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不及格恋爱>第8章 善变

  严述的脸色很难看,本来就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变得发青,他听完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都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只有他的睫毛在微小的抖动。

  余彦伦前几天还在寻思严述怎么被陶秩拉进黑名单了,现在可算是琢磨过来了。

  他一句话砸在棉花上砸不出响,余彦伦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回头皱眉看陶秩,陶秩看他伸出食指抖着指了指自己,余彦伦从来都不会教训陶秩,从小到大一声都没有骂过,现在一时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本来感觉没什么的陶秩突然就觉得委屈了。

  “干嘛吗,干嘛指我。”陶秩本来嘴唇就饱满,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像在微微噘着嘴,现在看上去更是了,可以往上面挂个壶,他自知理亏,响了那么一声,声音就轻了下去,“青春期的,喜欢人很正常,很正常的,不丢人。”

  陶秩一边说一边拿脚尖对着自己另一只的脚背蹭,他底气不足地一直说:“就是不丢人,哪里丢人了,十几岁就是喜欢人的年纪,这么多人喜欢严述,我会喜欢,也正常。”

  “你还挺有理,你那是早恋!”余彦伦一掌拍上陶秩的后脖,压着他的脖子要把人推走。

  陶秩被压着脖子,哎哎地叫痛,噘着嘴嘟囔着磕巴地说:“那……那不是没,没恋成嘛。”

  “小结巴别给我说话了。”余彦伦看见他俩眼睛都要痛死了,推人走了几步走不动了,回头一看严述还扯着人的手腕。

  “怎么,舍不得放手啊?”余彦伦在旁冷冷讽刺了一句,“舍不得当年还拒绝得那么利索。”

  “你别说啦。”

  陶秩也是个有自尊心的孩子的,他当年十几岁脸皮也薄,告完白被人拒绝了,知道羞了,求着人不要说出来。

  现在长了几岁,脸皮也厚多了,但是直面过去十几岁的自己干下的蠢事还是难免不好意思,更何况还要被人拿来说。

  陶秩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对余彦伦说:“你十几岁时候没撵在Omega屁股后面追过吗?”

  “谁撵了?”余彦伦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大了点,陶秩就怂了,憋着声不说话了,只是扭着自己的手想让严述松手。

  他一边被人压着脖子,一边被人死死拽着,姿势古怪,也是很累。

  “为什么?”严述安静了好久突然在旁出声,陶秩和余彦伦同时转过头看病床上的严述。

  他还保持着原来半靠在床头的姿势,因为陶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严述就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余彦伦察觉到陶秩不舒服,手没有接着压着陶秩的脖子,改为松松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陶秩得以能直起腰来。

  陶秩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严述是问他自己为什么拒绝了他,陶秩另一只没被人牵住的手垂在身侧,他揉搓着自己的衣摆,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为难他。

  他又不是严述,只有严述自己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喜欢陶秩。

  “可能,”陶秩手指磨蹭着衣角的布料,搓得有点热了,他不大想再看严述,便把头微微低了些下去,目无焦距地盯着病床上的某一点,他无故想起了高中同桌的那句话,“因为我考试不及格?”

  严述听完没有没有一点明白的样子,反而更加迷惑了,陶秩清了清嗓子解释说:“因为我脑子不好,天生笨蛋,精神有问题……”

  陶秩耸了一下肩膀,无所谓地说:“我不知道,我反正也不清楚,明明应该你更清楚的。”

  陶秩之前也经常想这个问题,但是想多了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了,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多少理由,但是不喜欢一个人,随便一找都是理由。

  陶秩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用了什么词来形容自己,这些在他看来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遮遮掩掩过,也没把这些真当了不得缺点过,世界上有聪明的人就肯定有愚钝的人,有幸福的人就肯定有不幸的人,有正就有反,这是正常的。

  但是余彦伦很听不下去,他手掐住了陶秩的后脖上的那条筋,像拎起一只小猫一样抓他,“说什么呢?”

  余彦伦捏得还挺疼的,陶秩缩了一下脖子反而还笑出声了,他对余彦伦说:“哎呀,脑子不出点问题可不兴搞艺术啊。”

  余彦伦没说话了,只是沉默地揉着他脖子后那根筋。

  “不是。”严述眉头拧了一下,拧得很深,再慢慢舒张,他的手缓缓下移。

  陶秩的手还是松松的拳头状态,严述的指头勾住他的指头,把他的手展开,然后再被严述的手包着轻轻放在了手心里,“我不是问这个。”

  陶秩被他问糊涂了,缓慢地“啊?”了一声,疑惑地问:“那你问什么呢?”

