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再哭老婆就跑了>第40章

  早饭奶奶是提前温在锅里的,姜禹起来以后可以直接吃,只是她也没想到姜禹今天下来这么晚,再过一会儿就能准备午饭了,也没想到家里面又多出一个人。

  奶奶看着浑身僵硬、面色拘谨的纪衡,又看向反应平静的姜禹,纳闷问:“鱼儿,这位是?”

  “纪衡,”姜禹扶她坐下,“奶奶,他就是纪衡。”

  奶奶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巴,惊呼出声:“这就是纪衡呀?”

  纪衡笑得真实还带有一丝尴尬,忙接过话回道:“奶奶好,我是纪衡,”他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又接着说,“来得突然,打扰您了。”

  他下楼梯的时候仿佛走在刀刃上,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和犹豫,因为他不知道姜禹带他下去的原因,而且还有几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纪衡忐忑无比。

  可真当面见到了姜禹的奶奶,这位慈眉目善的老人,纪衡虽然仍是紧张,但是像从海里慢慢浮上水面,内心开始变得踏实。

  奶奶坐下以后又站起来,招呼着纪衡:“快坐呀,别站着,”她转过头眯着眼笑,问姜禹,“你都不告诉奶奶的,什么时候来的呀?”

  姜禹总不能说凌晨在小区门口接的人,他看一眼脸变得通红的纪衡,回道:“早上来的,您跟爷爷还没起床。”

  “噢......”奶奶听后若有所思,随即小声咕哝着,“那也应该对我说的啊。”

  “还没吃饭吧?”奶奶说完又看向纪衡,“奶奶这就去做,直接吃午饭好不好?”

  她尽管是这样问的,可话里压根没有商量的语气,纪衡想拉她都拉不住,姜禹习惯一样坐在沙发上,拿出遥控器把电视关上,侧眸过去,看到无所适从的纪衡,出声:“奶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是呀,”奶奶乐呵呵的,走过纪衡身边的时候瞧着他的模样,夸了一句,“黑眼珠,看着就是个好孩子。”

  纪衡不知道怎么接了,低头挨着这句夸,不好意思笑笑,他这个表情有些憨厚,奶奶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对姜禹说:“你俩先聊会儿天,好好陪你朋友。”

  她说完踩着小碎步进了厨房,大客厅里就剩两个人,纪衡站在沙发旁,努力对姜禹笑:“阿禹,我们现在什么情况?”

  这也不像是回家见家长,奶奶的反应就当他是阿禹的普通朋友一样,也没什么奇怪之处,主要是她待自己太自然了。

  他忐忑得更严重了。

  “没事,”姜禹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她高兴。”

  厨房里传来切菜细微的声响,纪衡听到后,试探性地问姜禹:“阿禹,我去厨房帮奶奶?”

  姜禹眉尾一挑,表情似在笑,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嗯。”

  纪衡的身高快要顶到门头了,他进去的时候姜禹听到奶奶喊了一声:“啊呀,你咋就进来了?出去等着就好。”

  姜禹收回视线,嘴边不经意间挂上淡淡的笑,转头看到了中午的阳光,堆积的雪融化了一大半,地上渗透着雪水。

  在房间里是他过激了,肩膀上的旧伤不好消除,心理上的也同样如此,他第一次在纪衡面前失控,不过失控持续时间不长,他能够快速冷静下来,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姜禹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失态,就连稍微夸张的表情和语气都不会有。可这次他更多的是在意纪衡的处境,当时他满脑子就一个想法,他不希望纪衡经历他以前的那些。

  以前他默认纪衡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情,因为纪衡提过很多次要带他去见姥姥姥爷,而且在学校也丝毫不避讳,可以说有些张扬了。

  纪衡居然也是被迫出柜的。

  姜禹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看向厨房,听着里面的动静。

  做菜的声音此起彼伏,还夹杂着两个人的说话声。

  姜禹心里流过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似有若无,只能感知却不能抓住。

  那顿饭奶奶到底没让纪衡跟着多帮忙,她习惯一个人忙活,而且纪衡这人手笨,也帮不来,只是态度过于诚恳,奶奶看不过去最后就让帮着剥剥葱。

  爷爷拄着拐杖慢慢走回家,看到家里陌生的面孔时脸上划过震惊和疑惑,看向姜禹,又用眼神求助奶奶,断断续续地问:“这、这是哪位?”

  纪衡之前花花绿绿的表情再次上演,想自我介绍却被奶奶截住了。

  “鱼儿他朋友呀,来这边玩玩,”奶奶走过去牵着爷爷慢慢走到餐厅,微微扭头,别有深意地看了姜禹一眼,转回去又絮絮叨叨地说,“让你在门口散散步,你非走这么远,到时腿再哆嗦了。”

  “没走远,路上遇到老张坐下说了几句话。”

  “老张前几天被儿子接走了,你当我不知道?”

  姜禹跟在后面,抬头看向发呆的纪衡,说:“进去吧。”

  纪衡脑子混乱着,眼神都像紊乱的系统。

  要说奶奶待他自然,那不自然的就是爷爷,饭桌上他们偶尔会对视,纪衡还没做反应爷爷的视线就迅速移开,拔两口饭再跟奶奶说两句话,连姜禹他都说得少了。

  期间爷爷就跟纪衡说了一句话,问他晚上住哪里。

  小傻子一愣神,很诚实,差点脱口而出“住阿禹屋里”,姜禹往他那边瞥一眼,问:“订酒店了吗?”

  啊?

