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漩涡眼>第68章 鬼蜮心

  “照片目前需要作为证物保存,所以没办法给你看,还请谅解。”

  孙实一边领着应程往里走,一边说道。

  “不用。”应程语气随意,“我没兴趣。”

  两人走了会儿,来到一间类似于审讯室的门口,孙实说:“最多给你一小时,尽量速战速决。”

  方才应程答应过来后,并未立即给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反倒问孙实,能不能让他和周谦知聊一聊,也许聊完之后,警方想要的线索就有了。

  孙实考虑了半晌,心里急于查清真相,想抓紧每分每秒,便擅自做主破了这个例。

  应程推开眼前的门,迈步进去。

  外表虽然看着类似,室内的构造却与审讯室大相径庭,更像是监狱里亲属探视的那种窗口。

  整体空间被一分为二,中间竖着面特制的宽大玻璃。

  嫌疑人和来访者分居两边,互相可以看见,也能说话,但无法直接接触。

  可能与探视间唯一的不同,就是玻璃上没有那种聊天的电话。

  应程坐在靠椅里,神情寡淡,眼皮向下耷拉着,显得有点打不起精神的懒散。

  不多时,玻璃墙另一边的铁门打开。

  周谦知双手戴着镣铐,被两位警察押进来,坐在了应程正对面。

  一整晚的审问,并未让周谦知面貌变得憔悴。

  除却颈间那条不深不浅的勒痕,他看起来精神奕奕,甚至比应程的面色还要红润。

  警察出去后,周谦知注视了对面人许久,笑着说:“应程,没想到你会来看我,我真开心。”

  应程没接话茬,也没有出声,意兴阑珊地打量着笑容自如的周谦知。

  恹恹的神色,仿佛是在观察,又像是随意看看。

  周谦知并未介意他的沉默,兀自说下去:“听说你想和我聊天,想聊什么?唐星辰还是应廉?嗯……看来都不是。”

  他身体朝前一趴,戴镣铐的双手放置于身前的桌板上,面容异常兴奋。

  “没关系,还有十一个小时我就出来了,警察也不能关押我,”他开心地说,“到时候你想聊什么,我们俩可以好好聊,聊一天、聊一个月、聊一辈子。”

  “哎呀,但是你男朋友在,他肯定不能让我们好好聊天,”周谦知话音一转,露出无辜的表情,又笑了下,“不过他很快就不是你男朋友了,应程,你差点害死他,我猜他家里人应该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吧?真可惜。”

  “周谦知。”

  应程忽然出了声,他静静看着他,目光幽冷,缓缓开口:“还是我应该叫你——张离?”

  周谦知表情骤然僵住,定格几秒后,又若无其事地恢复原样。

  “张离?这是谁?”

  “看来被周家收养这些年,你已经忘了你原本的样子,”应程慢条斯理说,“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周谦知抿了抿唇,眸底闪过一丝阴寒,嘴角却勾起来。

  “我累了,不想和你聊天了,我们还是出去再聊吧。”

  他要摁呼叫铃,应程那边又开口了。

  这次场面掉转,换作了周谦知是被动的聆听者。

  “张离,你想摆脱的一切,你手上的疤都替你记着,”应程凝视周谦知,淡淡说,“你摆脱不了,你骨子里就是和你亲爹一样烂的人,哪怕改名换姓,照样也爬不上来。”

  “其实你知道自己多恶心,但你控制不了,你最爱的还是原来那个自己,你甚至想炫耀手上的烟疤。”

  应程说话声不重,却是一句诛心:“因为很早之前,你就已经是个杀人犯了。”

  “闭嘴——!”

  周谦知怒吼着想要起身,但被固定的座椅控制了下半身,双腿立不起来。

  他怒目圆睁,举着戴镣铐的手,一下一下重砸身前的面板。

  “你胡说!胡说!应程你闭嘴!”

  像是听从了对方的话,应程不再吭声。

  只是好整以暇背靠座椅,讥诮的眼神居高临下地,落在情绪激动的周谦知脸上。

  周谦知嘴里一遍遍讲着否认的话,心里却越来越空,越来越胆怯。

  仿佛被控制了注意力,目光鬼使神差地看向了应程的眼睛。

  那双眼太熟悉了,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看着他,仿佛看阴沟里的臭虫、看跳梁小丑一般,满满地讽刺与瞧不起。

