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不及格恋爱>第96章 泡桐花

  陶秩的房子面积太小,只在二楼隔了一个画室,兼带书房的功能。

  陶秩趴在桌子上抓耳挠腮地写作业,另一边严述姿态放松地坐在笔电前,奶黄色的家居服上有几只表情呆呆的小鸭子,这是陶秩特地给他买的,他嫌严述墨黑色的家居服太深沉,他不喜欢。

  严述比陶秩认真,只有眼睛偶尔转动一下,陶秩不太老实,写几个字,就要去摸摸桌子上的笔,要去揪一揪自己睡衣上的绒毛。

  “腰挺直,趴着对脊椎不好。”严述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脑,随意横在桌子上的右手轻易摸到了陶秩的左手,轻轻捏起了陶秩的手指关节,陶秩把手上笔一扔,好奇地朝严述那边探头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线条让他看一眼眼睛就疼了起来,吐了吐舌头缩回头在自己位置上坐好。

  “哥哥。”陶秩突然叫了他一声,严述没有抬起头应了一声,陶秩却安静了下去,严述注意听了一下他那边的动静,只听到“沙沙”的写字声。

  大概沉默了十几分钟,陶秩又叫了他一声,听上去很兴奋,不停拍严述的手臂。严述抬起头,陶秩把桌上的纸举起来,遮住了他大半脸颊,只露出他圆圆的漂亮的眼睛,“酱酱!”

  白纸上画了一幅画,虽然线条简单,但形态神情抓得很牢,很容易能看出画的是坐着看电脑的严述。

  严述无奈一笑,“画我做什么?”

  陶秩没有回答,而是站起来,走到旁边的书架边,蹲下身撅着屁股在最底下一排的架子上寻找。

  他的书架很杂乱,书籍和画纸凌乱地混夹在一起,陶秩凭着记忆在角落拉出一本画册。

  画册的封皮边角已经皱得翻出了白边,陶秩没有在乎,翻开画册看了几眼,犹豫地停顿了一下才站起身,绕过小书桌,隔着椅子靠背靠在严述的背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我还画了很多……”陶秩翻开画册的第一页,出乎严述的意料,这张画的线条歪歪扭扭的,水彩笔涂色都涂出了线条,明显是一张儿童画,“这张应该是我八岁时候画的。”

  陶秩指了指画上色彩鲜艳的一栋小房子,“这是我家。”他的手指下移移到在房子面前手牵手的三个人身上,“这是哥哥,这是我,然后这是你。”

  画上隔着他们几米远有一只白色的伤心小狗,绿色豆豆眼里流出蓝色水滴状的眼泪蹲在绿色的草地上,陶秩不好意思地说:“这只小狗也是我,我那时候以为我是只小狗。”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我是小狗,但是我照镜子我不是小狗样,所以我想这个人形的东西不是我,我是小狗。”陶秩栗色的头发蹭着严述的侧脸颊,严述微微低头用余光看了一眼陶秩,只能看见他翘翘的小鼻头,“我很羡慕那个人形的东西,他有父母还有哥哥,还有你,但我是小狗,小狗要挨打挨饿,被忽视,没有人喜欢小狗……”

  严述轻轻摸了摸陶秩的头发,陶秩嘿嘿一笑,腼腆地说:“之后才知道我就是我羡慕的那个人,那天真的太开心了。”

  陶秩翻了几张,都是差不多的儿童画,每张画里都有那只流泪的小狗,在画中都躲人群远远的,蜷缩在角落里。陶秩很快地翻过,严述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引到自己身前,抱着腰坐在自己腿上,小臂压着画册不让陶秩接着翻。

  “为什么是小狗?”这个姿势让陶秩比严述高了一点,严述抬头就能亲到他的下巴,陶秩有点不敢动,任由严述有一口没一口地亲他,小声说:“因为她说我是狗。”

  那个“她”不言而喻,严述沉默地看着陶秩的眼睛,陶秩的眼睛干净纯真,没有一点阴霾也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

  虽然他也认为陶秩在某些方面很像一只小狗,但那个人绝对不是用赞美的词汇来形容的。

  陶秩的病像是他自身给自己竖起的保护膜,让他不至于过度陷入悲伤,但伤痛无法完全消弥,并不雁过无痕,陶秩依旧会难过会伤心,会害怕。

  “很多人都喜欢小狗,没有人不喜欢小狗。”严述抱紧陶秩,隔着毛茸茸的睡衣,他能听见陶秩单薄肋骨下的心跳声,一种蓬勃温柔的原始生命律动,清晰地告知他人自己的存在。

  严述的呼吸都喷在陶秩胸前,陶秩觉得胸膛热烫烫的,他搂住严述的脖子说:“我还是觉得做人好一点。”

  “做小狗,就不能爱你了。”陶秩一字一顿慢吞吞地认真说。

  严述动了动嘴巴,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细密的苦涩同呼吸一起在体内扩散,他的心不断缩紧,悸动得产生了破碎的错觉。

  原来,人是会对得到的爱感到疼痛的。

  话音刚落陶秩深深地皱起眉头,严肃思考了一番,又否定了自己,“不对,我做小狗也好喜欢你。”

  陶秩密密的睫毛垂下,比小狗还要乖巧,他脸上白色的绒毛在灯光下发着光,像藏在树下的鲜嫩桃子,严述心绪激荡,如行浪行舟,猛地被抛到了最高处,再也下不来,心动来得简单而直接。

  “你是小狗,我也喜欢。”严述轻轻啄吻陶秩柔软的嘴唇,陶秩抿嘴笑说:“我知道呀。”