  纪衡摇头:“还没。”

  他来得急,来到姜禹家里也是稀里糊涂的,现在坐在姜禹家的餐桌上也是在意料之外。

  爷爷用不了筷子,只能用勺子舀着吃,听见两个人的对话后勺子掉到米饭上,奶奶笑着出声,伸手把勺子塞进爷爷手里,很热情地说:“那就不要订了,住家里,小衡你就当这里是自己家。”

  她笑着将目光移到旁边爷爷身上,继续说:“鱼儿朋友,在学校没少关照帮鱼儿,我们招待招待是不是?”

  纪衡简直是受宠若惊,一着急就习惯看向姜禹,忙说:“奶奶不用,我应该做的。”

  爷爷没说话,奶奶又哎呀道:“住酒店多浪费钱,又不是没地方去。”

  “还是住酒店吧,”姜禹出声,微微笑着,“这样也方便。”

  奶奶噢了一声,明亮的眼睛看向姜禹和纪衡,没坚持说什么,只是对纪衡笑:“在家里不适应噢?让鱼儿领着你出去玩玩也好,多回来吃饭,奶奶给做。”

  她说得爽快又自然,纪衡听得舒服,赶快应声。

  爷爷还是用目光打量纪衡几眼,不说话。

  饭后爷爷吃完药就去睡觉了,纪衡待在姜禹房间里,坐得端正,一只耳朵放在楼下,不过没听见什么。

  姜禹被奶奶喊住,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跟以前聊天的时候一样。

  奶奶的表情姜禹很熟悉,她的眼睛能把自己看透,但是整个人又是柔和的,脸色和蔼慈祥,轻轻问道:“奶奶早就想见见纪衡了,这次怎么突然过来了?”

  姜禹没有撒谎,安静出声:“他跟家里出了些矛盾。”

  但他没提纪衡出柜的事情,互不提这种话题是家里的潜规则。

  “心情不好啊,”奶奶心明,也不打听事儿,叮嘱姜禹说,“你这几天闲,带他出去看看,云泉寺和成清宫那几个,玩玩儿。”

  纪衡五大三粗的不喜欢逛景点,姜禹听后缓缓笑了,奶奶又说:“别整天那么严肃,像这样笑笑多好。”

  姜禹顿了会儿,看向她,笑着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奶奶没立刻回答,看眼卧室门,听到爷爷微微的鼾声后小声说:“他睡着了,”说完她仔仔细细地看姜禹的脸,慢慢呼出一口气,“爷爷奶奶这辈子就希望你过开心点儿。”

  这话姜禹听她说了很多遍,每次听到心里都会莫名酸一下,掉了一滴醋进去似的。

  奶奶爱怜地摸摸他的头,看了他半晌,再次轻声说:“那么小的年纪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奶奶说的这句话似乎跟前面的没有关联,可姜禹下意识就听懂了,脸上的笑收住,再慢慢放下去,沉默不语。

  是啊,经历过生死之事,其他任何事情都是沉入湖底的石子,引不起什么波澜。

  “鱼儿,没关系,”她的手有微微的粗糙感,姜禹心安下来,“奶奶什么也不求,就希望鱼儿能平安、健康过这一辈子。”

  没关系。

  她几年前也是这样说的,抱着自己,哭得撕心裂肺。

  多少年后姜禹又听到了这句话,他怎么就有了一种愧疚感。

  愧疚什么呢?为自己的固执,还是为她的理解。

  “奶奶。”

  姜禹喊她,可只能这样喊她了。

  他现在说不出任何话,以前那么淡漠地应对一切,从来不害怕别人讨论他的取向,现在因为奶奶一句“没关系”崩塌了心理防线。

  心里那座雪山,猛然轰塌,万千片雪花飞舞着。

  “奶奶想得通就行,”她突然泪眼婆娑,手指微微颤抖,终于撑不住似的哽咽说,“只要奶奶还在,鱼儿你就往前走,我在下面接着你。”

  姜禹眼眶酸涩着,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他的大脑应该宕机了,不然现在怎么会一片空白。

  他只能感觉到有一双粗糙且干枯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有微微的磨砂感,磨在他的心口上。

  他就像一个跋山涉水的旅人,最终累到在山脚下。

  遥远且真实。

  其实奶奶并没有明说,但这用不着点明,彼此都懂。

  送纪衡回酒店的路上姜禹只是看向窗外,眼里的悲伤没有掩饰,整个车厢全是这种气息。

  这时候的姜禹活像受伤的动物,难得展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纪衡安静开车,不清楚奶奶给阿禹说了什么,机械的女声导航路线,他不住地看向姜禹。

  怕副驾驶上突然空荡。

  酒店离小区不远,车子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普通的酒店房间采光一般,里面阴阴暗暗,只有窗外的光线透过来。

  “别开灯。”

  姜禹出声制止,略微嘶哑。

  纪衡把房卡收回去,眉头尽是压抑的难过:“阿禹。”

  姜禹太瘦了,纪衡照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他仿佛没有支撑的身体。

  这不像姜禹,一瞬间纪衡都要以为他就地消失。

  纪衡伸手抱住姜禹的身体,把他紧紧按在怀里。

  “没关系阿禹。”

  又是“没关系”,姜禹的身体在颤抖,纪衡的体温像把野火。

  炙热、滚烫。

  直到姜禹仰着头寻找纪衡的嘴巴时那颤抖的身体才慢慢平静,纪衡像是要将他揉进骨头里。

  “鱼儿,”纪衡咬着姜禹下巴出声,“你小名是这个?”

  姜禹眼里失去往常的清明,对于纪衡的问话并没有回应。

  “鱼儿。”

  “鱼儿。”

  ......

  纪衡不停地喊他,把他从失神的边缘上拉回来。

  那是纪衡第一次的完全主导,没有姜禹的任何指令。

  下午的阳光穿过不是很遮蔽的窗帘,往房间里洒了几束光线。

  汗淋淋的手抓紧枕头,洁白的墙壁上映着交叠着的人影。

  昏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