待,可能是不存在的。

  俞景阳拖着沉重脚步,无语问苍天,一步一挪去冰箱里找冰块。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拿冰块干啥。

  觉得热明明调空调就好了嘛,还找冰块。

  大半夜的,你这是想喝两杯?

  以前,俞景阳不顺心的时候在心里骂别人骂得起劲。

  现在恨不得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晃三晃。

  你还是个男人吗?

  冰块拿出来,他直接塞嘴里嚼。

  “咯嘣咯嘣”还挺响。

  每一下动作都在表达咬牙切齿的不争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可能是欠缺告白的经验。

  毕竟这么多年他没跟任何人表白过。

  有了今晚的失败,明天再试试,估计就成功了。

  俞景阳贼心不死。

  欲/望的闸一旦打开,那就什么也藏不住了。

  嚼完冰块,他暂时恢复了理智。

  决定明天继续告白!

  重新回到卧房,元清阑已经准备睡了。

  他坐在旁边看着,打算等人睡着了再走。

  没想到,元清阑一躺平就想吐。

  反复试了几次,一点好转都没有。

  “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像以前在家那次不能躺着睡了。”

  元清阑很懊恼,一直拿手顺心口,试图压制胃里的翻腾。

  俞景阳想起来了。

  上次元清阑睡不好,是靠在他身上睡的。

  那今天,还那样?

  “我们还能像上次那样睡吗?”

  面对元清阑的低声要求,俞景阳内心狂喜OS:能,当然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