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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洗了澡和头，对着镜子里的紫毛怎么看怎么不满意，配上我鼻梁上的那颗痣，跟个混夜店的不着调青年似的，长辈看了恐怕要觉得不正经。
而且这个发型和我的穿衣风格也不太搭，上头挑染，下头黑灰商务风，不伦不类，若是扎起来或者戴帽子就更奇怪了，我捣鼓了半天，最终烦躁起来决定拉倒，先去医院看看严昱承再说。
去到医院时严昱承已经睡着了，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唇色也淡，他失血又输液，体温有些低，一晃眼看上去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石膏雕塑。
我心陡然滞了一瞬，好像踩空了一级台阶，手掌情不自禁覆在他的手背上，热量一点点传送过去，感受到他沉稳的脉搏，才一点点安稳下来，自己也有点犯困，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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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一道光照在我脸上，我迷迷糊糊，正睡眼朦胧着，看清门外来人后猛地惊醒了。
“蒋……蒋阿姨。”我赶忙站起来，没想到睡觉的姿势不对，腿麻了，人歪歪斜斜的，连站都站不直，只好死死抓住床上的栏杆，有些尴尬地和她问好。
“小墙。”蒋芬冲我点点头，小心地走了进来，先看了看严昱承。
我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她了，她还是像从前那样保养得体，即使是来看望受伤的儿子，脸上仍画着精致的妆容，仪态端庄。
仔细想想，我几乎没见过她素颜或者憔悴的样子。
“妈？你来了，怎么不开灯？”严昱承因为我们这一点动静也醒了。
我把灯打开，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严昱承睁了睁眼睛，问几点了。
我看了眼表道：“六点半。”
严昱承直起身子想要坐起来，我的腿已经缓得差不多了，便去扶他起来，摇起靠背，整了整枕头，严昱承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问道：“妈你怎么来这么早？”
蒋芬收回打量我的目光，语气听起来颇有怨言，“我听说我儿子被人砍了，自然是要连夜过来，你还要嫌妈妈来早了吗？”
“我当然没有这种意思。”刚刚醒，严昱承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给他倒了一杯水，又给蒋阿姨倒了一杯，严昱承一口饮尽，她礼貌道谢接过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并没有喝。
“到底是怎么回事？”蒋芬突然情绪有些激动，压低声音问严昱承，“你一个人大年三十跑到这里来就算了！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知不知道你爸在家快气死了？你非要把他气到住院才开心吗？”
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她再如何压低声音我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她只是靠这个动作来把我排除在外面，我清楚地明白，于是心又被刺了一下。
我竟不知道严昱承和家里的关系僵到了这个地步，儿子受伤了父亲仍不愿来看，严昱承从没跟我说过，退婚的事也只是淡淡揭过。
我捏了捏渐凉的杯壁，不想隔在他们母子之间，僵声道：“我先去吃个早饭，有点饿了，阿姨有没有什么要吃的？”
“柳小墙，你留下。”严昱承目光直视蒋芬，对我冷声道。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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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认识的一个小孩被人揍了，我去救他，出了点意外，就这么简单。”严昱承的语气很平静，好像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一样。
蒋芬自然是不信，然而严昱承嘴里什么都撬不出来，她便狐疑又责备地看向我，让我倍感压力。
显然，她已经知道了什么，估计在一直密切注意着严昱承的动向。
即使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见到她仍容易犯怵。
严昱承突然握住我的手，看着蒋芬掷地有声道：“我这辈子都是要和柳小墙在一起的，这句话我在今天再说一遍，即使爸来了，也还是一样，我迟早要带着他回严家。”
严昱承的话让我震惊不已，不知道该说什么，蒋芬的脸色更难看了，明明气氛紧绷到到一触即发的地步，我的心却好像被注入了一针药剂，不可抑制地活动起来。
就算这话太张扬，我还是喜欢的，连带着人都有些飘。
为了不要让自己飘上天，我得紧紧回握住他的手。严昱承感受到我的力度，一点点回握住我，攥得比我还紧，简直疼。
难不成他也跟我一样要飘上天？
