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三门>第109章 -流沙是没有感情的。

  这夜回去的路上我和柏潜都是沉默的。我在等他开口,或许他也在等我。

  小豆岛完成定妆照拍摄,接下来的行程就要返回月亮峡谷。《罪臣》的第一场戏,故事的开始就是从一望无垠的边沙叙述的。

  因而回到酒店我们开始打包行李,坐次日清晨的直升机回程。

  我父亲打下的产业一定程度上为我做实景拍摄提供了很多便利。首先就是交通方便,一架直升机哪里都能随心所欲往返。其次就是航拍的实景,为剧组省下不少经费。

  虽然我做这部电影没考虑钱,我只是想把柏潜推到真正圆满的位置,全一全自己的私欲。

  我分别把自己和柏潜的行李箱打开了。从衣帽间抱来两人换洗的衣物,摊在被面让柏潜搭把手整理,来回三次,柏潜还只是卷了两双袜子,让我有点气不顺。

  今天晚饭后本来就是带了气回来的,因此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那股气更冲了。

  我把拿来的鞋子重重扔到一边,企图引起柏潜的关注。

  他倒是向我投来了询问的眼色,只是有些迟疑,反应也跟不太上,问:“怎么了?是不是困了,困了就睡吧,明天收拾,我也困了。”

  说着话间,柏潜就已经绕开行李箱坐上了自己的床位半躺着脱睡衣。黑色的宽领荷叶边睡衣被他蒙头一脱,露出结实白皙的上半身身材。

  柏潜已经将近三年没有工作,意味着这三年他都没怎么出门接受阳光的洗礼,全身白得比牛奶还细腻。

  只是肌群相比年轻的那几年要薄些,线条很流畅,鼓起来的每一块肌肉都非常具有观赏性。尤其不美黑的话,他微微耸起的胸,乳头就有种透明的粉。那两点很小,却惹眼得不行,加之他常年脖梗都挂着碧绿色的吊坠,色彩冲击太大了。

  被男色一阵迷惑,我早已忘记在气什么了,哪里还有气呢,脑子里全是柏潜难得一见的风情。

  柏潜脱了睡衣才想起现在是冬季了,不适合裸睡,又微恼地叹了口气把睡衣穿上了。

  我一直注意着他,这一幕自然也没错过。可是我对他的滤镜太厚了,面对他明显迷糊的行为只觉得可爱,完全没想到是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影响日常生活了。

  我见柏潜看起来实在是困,便大发慈悲把行李箱和衣物都挪开,给他腾出睡的空间,自己蹲到一边去收拾行囊。

  两个大男人出门东西也没多少,一个人收拾得很快,我叫上柏潜搭手,不过是为了营造出一种我们在过日子的氛围。

  那时的我没意识到,柏潜身体状态正常的时候,往往这种氛围都是他不动声色给了我。而我,接受得太理所当然了。

  我把行李箱放在玄关,这样明天万一赶时间也不会忘记带走它了。

  回想了一下要带的东西,确定什么都收拾了后,我拿了睡衣去浴室。

  上床的时候被窝已经被柏潜睡暖了,他的睡相很规矩,只占了自己的床位,绵长的呼吸似在和床头灯道晚安。

  我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脑子里浮现今天纯子说的那几句话,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柏潜的额头,眼底是我自己都没发现的爱怜。

  睡眠中的柏潜寻着温度靠了过来,手臂自然地搭上了我的腰,一味莫名其妙的底气就从我脚底蔓延上头了。

  柏潜还会爱上女人吗?

  扪心自问,我很想知道,但也害怕知道。

  我是一个24K纯直男,曾经觉得和男人卿卿我我演同志片很恶心,和前女友有孕育孩子可能的直男,因为遇上了柏潜,一生都被他改变了。

  那么柏潜呢?他眼底有明晃晃的爱意和依赖,对我撒娇信手拈来,能容忍我亵玩他的身体,同我做爱时有强烈的冲动……这些是直男都做不到的。

  但万一,他是双呢,万一他还能对女人硬起来,他会不会又被掰直回去?

  我不知道。

  甚至于我都不敢给柏潜盖章同性恋。

  我的这些心思拉扯因为柏潜困意上头不了了之,第二天又赶着去月亮峡谷,无暇思考。

  直升机一落地,作为导演编剧制片人,又有一大堆的事等着我去处理。于是关于柏潜弯得彻不彻底的想法,转头就不知所云了。

  《罪臣》的第一场戏是萧洺坐在辽州边境的将军帐里陪同将士们宴饮。

  今儿是大年,萧洺已经三年没有被昭回乾安了。且不说他手握三十万大军,按梁朝律例是该每年还朝觐见君王一次的,就单论他现今定梁王的爵位,亲母是当朝唯一的华胥长公主,身份之尊贵,合该是乾安皇城最顶配的皇亲国戚了。皇亲是连过节都需要参加国宴的。

  可乾安已经三年未传他还朝的圣旨了。乾安没有人想他回去。

  龙椅上手握生杀大权的滴血生父不想他回去,恨不能要他带着刻了“梁”字印记的肉体长在辽州,将那些虎视眈眈的藩国贼子震于千里之外。

  执掌后宫的太后从不想认他,从发散定梁王世子十四岁早夭谣言的那天,这个兄妹苟合的孽畜就死了。

  至于他现世唯二的血亲,华胥长公主,正绞尽脑汁把乾安翻个天呢,整天与太后算计来算计去,看谁死得早呢,哪有空管奸污所出的儿子死活。

  “《罪臣》一场一镜一次!action!”

