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旭看着那人背对着他的身影，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付煦阳嘴角的笑容凝固, 关切道：“你俩还真听那帮老师的，分了？”
姜旭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分了, 但也不全是因为其他人的原因。
“可惜了。”男生惋惜的叹了口气，“我还说你俩一个alpha一个omega，能比我和蒋盛顺利点呢。没事，等毕业了, 再和好呗, 问题不大。”
少年鼻尖一酸，还是摇头。
“怎么, 不想跟程之奕在一起了？”男生歪着头问道。
想啊, 怎么会不想呢。
三个月来, 姜旭几乎一直在重复着同一个梦。梦里他看到程之奕将手心的硬币抛起来, 然后接回手掌心里。他看到那枚硬币在空中旋转翻滚, 最终落下。而程之奕却始终没有摊开手掌, 将硬币落下来的结果给他看。
如果，三个月前的自己不是那么骄傲，没有还没抛硬币就决定了他和程之奕之间的结果, 是不是现在就会不一样了？
硬币落下的结果有正反面两种，当时的他明明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和那人继续在一起的啊。
见他这副样子，不用他回答，付煦阳便明白了。
“没事, 以后都在Q大，自然而然就能和好了。那小子看你的眼神, 啧, 占有欲非常强烈, 就差在你脸上标上‘这是我程之奕的omega’几个大字了。你俩，没问题。”付煦阳摆摆手安慰道，说罢，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行，我上课要迟到了，先走了，有机会再聊。你签约是不是也要到时间了？”
姜旭也看了看时间，点点头。
“行，那就下次见了。”男生站起身来，端起自己的那杯咖啡，“祝你签约顺利！咖啡你那杯记得带走，算学长请你的。以后来了Q大，咱们常约饭。”
-
一杯饮料里，半杯都是冰。只是拿在手里，姜旭便觉得身上发冷。
付煦阳的话，像是扔在枯草堆里的一根燃烧着的火柴，点燃了他心底的渴望。姜旭感觉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一颗跳动的心脏仿佛就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刚刚出了咖啡馆走进一教，他便感觉到一阵眩晕，手里的咖啡直直的跌落在地上。
少年双眼微闭，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扶住身边的什么。但大厅里空空荡荡的一片，他与远处的墙壁也相隔三四米的距离。
半空中的手臂缓缓垂下，就在姜旭想要蹲下来缓缓的时候，有人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熟悉的薄荷香气，还没抬起头，姜旭便猜到了来人是谁。胸口一窒，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那人也同样没有说话，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薄薄的布料传过来。
头晕稍微缓过来一些，姜旭重新站直身体。对方也适时的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蹲下身清理地上的狼藉。
姜旭看着那人背对着他的身影，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分别数月，程之奕的样子却和他无数次梦里出现的一般无二，一点变化也没有。姜旭屏住呼吸，脑中空白一片，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全都咽了回去。
男生收拾干净了地面，把垃圾丢进垃圾桶，然后冲僵在原地的他回过头来。
“上楼吧。”
-
数学竞赛这波保送，Q大一共签了四个人，与去年相比稍微少了一点。
本来是要签五个人的，但二中的宋思博被取消了成绩。Q大并没有为了填满人数而签市里总分排名的第六名，而是只要了他们剩下的四个人。
四个人中，排在第一和第二的程之奕和姜旭，有资格优先挑选自己想去的专业。而后面的另外两个学生，只能听从学校的最终安排。
但能不能被建筑专业录取、到底几个人被建筑专业录取，光是靠数学竞赛的成绩还是不够的。建筑专业需要一定的美术功底，学院特意准备了一套相关内容的考卷。今天和学校签完保送合同之后，程之奕和姜旭下周还需要再来一趟Q大，参加专业选拔的考试。最终的录取结果，要视两个人这场的考试成绩情况而定。
但无论最终是什么专业，本科保送Q大的事情，在今天签完合同就可以最终确定了。
进了会议室，程之奕直接走到了最里侧的位置坐下。姜旭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他，而是在最外侧的位置停下。
到了约定的时间，教务处的谭主任走进会议室，把准备好的制式合同分别递给面前的四个学生。
四个人的合同都是一样的，专业选择并没有签在条款里。虽然是统一的合同，但签字前还是要仔细阅读条款。
会议室没开空调，也没有窗户，闷热得厉害。姜旭草草翻了几眼合同，便再次觉得头晕反胃。
少年苍白着一张脸，咬紧下唇。
来之前，姜伟志叮嘱过他。合同别的可以不看，但违约责任一定要确认清楚。但有什么可看的呢，他......也不想违约。
少年侧过头，远远瞟了一眼坐在座位另外一端的男生。男生正低着头，认真的翻阅手里的合同。
姜旭没再多想，拿起一旁的黑笔，工工整整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签完合同，谭主任将合同一一收进档案袋，然后讲起保密事宜。
把合同交上去，姜旭实在难受，忍不住跑去楼道的卫生间里吐了一次。再回来的时候，衬衫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就连额前的刘海都透着潮意。