  他低下头,严述的一个吻落了空,落在了他鼻尖上。陶秩接着翻画册,随着纸张的叠加,呈现的画作也越来越精美。

  坐在课桌前上课的严述是陶秩蹲在他教室走廊上画的,站在讲台前领奖领花的严述是陶秩坐在台下偷偷画的,在篮球场上奔跑上篮的严述是陶秩隔着铁网围栏画的……

  还有穿着西装的严述,拿着花的严述,举着生日蛋糕的严述,蹲下身拿着戒指……求婚的严述。

  每个时间段的严述,从幼时到青葱年少,时光转瞬即逝,画在这一页戛然而止,好像他们陡然空白的五年,断裂出苍白的空谷。

  “没有了……后面几张是我生病时候画的……”陶秩从桌上拿起自己刚刚新画的那张画,把画夹在画册最后一页,满意地说,“然后,这是新的。”

  严述往回翻了几页,停在一张他走在街道上的画,远处水波向天际绵延,飞鸟如小舟漂浮在天边。

  “这张是真的。”严述说,“这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夜晚。”

  “记得吗?”严述问他,陶秩呆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许久才“哦”了一声,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记记,记得。”

  “我当然记得,我不会忘记。”陶秩看着摊在面前的画,看着画上风吹起严述的额发,手指摩挲过纸张,摸过严述微微弯起的嘴角,“我好笨哦,和小时候一样,过了好久才知道我是自己羡慕的那个人。”

  严述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让他脸朝向自己,忍不住自己笑了一下,“我也很笨,老是不相信你真的喜欢我,一直都在犹豫,一直都在等待。”

  陶秩眼睫颤了颤,他的眼神像在湿润地索吻,严述便吻上去了。

  陶秩闭着眼睛,感受对方温热的唇舌和柔软的唇舌,一点一点挤出他口腔里的氧气,严述的唇舌还残存酒液的味道,陶秩有点醺醺然,他微微张开口,含着严述的嘴唇呼吸急促地说:“我准备了花。”

  在他设计的求婚仪式里,他会手捧鲜花出场,在月老庙九十九声晚钟里,向心上人倾诉自己的爱意。

  “泡桐花,我收到了。”严述托起陶秩的大腿,抱着他走下楼,灯光一路明明暗暗,陶秩的脸颊贴在他脖子边,软软地亲他凸起的喉结,他的舌头又软又热,像一只小兽在舔人。

  泡桐花,永恒守候,期待你的爱。

  陶秩早就给出了答案,只是阴错阳差之下,他们夹杂了太多的误会,一遍一遍艰难地向对方证明自己的爱意。

  “还有什么?”陶秩被严述放在床上,他往上撑了下身子,让自己不至于完全陷在柔软的被褥里,严述轻轻压住他的胸膛,双手撑在他两侧,高大的身子笼罩下来,陶秩有点紧张地往后挪了一步,严述紧盯着他的眼睛,跟着向前挪了一步。

  “钟声,我数了,一共九十九下,不多不少。”陶秩向后躺去,额发散着往后,严述摸了摸他的额角,状似回忆,“他们说敲一百下太过圆满,现实总有缺陷,所以九十九下刚刚好。”

  “我很喜欢这种说法,我不求圆满,我求长长久久。”

  “戒指做得很像,我看见的第一眼有点想笑,明明真的那个也是为你设计的,你却要大费周章去做一个类似的。”

  “来的时候是晴天,回程的路上却下起了雨,我捧着花拿着戒指坐在合欢树下,合欢树还没到花期,满树花开的样子应该很美。”

  陶秩手顺着严述的衣服下摆往上,他的脊背滚烫,烫得陶秩不敢再往上摸,他缩在对方的阴影下,咬了咬下唇,躲着严述的眼神,严述亲了亲他的眼尾,陶秩被迫看向他,俊美无铸的五官散发出无限成熟的魅力,陶秩有点恍惚。

  可能是因为他们相识的时间太长,留在陶秩记忆里,对严述地印象还多停留在少年初成,猛地被出落成熟的五官一冲击,他心魂不免荡漾了起来。

  这么帅的人居然会是他男朋友,陶秩啊,你可真有本事。

  陶秩嘀嘀咕咕的,严述没有听清,他低下头想要听清楚一点,陶秩却安静了,嘴唇贴过来吻他脸颊中央那颗小痣。

  “我们明年一起去。”陶秩软着声线说,“我和你,我们一起。”

  严述轻轻笑了一声,“你知道我回去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我想好在你没来,不然这天气,你肯定回去要感冒。”暗光下,不鲜明的光点在严述眼里晃动,温柔又哀伤,“也好在你没来,不然和我一起滚下山崖,你肯定要哭鼻子。”

  陶秩想到那晚余彦伦衣服上的血迹,他后怕地搂住了严述。

  “你总是喜欢哭鼻子,”严述一边说一边咬陶秩的脖子,没有很疼,但毕竟是人命脉之一,尖锐的牙齿叼着他细软脆弱的皮肉,陶秩身子微微后陷,两个人严丝合缝地相贴,“我之前怀疑你是故意的,因为你一哭,我就狠不下心管教你。”

  “你好凶。”陶秩细弱地说,严述用力咬了一口他的喉结,陶秩喉结上下滑动,很快发出一声委屈的气音,严述却笑了一声,“你也总是说我凶。”

  陶秩羞耻地发现,他许久没有动静的小小陶秩,突然苏醒了,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恬不知耻地顶在严述的腹肌上。

  作者有话说:

  陶陶:债见!我要去写作业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