  酒肉愁肠,满堂死士举杯痛饮,无人敢提萧洺的伤心事。

  我举着镜头由大帐扫到萧洺的背影,他这一身粗布麻衣,远看都不太贴身,最后给到戚戬看萧洺的那一眼,停下。

  “连酌,等下你那条眼神戏收着点。”我握着剧本提醒连酌,“虽然片里没指明戚戬对萧洺的憧憬到那种地步,但你演得太热切就给别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懂?”

  连酌点头,把身前的道具归整了一遍说:“我调整一下状态。”

  我拿着本子退回了监视器旁边。

  其实我是知道的,连酌今天和柏潜对戏,过于紧张了。

  他和我一样,与柏潜的影迷一样,永远都对柏潜有滤镜。他会下意识把柏潜捧高,而不是将柏潜视为平等的对手戏演员。

  这是前辈对后辈的威压。即使柏潜什么也没干,依然存在。

  连酌对我举手示意,又偏头用嘴型对着柏潜说了一声抱歉,我打响了场记板:“《罪臣》二场三镜一次!action!”

  连酌不安地捏了捏酒杯,旁人以为戚副将要喝酒,忙给他斟上了一盅,待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躲避不及。

  索性,他接过那杯酒,一口饮下。烈酒穿肠而过,他想了很多很多,眼神复杂得像是喝醉了,余光最后的一条缝隙,给了主位上的那个人。

  他看起来好孤独。可重权在握,和谁也说不了一句孤独。

  连酌抿了抿嘴唇,像是在回味刚才的酒香。可那是外人的想法,不是他戚戬的。

  “卡!收!”我把连酌抿唇的那幕倒放着回看了两遍,然后别扭地指着用背影对着镜头的柏潜说,“柏潜,刚才连酌抿嘴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加戏皱眉?”

  闻言,柏潜转过身来,在我和连酌身上各自犹豫了片刻,才斟酌着道:“我之前应该提过,连酌的脸,不适合做一些出格的小动作。”

  说到这儿,柏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场外的云拂,云拂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有道理你就说,我还能怎么着你?”

  我权当没听见云拂又护犊子,但被护的本人听得不舒服,翻脸无情地喝止了云拂:“云姐!”

  云拂摊手,烦躁地往后退了退。

  柏潜接着说:“你刚才这是回味酒的味道,还是来了做爱的感觉?”

  连酌被柏潜说得小脸臊红,但柏潜全然不顾,还继续指点,“你的嘴唇那么薄,只要略微动一下就行了。”

  言罢,柏潜转身又坐回了主桌,背对着镜头倚在大氅上玩着酒杯。

  而连酌着实被柏潜这两句话搞得心态崩了,穿着厚厚的戏服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见状,我战略性咳嗽了一声,见云拂也背过身了,只好自己上去安抚毛孩子。

  我放下剧本,从监视器边上过去,搭着连酌的肩膀让他坐下,拍着他结实的后背意味深长道:“柏潜的意思很浅,别想那么多,他就是一下子嘴上没把门……”

  “就只是嘴上没把门吗?”连酌闷声打断我的话,反手握住我的手腕,一脸沉痛道:“可是我刚刚明明看到他眼睛里有火花!”

  “你看错了!”我没怎么在意地反驳他,敷衍地又怼了怼他的肩,“可以了吧,我们再来一条。”

  连酌按着柏潜的说法又来了一条,效果确实有更好,但我还是不满意。

  “如果你做不好这个动作,那我就删了这里算了。”我拿红色的签字笔圈出这个镜头,头也没抬地对连酌说道。

  连酌支支吾吾半天没说话,我就当他默认了。结果我笔尖刚划出一条线,柏潜突然出声叫了一声连酌的名字。

  我抬头看过去时已经晚了,就听到柏潜淡淡地对着一脸茫然的连酌说:“现在知道怎么演暗送秋波了吗?眼神干净一点,不然谁都知道你断袖。”

  柏潜语出惊人,但连酌出奇地没再有别的反应,只是冲我这边喊道:“导演,我还能再来一条!”

  我坐回了监视器的位置,与柏潜隔空对视了一眼,却完全没感受到他眼底的干净。

  他倒是很能把眼神戏演得出神入化,那一眼我都以为他要钻进我衣服里看了。

  我突然就觉得今天纯子团队这假请得不痛快了!就算没有女主戏份,女主也应该在场观摩对手戏演员的功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