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杨翊问郑雨先前说的操作是不是真的可行。

  郑雨瞥了他一眼,“也不能说万无一失吧,但我所知道的人都没出过什么事。”

  杨翊:“哦……”

  他们所走的这段路没有什么人,只有斑斑点点的路灯分布排列在两侧,又走了几步,郑雨突然转过头来问:“你也想出国?”

  杨翊一愣,随即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这个操作有点……少见。”

  他斟酌了一下选了个中性的词。

  郑雨嘿嘿一笑:“我懂我懂,你其实想说这个操作太骚了是吧。”

  杨翊:“……我没有。”

  郑雨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地道 :“其实也没什么了,就跟交换生或者联合培养生差不多,他们还得自己掏几十万的费用。”

  杨翊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最后只能普通地感叹:“很有钱了。”

  “也有不那么费钱的……”郑雨摆手,他手腕上戴了一串精致的链子,一甩就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们学校也有交换生,但交换的学校一般,你有兴趣可以在官网上查查,他们不会单独把消息下发到班级的,只能自己去看。”

  这杨翊倒是头一次听说,学院有交换项目这倒是知道,但没有去具体了解过,“有很多吗,这种名额?”

  郑雨想了想,“好像也不是很多,最近有三个去美国交换半年的名额,不过现在申请已经结束了,他们一月份就要过去惹。”

  ·

  考完试,杨翊没急着回家,郑雨则是家在本地,他们留下帮着导师做事。放了寒假的学校空荡荡的,郑雨说了好几次还好有个杨翊,不然自己一个人住在宿舍得怕死。

  晚上,他们买了菜自己烫火锅,一边吃郑雨一边跟杨翊瞎扯学校里的各种传说。

  吃完饭,杨翊很自觉地去洗碗,顺便通风把味道赶出去。

  郑雨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火锅味,一身不爽拿了衣服就去洗澡,等他洗完回来的时候杨翊也已经将宿舍打扫好了。

  郑雨感叹:“杨翊你可真勤快,长相好、脾气也好,以后嫁给你的姑娘会很幸福的。”

  杨翊将拖把洗好放在阳台,转身淡道:“我脾气可不好。”

  “怎么不好,我们年级这么多人我就看你一个人顺眼些。”郑雨瞪眼。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杨翊哭笑不得。

  “说真的,你怎么还不谈个恋爱?”郑雨摆出一副敦敦教导的模样:“好几个妹子跟我问你的微信,你都不理她们,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现在下手投资最好了,往后你只会贬值不会再升了。”

  杨翊翻出自己的换洗衣服:“那真是劳您费心了,就让我一贬到底好了。”

  洗完澡回来,郑雨像条出水的鱼一样在地上瞎蹦跶。

  杨翊:“……”

  郑雨又蹦了几下,非常不满地大吼:“这条内裤真是太难穿了!”

  “那换一条?”

  “不行了,我以前喜欢的那个牌子倒闭了。”郑雨浑身不自在,爬到床上又从床上滚了下来,满宿舍乱窜。

  杨翊本来还在看书,被郑雨这么一闹也看不进去,“你淡定点,穿几天就松了。”

  郑雨绝望:“不是松紧的问题。”

  左右杨翊也看不进去书,就跟郑雨问了内裤的牌子,在网上搜索了一番找到了这个牌子的联系方式。

  杨翊一个电话打了过去,说明来意,说自己是忠实客户想问问怎么停产了。

  对面也没想到竟然还会接到这样一个电话,说他们有一个合伙人卷钱跑了,现在工厂开不下去就把设备折价处理给了别人。

  杨翊装模作样地惋惜了几句,又追问还有没有库存,那人说应该有,明天去核实一下再回电话。

  挂了电话,郑雨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哥,靠,我的天,你怎么这么吊。”

  说着就蹦蹦跶跶地跳过来想要抱杨翊。

  “正常操作,坐下。”杨翊忙不迭地将郑雨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

  次日,厂商给杨翊回了电话,说还有几个款式的没有处理,每个款每个尺码多的有几百块最少也有一百条,问杨翊想要多少。

  这么多内裤,郑雨一天穿一条都得轮个几年,根本不需要这么多,还好厂商看他们意向诚恳也没说数量少的不卖,一番磋商郑雨囤了一大堆货。

  这事之后郑雨对杨翊的印象大为改观,以前只觉得杨翊是个任劳任怨老实人,谁都可以捏几下,此后才发现杨翊还挺厉害的……虽然打个电话也确实不算什么难事,但郑雨就一点都没想起来这个方法。

  临近年关,导师这边的事忙完,郑雨美滋滋地回了家,杨翊却依然留在宿舍,他的房子已经租了出去,回去也没有落地的地方,还好他们这栋宿舍楼春节期间也不会关楼,方便了杨翊。