  “你,不会有问题。”严述说,“我可能有问题。”

  “嗯?”陶秩不太明白,严述缓慢地解释说:“我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严述的表情太严肃了,他自己也压根不知道这句话的歧义所在,真的在认真思考自己那时候是不是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才拒绝陶秩。

  虽然他忘记了大部分自己和陶秩之间的记忆,但是他相信自己在性命攸关的时候,给自己留下的讯息。

  陶秩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嘴巴一张一张地像只金鱼,他哑口半天才说:“怎么,怎么还骂上自己了呢?”

  “我看你的确有隐疾。”余彦伦拍开他的手,“摸了那么久了别给我接着摸了。”

  严述不怎么愿意放手,陶秩却不怎么情愿被他牵着,附和着余彦伦的话:“对呀对呀,你手好冷呀。”

  严述这才不甘不愿地松手了,陶秩把手收回来,默默在自己裤子边擦了擦,严述一直在看他手上的小动作,但是一句话都没说。

  陶秩把身子站直了,他视线在严述脸上来来回回地看了一圈,看得很仔细,他抱着自己的胳膊说不出更多的话,后知后觉的尴尬蔓延到了心头,他想等严述恢复正常了,可能也要为这件乌龙的事件而感觉到好笑。

  严述把手藏在被子里,交叠着放在自己的腹部,过了会他感觉自己的手不是那么凉了,再次伸了出来,伸到陶秩的面前。

  陶秩把手背在后面,低头看了看他的手,不解地问:“干什么呀?”

  “手,不冷了。”严述身子往床外倾了倾,探出半个身子,想把陶秩的手重新牵回来。

  陶秩躲了一下,严述就不动了保持着那个姿势,轻声说:“真的不冷了,是暖的。”

  “你怎么还不懂呢?”陶秩很苦恼,他认为自己已经和严述说得很清楚了,但是严述压根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被影响一丝一毫,他坦然地对视着陶秩,仿佛和陶秩牵手是天经地义的。

  余彦伦移动脚步挪到陶秩面前,陶秩乖乖躲在余彦伦的背后,余彦伦把他和严述隔开了,他对着严述控诉的视线抬了抬下巴,“别看我,你看把人孩子愁成什么样了。”

  “过去的事情我们就都不追究了,当年不管因为什么,反正你俩没在一起,现在你再委屈也不行,他就是你弟,别的关系,一概没有。”余彦伦给这一摊糟心事最后下了个总结,陶秩从余彦伦身边探出半个脑袋,点头如捣蒜,十分赞同余彦伦的说法。

  严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门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打断了他的思绪,病房里的三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到了病房门口。

  来人身材修长,斜斜散漫地倚在门框上,她留着一头长长的卷发,随意地散在肩膀上,身上虽然穿着工作制服,却穿出了时装的感觉,显然是刚下班就跑到了这边来,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真巧,余哥也在呢?”简未苏笑着进来,走进来拍了一下余彦伦的肩膀,随手把花往桌子上一放,抬起头拢了拢耳边的长发,看了看病床上的严述,忍不住笑出声,半开玩笑地说:“看严述这可怜见的,平常可真看不见。”

  她走近了才看见余彦伦身后还有个人,惊奇地说:“这谁呢?之前也没见过。”

  简未苏是大三时候认识余彦伦的,陶秩当时已经出国了,她不认识陶秩很正常,陶秩却认识她,虽然他们从来没有面对面见面过,但是陶秩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

  简未苏就是那个信息素匹配度和严述高达94%的人。

  能遇到自己命定的伴侣是很难的事情,需要缘分和运气,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自己命定的伴侣,显然,严述很幸运。

  虽然他俩从来都没有传出确切的在一起的消息,但是外界几乎都认定了他们迟早将会是一对,毕竟高信息素匹配度带来的吸引力是不容人小觑的。

  简未苏是能力很出众的Omega,是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还很漂亮,连信息素的味道都是神秘舒缓的迷迭香,让人的视线不由得就被她吸引。

  “这我弟,刚回国。”余彦伦把陶秩从背后捞出来,陶秩有点紧张地和简未苏打招呼:“你好,我叫陶秩,是余彦伦的弟弟。”

  “就是你呀,我叫简未苏,你哥的朋友,以后叫我姐就行,”简未苏抬自来熟地上手摸了一把陶秩的头发,陶秩的头发带了些卷,发质软,摸起来像摸小狗一样,“余哥老是和我讲起你。”

