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言,以为她是退缩,便笑道,“那就多谢了,我也想善意地提醒夫人,如今王妃当家,夫人也该认清自己的地位,我等还轮不到王妃来教训。”

  胭脂看他得寸进尺,不禁淡淡嘲道,“我很明白打狗应该看主人的道理。”

  那人闻言一愣一怒,“你说我们是够?”

  胭脂不理会他的暴怒,狗仗人势无非也就是如此,早已习惯了,何须气到了自己。

  这时,封安脸上心底已经百转千回,早就听闻有这么一个下堂王妃的存在,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她,人生真是百转千回,竟然没想到在这里相遇,而且她的身份还是……

  脸上一片安谧,然后好言劝那人道,“好了好了!我们毕竟是奴仆,不可逾越,到时候王妃若真的知晓,也未必帮我们。”

  那人想要争辩,心底也起了几分谨慎,于是便也襟口,虽然脸上还有些不忿。

  然后封安几步上前,弯腰行了一礼,仰首对上她的眸子,“都是下人一时不敬,还是夫人莫要介怀。”嘴上柔和,眼底也是柔和,好似拔刀相助,好似有一种施恩,更好似久违的人有一种默契。

  胭脂不禁皱眉,却也不想多想,在这里,他总不敢太过大胆吧?转身而去,付公公皱了皱眉,随即跟她去了。

  到了一处安谧之地,胭脂寻了一处坐下,心底似乎有些考量。

  这种静默让付公公有些不安,然后低头道,“夫人,我错了,我就是一时手痒,还请夫人恕罪……”

  胭脂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如我为你寻一处养老的地方,再给你一些银两,然后送你出府去吧!”

  闻言,付公公心底大震,原来果真如此,不禁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夫人可是嫌弃我给您丢脸,这才要将我送走?”

  胭脂摇摇头,“我也不是什么富贵的人,也不想自诩尊贵,又怎么有立场嫌弃你的身份?只是这里终不会是安宁之地,我怕……”

  付公公摇摇头,“我一定会安分守己,还请王妃不要送我走!我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人了,这王府了至少有你,我早已将你视如己出,心里就当你是我的女儿……若是夫人将我送走,不论多少富贵,我活着都是孤单无味……”他怕的是到时候彼此划清了界限,一旦他再沦落,她便不会再理会他了吧?更何况偌大的王府,他得了几分尊重,自觉地自己一下子身份非凡了不少,到了外面,谁也不会如此尊崇他吧?他并不是很怕王家的人,因为这里是九王府,王爷待他如上宾就好了。

  胭脂虽然怀疑其中有几分真假,可是还是有些动容,“也罢,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皇家万事莫测,我也飘忽不定,若是一旦……”

  付公公是下定了决心,“那我更要留下来了,我老婆子死的时候我恨自己没有留在她的身边,如今又怎么可以抛下你独自去安享晚年?”

  胭脂有些无奈,“如此也罢,只是王爷想来厌恶王府聚赌,你要小心为上,不要触怒了他。”

  “我知道了,我已经也不会再犯了!”付公公忙不迭地点头。

  …………

  ……

  是夜。

  流云楼内琴声缓缓流泻,她选了一个喜庆的曲子,却弹不出那份欣欣,多少带出了些许心情的凌乱。

  第二个夜晚,纤纤十指不断拨弄着琴弦,眸光却有些漫无目的地投向黑夜里,夜色漫无边际,她却好似能够看透黑暗,看到某些不愿意看到的情景。

  或许,悲伤的不该是她,只是虽然心知肚明,可是不论换了谁都难以淡漠以对吧?

  一曲终了,心绪仍起伏在曲调微颤中,乃至没有注意到身后不断接近的人,直到那黑影直直地扑向她,伸手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身,那调戏的声音很耳熟,也很可恨,“琴声哀怨,道尽凄凉,被冷落得滋味不好受吧?寂寞的滋味难熬吧?”

  胭脂身子僵了僵,神色却没有太大的意外,因为,他的到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于是缓缓地起身,双手拨开腰间的缠绕,转身,眸光冰冷。

  封安愣了愣,因为她如此冷凝的眸光,没有惊讶,没有惊慌,波澜不惊地甚至连一点该有的反应都没有,只是这么冷冷的,看得人脊背发寒。

  他顿了顿,然后扯起笑脸道,“怎么也算是故人重逢,除却青梅竹马的情谊,我们还是姻亲亲戚,你可知道我后来娶了你妹妹?你为何一点表示都没有?”

  “我没有姐妹,所以也不会有你这个妹夫。”胭脂也随他冷笑道,“你要我有所表示,我该有什么表示?你又指望我能够有什么表示?是你害我被逐出家门,是你害我天涯飘零,是你害我没有了一个女子追求幸福最初的贞洁,我之所以受了那么多苦,都是你害我的!”

  封安笑了笑,“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若是没有那一夜我害你,你又怎么机遇巧合地有了今时今日的富贵荣华?!”

  胭脂挑眉,“那么说,我该还是要感激你吗?”

  “那你可知道我为你亦受了很多苦!就因为你,那南宫尔誉整垮了封家,破灭了我当官发财的梦,让我变得一无所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他觉得那一晚让你大肚的人是我,可是谁又知道那一夜阴差阳错地我跟另外个女人……”话语戛然而止,然后神色变成那种可憎恶心的温柔,“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也是这般,最终还沦落成了王家的奴仆,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怪过你……”

  胭脂不禁觉得可笑,冷嘲一声,“那么说,你我今日重逢便是天定的团圆吗?”

  封安点点头,眸光也有些肆虐起来,“团圆?说得好!你我本就是一家!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多么想你,如今的你更是美艳迫人了……”一手抚上她的下巴,“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今夜我们真是该要好好庆贺一番我们的团聚……”

  胭脂的眸光变得冷鸷……

  封安只觉得喉间一冷,眸光往下,只觉得抵在喉咙上那利刃在烛火中闪烁着犀利的冷光,“你……别……”

  胭脂却重压下了匕首,锋锐的锋芒沾染上一丝殷红的血迹,她忽然觉得无比舒畅,“我也在想该怎么面对这重逢,可是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为你准备的!”

  封安低低呻吟了一声,有些怨恼道,“我不过看着你可怜,据说你沦落青楼,虽然好命被九王爷收了,可如今也不过人走茶凉,你以为这几天晚上他会来你这里吗?比起王家家大势大,你也不过一个随手可收随手可丢的侍寝女人罢了!”

  胭脂恨声道,“即便是我被天下人轻屑,但也绝不让你再欺凌!你以为我不敢真的动手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