  他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积蓄,虽然生活在校园里的花费不多,但也不能坐吃山空,该是时候出去赚钱了。

  大年三十,杨翊冒着寒风出门一趟,去超市买了速冻水饺,回来的时候宿管阿姨叫住他,拎出来一个巨大的口袋,“杨翊,刚才你老乡来找你,这是他给你寄的。”

  杨翊接过袋子,回到宿舍一看,里面是一个多层的餐盒,非常费心地塞了七八道菜,都还有热气,拿出餐盒,盒子的最下面还有一个木雕的印章,上面刻的字是“杨翊私藏”。

  是尤烜。

  杨翊意识到一个问题,在他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尤烜可能来看过他很多次,小心翼翼地在暗处看几眼又悄悄离开。就算是今天也只是趁着自己外出的时候把食盒寄过来,自己却没有再出现在杨翊眼前。

  ·

  研一下学期,杨翊生活照旧,还跟着导师发了篇论文。

  临近暑假的时候杨翊主动去找了导师,问他能不能帮自己介绍一个假期实习的机会。

  导师挺意外的,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找上他求帮忙找实习的,他没拒绝,联系了一个自己的学弟让他带着杨翊练练手。

  导师的学弟是位姓王的律师,瘦瘦高高一身精明,他助手够用,其实不怎么想带学生,但人情不好推脱就收下了,还给杨翊开了点意思层面上的实习工资。

  刚好最近有个船舶碰撞案,案子不复杂标的额也不高,这个案子王律师接下了交给助手罗丹处理,还点名要让杨翊也参与进来。

  案子就是两艘渔船相撞,海事部门已经认定了责任,只是双方未能就赔偿数额达成一致所以闹上了海事法院。

  杨翊他们是被告的代理人,也就是负主要责任的一方,对方提出近百万的赔偿,被告觉得数额太高难以接受。

  杨翊拿着案子就一个感受——这怎么看都要输,不知道该怎么激情辩护。

  但罗丹一点都不慌,也没怎么准备特别的工作,按部就班处理,一个多月之后原告就先退一步表示愿意协商赔偿数额,这次有了主办法官的介入主持,后续倒是没什么难的。

  八月中旬的有一天,杨翊帮着王律师开车,晚上王律师有个朋友过来出差,就一并将杨翊也带了过去吃饭。

  他们吃的自然是海鲜,王律师的朋友叫余泽,从北京过来的。

  席上王律师还跟杨翊说,这位余泽律师的年龄跟杨翊相差不多,今年都是二十五,这次是过来处理一个房地产公司的破产案子。

  这个房地产公司杨翊也有所耳闻,在本地开了两个小区,其中一个还是别墅小区,但老板因为债务问题自杀,现在留下一堆房子要处理。

  算算恐怕涉及金额上好几亿了,还有一系列复杂的操作,没想到余泽这么年轻就能处理这种案子。

  听着王律师肆无忌惮地乱吹,余泽终于听不下去,把酒杯放下,“得了吧,我就一跑腿的,过来就是刷经验的,又不是什么中流砥柱。我看还是王律师日子过得爽快,上面没什么人管,下面又有这么多助手,高兴了就接案不高兴了就休息,不像我天天被资本剥削。”

  王律师哈哈一笑,见缝插针,“那就跳槽,过来跟哥哥混,就冲你这颜值都得给你加薪。”

  余泽撇嘴:“算了,我宁愿在北京吃黄沙也不来吹海风。”

  后来等余泽把公事处理完之后想要在本地玩一圈,王律师就大方地派了杨翊过去帮忙开车。期间杨翊抓紧机会问了几个问题,余泽也都一一详细地解答了。

  两人年龄相近,余泽也不摆前辈的架子,聊得还算愉快,余泽甚至跟杨翊分享了一下他过去求学和近几年的工作经验和心得,按着杨翊的情况给了几条中肯的建议。

  后来王律师知道这事还啧啧称奇,说余泽不是个热心的人 ,尤其不好为人师,能跟杨翊说这么多也是难得了。

  等到杨翊实习结束的时候,原被告双方签订了和解协议。

  杨翊看了这个案子的全程,一开始懵懵懂懂,后来算是摸出来了点门道。普通民事案件的审限是三个月,但船舶碰撞审限却足有一年之长,在此期间原告的船一直搁置在码头会有各种费用损失,而且继续诉讼他们还需要委托鉴定评估,这笔鉴定费不少,双方都不愿意承担,而且走鉴定之后审理周期又会被延长……

  拖下去绝对是原告率先按耐不住,为了减少损失只能咬牙退后一步。

  杨翊不是一个对正义有着绝对信仰的人,但这个认知让他难以消化。

  作者有话要说:  船舶碰撞案是有真实案例为原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