  简未苏穿着高跟鞋,站起来就比陶秩高了一点,陶秩被一顿揉,有点站不太稳,脸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被简未苏身上的信息素一熏,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简未苏也是最近从余彦伦那知道严述住院了,不过她最近一直都忙于剧场排练,到现在才抽出时间过来,今天也是赶巧了,正好遇到了陶秩。

  陶秩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简未苏,简未苏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更是让陶秩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简未苏观察到了陶秩微微泛红的脸蛋,忍不住逗他,“这么容易害羞。余哥,你弟弟还真腼腆。”

  余彦伦今天没什么心情和人开玩笑,他糟心地看了一眼陶秩,没多少好气地说:“哪里腼腆,典型窝里横,就冲着我来。”

  陶秩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余彦伦说:“还哼唧,我哪里说错了。”

  “陶秩。”从刚开始一直没说话的严述突然出声,陶秩转头顺着声音看他,严述应该是身体到了透支的边缘,他有点疲累地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强撑着掀开眼皮对陶秩说:“我不想保持那样的关系,我想,我可以重新追……”

  严述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的,没有多少波澜,说出的话却把陶秩惊得瞪大了眼睛,原本就大的眼睛看上去更加圆了,猫一样,他没等严述说完就猛烈咳嗽,眼珠不断往简未苏的方向来回动。

  陶秩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把自己叠起来塞缝里,他心想,他完球了。

  严述被他打断停顿了一下,继而转头对余彦伦说:“虽然知道你的心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同意……”

  “严述!你别说了,住嘴!”陶秩急得拍了一下床板,严述还未说出口的话又被吞回了肚子里,简未苏没理解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看看余彦伦,余彦伦回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严述无辜地看着陶秩,陶秩知道自己行为过头了,气短半晌,气势就下去了,就猛了那么一下,焉焉巴巴地轻声咬牙说:“你是蠢蛋吗?这些话就要在这时候说吗?”

  简未苏在一旁乐了,轻轻“嘿”了一声,趴在余彦伦耳边小声说:“你看严述,哈哈哈,像朵枯萎的娇花。”

  娇花半垂下眼眸,直直的眼睫毛在他眼下投了一小片阴影,他声音更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陶秩就感觉自己在欺负柔弱的病人,他抿了抿嘴唇,有点为难地看了看严述,严述可能是真的被陶秩那一吼给委屈到了,忍不住说:“是你说的,喜……”

  “我说什么了!”陶秩冲他猛眨眼,快把白眼都眨出来了,因为惊慌声调往上提了不少,“我可没说,没说。”

  严述三番五次被打断话,自己情绪也不是很高,他不顾陶秩的跳脚接着说:“……不丢人。”

前言不搭后语的,余彦伦却听出来了,凉凉开口:“你还挺活学活用?”

  陶秩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简未苏还在傻乐呵,拿胳膊肘捅了一下余彦伦,饶有兴致地问:“他们说啥呢?”

  陶秩不想再多做纠缠了,起身就说自己要走了,简未苏适时说:“你们先走吧,别担心,我照顾他就好。”

  陶秩本想向简未苏道谢,话吐了一个音节又生生咽了回去,他和严述关系实在还到不了这种程度,简未苏才是那个光明正大的严述对象。

  “那我走了。”陶秩音转了个弯,掰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简未苏漂亮的脸庞,既不感觉可惜,也不感觉落寞。

  磨了那么多年,陶秩感情早就磨掉了很多,在一段没有可能回应的感情里漂泊,陶秩知道自己上不了岸,也就不对岸上的人心生羡慕。

  须知漂泊也是无涯作岸。

  陶秩没有再看严述一眼,他怕自己看了又会生出其他的想法,顾自先迈腿往门边走。

  余彦伦晚了几步,和简未苏说了简短的几句话,还没跟上去,余光里他就看见床上被子的形状变了,他反应很快地转身,严述光着脚就飞快下床了,陶秩还在无知无觉地往外走,余彦伦下意识张开手臂企图把严述拦下。

  只听“砰”的一声,余彦伦居然被刚刚看上去还很病弱的严述给一把推到了一边,余彦伦整个人被推翻在桌子边,简未苏被这突然的变化给吓到了,叫了一声余彦伦的名字。

  陶秩察觉到了后面的动静,刚回了个头就撞进了严述的怀抱里,严述扑过来的一下太猛,陶秩直接撞在了门上,很大的一声,严述的手垫在他的背上,被猛地这样撞一下,他也不喊疼,反倒是陶秩被死死夹在门和严述之间,张皇失措地惊叫了一声。

  简未苏还没来得及扶起余彦伦,再次被另一边的突发事件给惊呆了,捂着嘴巴叫:“严述!”

  只有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余彦伦心里暗骂,这个龟龟也太能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