  周谦知眼神发直,忽然大叫一声,捂住耳朵。

  心底的恐惧和埋藏在深处的不堪记忆,一同被粗暴地勾了起来。

  ……

  周谦知……不,此时还是只有七岁的张离。

  张离窝在面包车后座狭小的角落里,四肢和后背无一完好。

  身体残余着前几天被打过的伤处,伤处周围满是淤青,动一下牵着神经都疼。

  但他没当回事,一双眼像家里偷生的老鼠眼睛那般,明亮警惕地暗中观察着,坐在另一边与他同龄的小男孩。

  他们被抓过来已经三天了。

  三天里,这个男孩除了刚开始哭过两回,后面没开口讲过半句话。

  张离暗地里称呼他为小哑巴。

  小哑巴看着很小,矮矮瘦瘦又很白,站起来还没有他高,成天不是发呆就是走神,跟傻了一样。

  张离默默观察了会儿,行驶到半路的面包车忽然停下,前面开车的一男一女推门下去了。

  等待片刻,那两个人没回来,张离轻手轻脚挪过去,凑近到小哑巴身边。

  “喂,你到底会不会讲话?”

  小哑巴没吭声,抠着自己的手指,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张离又靠近了几分:“我叫张离,没上过学,不知道哪两个字,你叫什么?”

  小哑巴依旧不搭理他,甚至往角落挤了挤,把脸背过去。

  张离生气了,觉得这小哑巴不仅傻,而且是个讨厌的傻子,活该被抓来。

  他推了他一下,吓唬道:“哑巴,他们会把你卖到很远很臭的村里,给你找个天天只会喝酒的酒鬼老爸,喝醉了就打你,不给你吃饭,饿死你!”

  小哑巴被推得脑袋撞了下车门,眼珠死气沉沉瞟过来,回手推了一把张离。

  可是他劲儿小,张离纹丝不动。

  正要嘲笑这小哑巴来着,那开车的一男一女又回来了,张离连忙挪回自己的角落。

  男人坐在驾驶座,踩动油门,心情很好地和身旁的女人聊天。

  “那老头说就要带把儿的,咱们有两个,这回有得赚了。”

  女人笑了声,回头看一眼把自己蜷起来的张离,说:“这小孩命不好,是个死酒鬼的种,五十块钱就卖给咱们了,给他找户好点的人家吧,以后还能少吃点苦。”

  男人从后视镜里审视张离,又看向另一边的小哑巴,摇了摇头。

  “估计不行,他没那小孩长得好,那个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金贵娇气,价格卖低了就亏了。”

  面包车开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颠簸一阵阵的,颠得张离有点想吐,脸色极差地瞟了眼不远处的小哑巴。

  小哑巴是真傻,听到自己马上要被卖了,竟然也无动于衷。

  大约一小时后,面包车停在了某家小旅馆前。

  几人来到前台,张离故意打翻桌上摆着的玻璃茶杯,想偷偷向老板求救。

  奈何老板的态度和他家旅馆环境一样差,骂了几句张离小畜生小杂种,登记都不登记,收下钱就把钥匙扔给他们了。

  张离求救失败,不慎被男人发现了端倪。

  男人低声警告,再敢有什么小心思就把他手脚打断。

  张离战战兢兢,不敢妄动,和小哑巴一起被带去了只有单人床的房间里。

  女人留下守着他们,男人出去买饭。

  没多久,女人忽然接到一通电话,那边说了几句后,她倏地站起。

  “反悔了?!他妈的狗杂种,不想要怎么不早说啊!我们都开车过来了!”

  女人越说越气,一边冲电话里骂着粗俗脏话,一边走了出去,反手关上门。

  张离紧紧挨在小哑巴身边,抻长脖子张望了眼。

  人已经不在屋内了,但声音还能听见,应该是站在门口打电话。

  张离收回视线,转向呆呆傻傻的小哑巴。

  他拿起床上的劣质枕头,抱在怀里,轻声对小哑巴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刚一说完,张离猛地俯身扑过去,用枕头死死捂住了小哑巴的脸。

  小哑巴被压进床边狭窄的墙角,四肢挥舞着挣扎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女人仍旧在门口叫骂着,声音完全盖过了屋内的动静。

  张离牙关紧锁,手脚齐齐上阵,骑在小哑巴身上,使出全身力气摁住那个枕头。

  他怕对方喊得太大声,又抓着小哑巴的脑袋往墙上撞了一下。

  几分钟后,又瘦又矮的小哑巴,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最后瘫软四肢,闭上了眼睛。

  张离以为他没气了,把枕头丢在旁边,立马起身跑去门口。

  女人还没骂舒坦,身后门打开,衣角突然被人一扯,低头看见了满脸焦急的张离。

  “那个人不动了、不动了!”张离大喊,“他死了!”

  女人一惊,匆匆挂了电话,走到里间一看。

  小男孩果然失去了意识,瘦弱的身体窝在墙角,一动不动。

  她吓了好一跳,冲过去抓起枕头扔开,探了探男孩鼻息。

  发现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后,连忙使劲摇晃呼喊:“醒醒!醒醒!”