“你这样，对得起我们养你那么多年吗？”蒋芬红着眼道，她这话是对着我们两人说的。
我开口道：“阿姨，你的养育之恩我很感激，我们互相喜欢，想在一起，以后也可以一起报答。”
我这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蒋芬浑身颤抖，指着我们说：“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严昱承眉头一皱，语气不算恭顺，“妈，只这一件事我不能合你们心意，别的我做的还不够多吗？”
蒋芬在剧烈地吸气，胸口一起一起，看样子被严昱承气得不轻，“你看你是昏了头了，多少年了？我本以为你和叶珊——”
严昱承打断了她的话：“我和叶珊什么都不是，我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蒋芬拎着包气冲冲地离开了，高跟鞋声哒哒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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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这么生气……”看到严昱承因为我和自己母亲吵架，我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有些不安。
“没事，不会气多久的。”严昱承笃定道。
他虽然这样安慰我，我还是无法松快。
严昱承嘴角扯了个笑，“就算气，也拿我没办法，顶多拿父母的身份压压，他们现在离不开我，迟早会妥协的。”
听他这样说，我突然有些怅惘，喃喃道：“你还真是绝情。”
严昱承恶狠狠捏了一下我的屁股，“我是为了哪个没良心的？”
我“嗷”地叫了一声，连连认错。
打闹了两下，我们都停手了，病房里静悄悄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严昱承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又有些缥缈，“他们想要一个完美的儿子，我妥协了那么多，现在该轮到他们给我妥协了。”
我没说话，因为我自小跟严昱承一起长大，自然是知道叔叔和阿姨对严昱承要求极高，几乎是求全责备了，严昱承看似完成得很轻松，一路朝着他们期待的方向走，实际上背地里老是骂娘，也有烦躁的时候。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在意张野吗？”我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
“嗯？”
我状似随意道：“因为我看到他，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想，要是严叔叔当初没有带走我，我会不会就是他今天的样子。”
每每看到他，总会想到另一种可能的自己，所以更多了几分动容。
严昱承闻言沉默半晌，道：“那还好他没事。”
“是，”我忍不住笑了，“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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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会儿吃完饭要出去一趟。”
“做什么？”
“剪头。”我捻了捻那两根紫毛，“我妈、陈艾希还有楚邀月他们都要来，不能再顶着这个鸡窝头了。”
不知道楚邀月又传出了什么八卦，搞得我妈非要过来不可。
严昱承望着我的头发道：“正月里剪头不吉利。”
“正月剃头思旧”的忌讳我是知道的，但我思索一阵，疑惑地说：“我没有舅舅。”
所以没关系吧？
“我有。”严昱承没好气说。
我假装没听懂，去问他早餐要吃什么，可是脸却一点点烧起来，舌头也打结，欲盖弥彰，更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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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墙。”严昱承欣赏了一会儿我的红脸，突然叫我。
“怎么了？”
“过来。”他招招手。
我走过去，严昱承环住我的腰，我担心他的伤口，低头叫他小心点，看见一个黑绒绒热乎乎的脑袋在我腰间搁着。
太阳刚刚升起，今天好像是个大晴天，一道强有力的阳光从窗帘缝里斜插进来，有灰尘在那里浮动发光，床头的百合花稍微有点蔫，但还是芬芳扑鼻。
医院渐渐喧闹起来，尤显出我们这里的安静，有一种温水般的情愫静静徜徉在我们两人周围，熏得人有些发软，我情不自禁地温柔起来。
“干什么？”我摸了摸他头上的硬茬。
“你刚刚说喜欢我。”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刚刚那情况，总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应付蒋芬的怒火而我在一旁干站着吧，虽然我说的话没起多大作用就是了。
“再说一次。”严昱承微微摇了摇我。
我犹豫了一下没及时开口。
“哥哥原谅我吧。”严昱承把脸埋在我腹部闷声道。
我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