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这里的路上, 江逾白不是没有猜测过闻溯要对他告白,毕竟闻溯不像那种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人。

  江逾白也不是没有期待,但藏区实在是太美,经幡白塔历经风霜, 四千多米的高山上无论皑皑白雪还是寸草不生, 都有一种至纯至真的神圣感。

  置身于这样的天地里,他连自己都快要忘却。

  闻溯的话仿佛一个锚点, 转瞬将他拉回了世间, 拉回到这段旅程之初的心悸魄动和热切。

  星光倾洒旋落,雪光把他们包围。

  江逾白向后仰了仰头, 视线从闻溯冷白的下颏爬上他琥珀色的眼睛, 唇角慢慢一勾,笑得狡黠灵动:“如果我说‘不能’, 你要怎么办?”

  “答案是不能吗?”闻溯话里似乎带了点儿叹, 瘦长手指捏住江逾白下颌, 指腹缓慢摩挲过,低头就吻。

  “唔……你别……”江逾白忙不迭偏开头, “我不想在快四千的海拔上喘不过气!”

  闻溯单手环住江逾白的腰,垂眼看着他唇瓣上的水痕,没忍住贴上去一啄:“那你答应我吗?”

  “答应你答应你!”江逾白紧张极了, 语速飞快,生怕自己因为接吻上社会新闻, 却见闻溯微微将头一偏,马上就要笑出来,虎起脸吼他:“不许笑!”

  闻溯抬了下眉稍, 过半秒才偏回头:“应得好像很勉强。”

  “答应你就不错了,我还没怪你挡到我看星星。”江逾白一声轻哼。

  闻溯低低笑了声, 带着他后退几步,将他按回休息椅上,自己也坐到一旁。

  夜幕重新落回眼中,但这一次,江逾白看着看着,视线不由飘忽。

  “松鼠,这是不是你第一次接受别人的告白?”闻溯捏着江逾白手指,安静许久之后突然开口,不过与其说是问,不如说这是一句陈述。

  江逾白回过神,幽幽地看他一眼:“这才正式交往的第一天,你就迫不及待打探男朋友从前的情史了吗?”

  闻溯又是一笑:“我也是第一次和人告白。”

  ……

  吵死了谁想知道啊!江逾白耳朵尖不受控制地变红。

  闻溯笑看着他,将他的手托到唇前,指腹划过手心,在他指间印下一吻。

  刹那间江逾白仿佛被火撩到,嗖一下把手缩回去,起身拎上琴盒,语气生硬:“回去了。”

  “不看星星了?”

  江逾白红着耳尖瞪着闻溯说:“看什么星星,看你。”

  顿了一下又说:“你要继续留在这儿也行,把房卡给我。”

  闻溯没有立刻给出回应,坐在长椅上仰头注视着江逾白,忽然别开脸,噗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江逾白眼里杀气腾腾。

  “我发现我男朋友真的好容易害羞。”闻溯笑说着站起身,轻轻捏了捏江逾白的脸。

  滚。

  闭嘴。

  江逾白拍掉闻溯的手,扭头就走。

  闻溯大步跟上,把琴盒接到自己手中,另一只手牵起江逾白,语气悠然:“怎么办,我男朋友太可爱了,我好像更喜欢他了。”

  江逾白:“……”

  滚啊!

  你谈恋爱怎么是这种形状啊!

  他们走出了很远一段距离,回到酒店是半个小时后。

  闻溯订的是顶层景观房,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但隔着玻璃看星星的体验感并不好,江逾白瞄了两眼,等地暖温度升上来就去了浴室。

  许多人都说来到高原的第一晚不能洗头,事实证明这话因人而异,江逾白并无任何不适,把头发吹到半干,胡乱梳了两下就从浴室出来。

  房间里有了不小的变化,遮光窗帘拉得严实,其中一张床被闻溯铺上了旅行床单,另一张床上堆着他们的衣服和要用的东西——是的,这除了是一间景观房外,还是间双人房。

  闻溯脱掉了冲锋衣和毛衣,单穿一件黑色衬衫,顶上两颗纽扣松开,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膛。

  深黑的布料落到冷白的皮肤上的冲击感格外强,闻溯认真专注地看着平板屏幕,只偶尔用ipencil做些勾画,侧脸到下颌的弧度利落冷冽。

  江逾白下意识要吹声口哨,可扫到堆放杂物的另一张床,又一下止住。

  他放轻脚步,从侧面绕上床。闻溯在身侧床垫下陷的一刻抬起眼,环住江逾白的腰把他往自己身前一捞,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没吹干就出来了。”

  “地暖烤一会儿就干了。”江逾白甩甩脑袋,往另一张床上瞄了一眼,小声地问,“你不会真的怕我不答应吧?”