  手忙脚乱的女人被分散了注意力,丝毫未察觉到,背后的张离趁机逃走了。

  张离拼尽全力,跑得飞快,将旅馆的劣质地板踩得吱吱作响。

  然而转过拐角,不小心一头撞进了某个粗糙的怀抱里。

  男人从外边回来,刚得知买家反悔不认账了的消息,心里头正窝着火,这会儿又恰好撞见张离逃跑。

  他摘下嘴里的半截烟头,吐了口口水,骂一句“操你妈逼的”,单手把张离拎回去。

  “他妈的连人都看不住!你去死了算了!”

  男人痛骂着女人,啪地扇了张离一耳光,再掀起他的衣袖,将燃烧正旺的烟头狠狠烫了上去。

  “让你跑!让你跑!老子弄死你!”

  张离疼得惨叫一声,猛然缩回手躲去墙边,浑身颤抖地指向小哑巴。

  “是他……是他让我这么干的!”

  那边小哑巴在女人的呼喊和摇晃下,又恢复意识,慢慢清醒了过来。

  听见这句话,他直勾勾盯住张离,嘴巴一张一合:“是你要杀——”

  “杀”字说到一半,张离拼命扑过去,将小哑巴连拖带拽,推到了男人烟头底下。

  男人满肚子火要发泄,打谁都一样,没区别。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了小哑巴衣服,剩下的猩红烟头捻在了他骨骼突出的肩背上。

  不仅要烫,还要一边怒骂污言秽语,外加拳打脚踢。

  女人面色颇有不忍,张了张嘴想要劝说,可碍于男人的暴脾气,到底是没敢开口。

  她别开脸,看见吓得缩进墙角的张离,心里一气,抬脚踹了上去。

  高跟鞋踹在脸上,鞋跟正中鼻梁,张离也不敢喊疼。

  唯一的办法是双手抱住脑袋,把自己缩得更小,缩得没有存在感。

  他下半张脸埋进膝盖,眼珠子偷偷摸摸转动,瞟向斜前方挨打的小哑巴。

  小哑巴趴在地上,肩背烫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然而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没有发出半点痛呼,一脸麻木的表情,双眼呆滞地流着大颗眼泪。

  张离的视线瞟来瞟去,无意间对上了小哑巴的眼睛。

  那双眼很黑,瞳仁比寻常人大上几分,仿佛一个漾起漩涡的无底洞,危险幽深,对视后会不自觉被它缠住。

  深色瞳孔逐渐恢复焦距,对方的眼神如同蜘蛛网,四面八方覆了过来。

  小哑巴的表情分明没变,眼底却有了悚然笑意。

  那是满满的讥笑,像动物濒临死亡时的眼睛,含着怜悯、可悲与讥讽。

  张离感觉自己被无形的一张手掐住,呼吸困难,肺部滞塞。

  他一个不慎,掉进了对方眼里的无底洞,无穷无尽的恐惧浸入骨髓,生根发芽。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几个身穿警服的男人闯进来,举枪厉声喝道:“警察!给我蹲下!”

  ……

  两人被警察成功救了出去。

  相对来说,张离受伤不算特别重,但警察发现他身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旧淤青。

  警察问他:“这是人贩.子打的吗?”

  张离说:“不是,我爸打的。”

  “你爸呢?”

  “死了。”

