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小墙>第75章 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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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边人来人往,角落里悄悄钻出来几辆小推车,卖煎饼炸串一类的玩意,摊主忙得恨不得再长两双手:一些人在娱乐一些人在讨生活,到处都是热闹的烟火气。

  我们两人沉默地一前一后走着,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因为那捧花,甚至有人时不时打量我俩,公交站台上两个女孩子捂住嘴笑,好像还搞错了我和张野关系。

  我有些烦躁,又懒得去自找麻烦。

  突然,张野开口问道:“小柳哥,不高兴吗?”

  我脚步顿了顿。

  破天荒的,张野又开口问道:“是因为这个吗?”

  他把花举了举来示意,饱满的花随之颤了颤,香气宜人。

  “是。”我的两只手都插在兜里,根本不想看到它。

  张野闻言立刻转身,走到角落的垃圾桶旁,把玫瑰花“啪”地扔掉了。

  我远远看着,玫瑰花还是很漂亮,即使是丢进了恶臭的垃圾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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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完后张野就回来了,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好像等我夸他似的。

  我看着他天真的样子,失笑道:“你知道这种花这么大一捧要多少钱吗?”

  张野怔了怔,不明所以地歪歪头。

  看着他,我自嘲地撇撇嘴,怎么不知不觉变得满身铜臭了?我拍拍他的肩,“别管了,刚刚麻烦你了。”

  于是张野也笑了一下,很腼腆,单边有颗小虎牙。

  “对了,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店吗?今晚下馆子去。”

  张野摇摇头。

  我想到他的家庭状况,想来也是不知道的,于是拿手机搜了一下,刚好附近有一家评价不错的火锅店,便带着他去吃火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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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嚯。”我被火锅辣得直喘气,满头热汗,一边张嘴呼气一边对张野道:“再点一扎西瓜汁。”

  然后我就自己一个人跑到卫生间里去洗脸了,洗完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眼睛鼻子嘴巴全是红的,泪眼汪汪,倒是像哭过一样。

  哈,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像女孩一样,遇到难受心堵的时候能痛快哭一场。

  也许就不会这么憋屈。

  但最后,我只是抽了两张纸揩揩脸丢进废纸篓里离开卫生间,落座时面色已经是恢复了正常。

  拿起西瓜汁一口气喝了大半,火辣舒缓了许多,我看着汤锅里翻滚的红油直发怵,道:“张野,你继续吃吧,我是不行了。”

  张野闻言从饭碗里抬起头,扫视一圈餐桌,又看向我,没讲话,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这还剩那么多呢。”

  “太久没回云城了,吃不惯辣了。”我一直在S市和H市生活,那儿不兴辣味,严家保姆做的菜一直偏甜偏酱,也不知道严昱承是怎么养成那么一张格格不入的嘴的,竟然如此厌恶甜味。

  又想到了,我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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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火锅,我们预备打车回去,刚刚拉开车门,闻到车厢里的车油味,我顿觉恶心,不想进去了。

  我直起身子道:“张野,你先回家吧,我再在这儿待一会。”

  张野立刻下了车,说他也不走。

  司机骂骂咧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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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在夜风里走了一段,张野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我的头痛是好了一点,但心口仍是发堵。

  苦恼于那束花,苦恼于严昱承,看样子严昱承并不打算放弃,一想到还要和他纠缠,我就疲惫烦躁,以至于连静下心来散步都没办法做到。

  愈发郁闷,我突然转头对张野道:“张野,我要去喝酒,你不能喝,回去吧。”

  张野却道他认识一个酒保,可以给我打折。

  我说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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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家小酒馆,装修蛮有情调的,人不少,位子几乎被坐满了。张野认识的那酒保是个挺有魅力的小帅哥,脑后扎着一根辫子。

  “帅哥,要什么样的?”

  我恹恹扫了一眼酒水单,全都是花里胡哨的名字,随手合拢,对他道:“要醉人的,反正今天有这小子给我收拾烂摊子。”

  张野闻言点点头,一本正经坐在我身边,倒真有要看护我的架势。

  我和酒保小哥都被他逗乐了。

  我冲酒保笑道:“给他拿一个牛奶,刚刚吃了很多辣椒,养养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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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酒技术不错,不苦不怪,还容易醉,只喝了两杯我就开始发晕发软,开心地撑在桌子上了。

  “小柳哥,你手机响了。”张野凑到我耳边说。

  “哦。”我想去掏口袋,不知道这么晚了谁会给我打电话,掏了半天连口袋都没伸进去。

  又这么掏了半分钟,才发现原来我把外套脱了,毛衣上根本没有口袋!

  嘿。

  我被自己蠢笑了。

  张野看不下去了,帮我把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拿了出来,我也没看手机号,直接接通搁在耳朵边喂了一声。

  “柳小墙,你怎么还没回家?”劈头盖脸一句问话,旋即严昱承听到了我这头的音乐和人声,质问道:“你去喝酒了?”

  操,真他妈扫兴。

  我醉醺醺地说:“你别他妈给我打电话了,有多远走多远?嗯?”

  “柳小墙——”

  我挂了电话,拉黑,做得很熟练。

  酒吧八卦地笑笑,说:“前男友啊?”

  我一饮而尽,瞥了他一眼,“再给我来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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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迷离暧昧的灯光在我身上转啊转,各式玻璃瓶子亮啊亮,我好像坐在秋千上荡啊荡,整个人飘来飘去,自在极了。

  好几个人来找我搭讪,男女都有,没看清长什么样,都被张野给我挡掉了。

  酒保对张野笑骂道:“蠢小子,你挡你哥桃花了,等你哥醒了,非打你不可。”

  我虽然晕,但还是听清楚了酒保说的话,见张野有些不安,仿佛做错了事的样子,于是伸手搂住他,因为控制不好力道,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身上,笑嘻嘻道:“别听他瞎说,我喜欢你,怎么可能打你。”

  酒吧里登时起了哄,张野的脸也红了,被我搂着不知所措,又想走,又怕我跌倒,僵硬地坐着,好像第一次坐台的黄花大闺女。

  我倒不知道我们三人是这个场子的中心,周围人这么关心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想要跟他们解释,我说的“喜欢”,是普通的、对晚辈的、单纯喜欢这个人的那种“喜欢”,不是他们瞎起哄、瞎意淫的那种。

  然而喝多了,舌头有点大,嘴巴跟不上脑子,讲了半天也解释不清。

  一阵眩晕上来,我缓了缓,吞吞吐吐道:“不是,我是喜欢他,但不是……”

  “呜哦——我们阿野真的牛逼,小小年纪,就找到这么漂亮的对象了,让我们为他们举杯——”酒保刻意曲解了我的话,朝店中央高举酒杯,顿时一呼百应,酒吧里氛围登时嗨了起来。

  客人杂七杂八、前言不搭后语地祝贺我们,嘈杂的声浪一波接一波,把我拍得发晕。

  大家都太开心了,我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但是看所有人都举杯了,于是我也举了。

  高擎玻璃杯迎光仰头看,晶莹澄澈的酒液在杯壁里焕发出醉人的色泽,像一片深海在涌动,神秘又梦幻,我怀疑自己举的不是玻璃杯,而是某一个小世界。

  总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似曾相识,但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想了,反正真好看。

  突然,手上的酒杯被人抽走了,看着空荡荡的手掌,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皱眉回头,于灯红酒绿中看到严昱承寒冰似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