  闻溯沉默片刻,换了个坐姿手脚一并将人圈住:“我无法百分百肯定你也喜欢我。如果你拒绝,或许会看在这里有两张床的份上,依旧和我住一个房间。”

  “闻溯。”

  江逾白心脏瓣儿仿佛被什么挠过,又酸又软。他喊出闻溯的名字,偏头在他唇上一啄,“我喜欢你。”

  闻溯回吻了他一下:“很高兴你也喜欢我。”

  “你好甜啊。”江逾白笑起来。

  江逾白不介意湿着头发,闻溯却担心他受凉生病,去浴室把吹风拿了出来。

  嗡嗡嗡的声音盈满室内,安静的夜晚变得吵闹,江逾白低着头,毫无保留地展露出自己白皙脆弱的后颈。

  闻溯一边吹一边用手指替他梳发,他舒服得眯了下眼,过了会儿一甩对自己来说略有些长的衣袖,仰起头弯着眼睛说:“你是不是很喜欢看我穿你的衣服啊?”

  这一趟出来,行李都是闻溯趁江逾白睡觉的时候收拾的。江逾白熟睡时雷打不醒,闻溯完全有机会从江逾白的房间里拿东西,但带的衣服全是他的。

  “有问题吗?”闻溯反问,但也承认坦然。

  “性癖好怪,不过没问题,男朋友愿意满足你。”

  江逾白修长清瘦的脖颈线条起伏向下,收拢于锁骨,说话间眸光流转,唇角勾着笑,向闻溯伸手,“但是现在,麻烦男朋友先把手机递过来。”

  吹风机的声音稍停,闻溯递了个手机过去。

  “要的是我的手机。”江逾白伸爪子拨开,好气又没好笑地说:“别说什么你的就是我的之类的鬼话。”

  闻溯遗憾地把自己手机放下,去电视柜上拔下江逾白正在充电的手机,不过在给他之前,先问:“要找谁?”

  “找裴斯言。”江逾白回答。

  裴斯言是唯一知道他真正心思的人,现在事情有了令人愉快的发展,江逾白觉得有必要告知一声。

  下一秒,却见闻溯将手机放回去,丢出两个字:“不许。”

  江逾白头顶升起一个问号,瞪着眼满脸不可思议:“在一起的第一天你就开始限制男朋友的交友了?”

  紧接着想到另一种可能,往他的方向探了探头:“你不至于连小裴的醋都吃吧?”

  闻溯的眼睛难以察觉地眯了一下,在电视柜前站了片刻,拿着江逾白的手机回到床前。

  这个位置逆光,他的五官轮廓被勾勒得比平时更深,但看不清表情。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很嫉妒他。”他半拥住坐在床沿的江逾白,轻声说道。

  “嫉妒他干什么,我又不喜欢他。”江逾白不解。

  闻溯垂下眼眸:“他比我早认识你。”

  “那你不如嫉妒秦越,他和我在幼儿园就认识了。”江逾白挑挑眉。

  “你和他有交叉的爱好,你和他还在游戏里绑定了情侣。”

  “我没……”江逾白脱口否认,转念想到这个确有其事,生生改口,“我有,但已经过去了。”

  “你当初挑中我,不过是因为我长得还行,也还挺有名。”闻溯又说,听起来竟有几分自嘲。

  江逾白摆出麻木的表情:“你这样叫长得还行?你知不知道你贬低自己的同时还贬低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

  “如果我没有现在这张脸,你肯定不会喜欢我,对不对?”闻溯又说。

  这次不仅是自嘲了,江逾白还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委屈,可他嗓音又是如此好听,轻轻地、低低地挠过来,让人忍不住心软。

  更何况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完全不该受这委屈。

  “……好吧,不可否认我是个颜狗。”江逾白哀哀一叹,把闻溯拿在手里的、他的手机往外一推:“我不联系裴斯言了,行了吧?”

  闻溯很轻地笑了,但语气依旧:“真的?”

  江逾白点头:“真的!”

  闻溯眼里笑意更深,如江逾白所言把手机丢到另一张床上,然后弯腰,视线压到和他齐平,鼻尖抵住他的鼻尖,手掌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后颈:“松鼠,想亲你。”

  言语间扫了眼床头柜上的东西,又说:“酒店里有准备氧气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