他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倒是坐在最里面角落里的程之奕抬起头来，看着他皱眉。
保送合同虽然是符合流程的，但合同具体内容需要保密，这个大家都明白。谭主任讲完后，起身和面前的四位学生一一握手。
“那我就在这里代表Q大，欢迎各位的正式加入。”
在场的老师和学生都鼓起掌来。
谭主任微微欠身：“那今天就先到这里了，程同学和姜同学，稍作停留，需要给二位介绍一下专业选拔考试的相关情况。另外两位同学，就可以先行离开了。”
坐在程之奕和姜旭中间的两个同学站起身来，冲四周的大家点头示意后，便出了会议室。屋里的老师也都走得七七八八，最后只剩下了谭凯和建筑学院的副院长。
建筑学院的副院长姓毛，选拔考试的规则由她来介绍。程之奕和姜旭坐在会议室的两端，不方便说话。毛院长点到了程之奕的名字，让他换到姜旭旁边的座位。男生应了一声，便收拾好自己桌上的东西起身。
后面的内容，姜旭其实已经没有精力听下去了。
内容不能录音，一旁的程之奕正在专心用纸笔记录。
姜旭从胸口到胃，都说不出的难受，反胃感一阵接着一阵，眼前的事物也开始变得模糊。
他又强撑着维持着坐姿坚持了一会儿，便再一次夺门而出。他几乎是拧开门把手出了会议室，就腿一软，直接栽倒在地。
跌落在地的下一秒，薄荷的凉气将他环绕。
-
还是信息素堵塞症，但这次的情况要严重一些。姜旭在医院里缓缓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医生声音严厉的那句“如果他这周还是不能正常发情，就需要住院进行治疗”。
他醒过来，身上的检测仪开始“滴滴”的发出声响。原本准备离开的医生回过身来，走到他的床边。
“正想找你确认一下呢，是不是很久没有正常经历发情期了？”
姜旭眨了眨眼，发现病房四周围了不少人。有Q大的谭主任，接到电话赶来的雷叔，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还有，送他过来的程之奕。
他依稀记得那人是如何将倒在地上的他打横抱起，如何焦急的他耳边唤他的名字。
要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发情期推迟的事情，姜旭有点窘迫。
看出了他的无措，程之奕第一个作势要往门外走。谭凯也跟着往出走，很快，病房里就只剩下作为家属的雷叔，和医生护士。
“说吧，发情期延迟多久了？”
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师再一次开口问道。
“不太清楚……我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我闻不到。”姜旭哑着嗓子摇头。
医生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直言道：“发情期，你自己身体能完全没感觉？我看你的血检，里面都没有显示抑制剂的成分。你至少有一个来月没打抑制剂了，发情期延迟，你自己真的不知道？”
姜旭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雷叔，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雷叔错愕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医生，面露担忧。
“从你的各项指标来推断，你至少有三个月没有发情。这对于你这个年纪的omega来说是非常不妙的，知道吧？以前发情期正常吗？”
少年咬紧下唇，点点头。
“有被alpha标记过吗？”医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笔在纸板上记录。
姜旭有些为难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雷叔，犹豫着没答。
不过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医生把写好的病例放回病床边的架子上，又检查了一下他床头的吊瓶。
“给你吊的药，是普通的治疗眩晕缓解你当前症状。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不太适合用诱导剂。你最好，多接触一下标记过你的alpha。对方标记过你，你的腺体会保留对对方信息素的记忆。对方的信息素可能会刺激到你的腺体，促进你自身信息素的分泌。你被几个alpha标记过？是临时还是终身？”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看起来像是床上病人家属的雷叔，摆了摆手，“没事，不重要，你随便找一个标记过你的alpha来就能有作用，要是能找到最近一次标记过你的alpha更好。你再休息一会儿，感觉好点了就可以出院了。记住啊，这周如果还是没法正常进入发情期的话，得回医院来。”
几个医护人员都出了病房，躺在床上的姜旭和雷叔面面相觑。
“少爷，那我打电话联系老爷和夫人？”雷叔试探性的问道。
“不用。”姜旭连忙阻止，“这不是，咳咳，也不严重嘛，一会儿吊瓶打完就能出院了。”
他往门口的方向瞧了瞧：“雷叔，外面的谭主任他们走了吗？”
雷叔应了一声，走到病房外。没一会儿，他重新推开房门，带回来了站在外面的谭凯。
“谭主任，抱歉，让您跟着跑来医院一趟。”少年带着歉意说道。
见他基本无恙，谭凯说了句“应该的”，然后又关切了几句他的身体，便准备告辞。
少年低垂着眼眸，睫毛微微颤动，装作是不经意间想起来似的问道：“谭主任，我同学程之奕……他走了吗？”
“嗯，我让他先回去了。”谭凯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怎么，你找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