  他和小哑巴一起被送进医院治疗,小哑巴陷入高热昏迷,父母千里迢迢赶来,在他床边哭得死去活来。

  张离这才知道,原来小哑巴的名字叫应程。

  应程家好像很有钱,那些警察和医生对他们态度格外好。

  张离怕了,怕应程醒过来后告诉警察,自己差点杀了他。

  他躲在病房门口,偷偷注视床上睡得很深的应程,暗自祈祷他不要醒来,最好就这样睡下去。

  张离忐忑不安了几日,向警察撒了谎。

  一份来自受害人的伪证,让人贩.子被判了死刑。

  案件尘埃落定后,张离站在警局门口,彷惶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能去哪。

  他妈在他五岁的时候,赌博欠债被人打死了。

  对方赔了三百块,揉得皱巴巴贴着胶带的三百块,是他每天锲而不舍哭来的。

  可惜钱还没揣热乎,便被他那一辈子除了喝酒就是打人,死了得下地狱的爸抢走了。

  一百块用在买酒,二百块拿去嫖.娼,支配得明明白白,半毛钱都没给张离留下。

  张离没念过一天书,酒鬼爹没打他就算不错了,不可能挣钱养他供他上学,他只能自己养自己。

  那几年抓雇佣童工抓得紧,张离费尽周折找了个瞎眼残疾老头,每天帮他接屎接尿擦屁股,当他的导盲犬。

  他不要工钱,能吃顿热饭就可以,然后剩余时间再去捡废品换钱。

  一斤废品三毛钱,张离捡了很久才存出十块,结果又被那损阴德的爹抢走了。

  抢走钱就算了,还要拳打脚踢拿他出气。

  张离被打得奄奄一息,心底恨意膨胀到了极限,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了。

  他偷了瓶高浓度酒送给那畜生,等畜生喝得半醉不醉后,再引导着把他带去河边。

  手上轻轻一推,死猪一样沉重的身体,很快跌进河里淹没不见。

  张离解脱了,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身心都是轻松的。

  他高兴地回到家里,还没高兴两分钟,就被人贩.子找上了门。

  ……

  脚步在警局门口徘徊,张离脑子里一会儿是酒鬼爹的死人脸,一会儿又是应程的眼睛。

  一位警察找到他,问:“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

  张离:“不知道。”

  警察说:“别转了,跟我来,有人想收养你。”

  一对中年夫妇不知从什么途经,获得了这起拐卖案的消息。

  而且听说其中一个小孩父母双亡,家境贫寒,经历很可怜。

  他们不能生育,膝下无子,便想着过来看看。

  张离被带到夫妇面前,如同夜市地摊上的商品那样,他想尽办法表现廉价的自己,期望获取一条生路。

  夫妇瞧见他身上的伤,心疼得不行。

  又见这孩子眼睛活泛,看起来聪明伶俐,立马同意收养了。

  办完全部手续,他们给他重新取名为周谦知。

  寓意希望他来日谦虚谦让,知万物道理,懂是非清白。

  周家大多是读书人,担得起一句书香世家,子辈们不是医生公务员就是老师,周氏夫妇俩也是老师。

  为了更好的教育环境,收养半年后,他们便带着周谦知北上了。

  但是在走之前,周谦知无意中碰见过一次应程。

  面对面遇上,他心里一紧,着急地想要躲起来。

  然而对方好像压根不认识他,眼神都没分来一个,径直从身边走了过去。

  周谦知感到无比奇怪。

  难道对方原谅他了?从此不追究了?

  疑问悄然停留在心底,跟着一起带去了首都。

  周谦知在垃圾堆里摸爬打滚,赖活了七年,如今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不用怕无缘无故挨打,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用给人接屎接尿,出去捡废品赚那几毛钱。

  他享受着优渥的家庭条件,享受着养父母的悉心照顾。

  可以像绝大部分同龄人那样,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接受最好的教育。

  然而老天像是非要跟他作对,不管此刻的生活与曾经相比,有多么的天壤之别,他过得多么幸福多么好,脑子里却始终忘不了应程。

  他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不揭穿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

  乃至在睡觉的时候,他都会多次不由自主梦见,那双像蜘蛛网一样难缠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后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

  夜夜难寐的周谦知想了个办法,用成绩和养父母交换,希望他们能允许自己每年寒暑假回颐宁一趟。

  周家夫妇是开明的人,认为孩子多出去走走是好事,又猜测他是怀念家乡,没多犹豫地答应了。

  前两年他们还会陪着他去,等上初中以后,就任由他自己安排了。

  于是自那时候起,周谦知开始了肆无忌惮跟踪应程的生活。

  也是那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应程好像真的忘记自己了。

  他每年都会去颐宁看他,一年至少四次。

  每回远远地跟对方在身后,不靠近也不出现。

  他对他身边的一切事物了如指掌,应程做的每一件事,发生的任何变化,他全都一清二楚。

  如同动物实验的观察者,无论应程是被混混欺负、在应家痛苦挣扎,亦或是干起了配音这个副业,周谦知从不会干预。

  只是用相机记录拍摄,再回去慢慢欣赏。

  这是他遇见的完美艺术品,自己需要一寸一寸,细致感受艺术品精雕细琢的线条肌理。

  周谦知暗中偷窥了应程八年,偷拍了他八年,自认为比谁都了解对方。

  然而升到高三后,周家夫妇为了他的学业着想,暂时不允许他离开首都,要等高考完再出去。

  周谦知不敢违背养父母,他们对他很好,他自然也需要尊重他们的想法。

  可是仅仅才过了一年,他一年没有回颐宁看过应程而已,事情却出乎意料地失控了。

  对方发生了让他再也掌握不住、且无法理解的变化。

  高三暑假,周谦知满怀期待地回到颐宁,谁知看见了时刻围绕在应程身边的唐星辰。

  他看见应程会亲他抱他,会露出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笑容,会和唐星辰玩一些幼稚的小把戏,甚至会全身心依赖对方。

  应程变了,变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实验产生变量,艺术品沾染了污迹,宣告失败。

  那一刻,周谦知起了杀心。

  他想,他要除掉实验体上不该生出来的细菌,让这个观察了八年的小动物,恢复成完整干净的模样。

  他不再甘于当一个观察者,他要参与到实验里,与应程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