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不完美救赎(娱乐圈)>第25章 疯狗与演技派

  柏舟颈侧的创可贴被撕下来, 沾着肉带着血,牵扯起清晨剧烈的疼痛。柏舟忍耐地偏了偏头,楚子郁放过了他的喉咙, 却在那里留下了一圈深红的印记。他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眼眸里漫起一层生理性的泪水,在幽暗的小巷里显得亮晶晶的。

  楚子郁被这双晶莹的眼睛深深吸引了。

  他甚至忘了动作,认真欣赏柏舟眼中这来之不易的泪水。他把他从阴沟里救出来那天晚上, 雨水混着血水打湿了他的脸颊,但他没有哭, 这双眼睛是干涸的,抬眸望上来的时候并不带有希望。得知他资助了他外婆的时候,他没有哭, 他不是不想哭,只是哭不出来,他还记得他那张因感动而微微颤抖的脸。

  “真美啊。”

  他想让柏舟每天都哭给他看。

  但那层薄薄的泪水像清晨的雾岚一样, 还没来得及看真切就消失不见了,眼泪最终没有掉下来, 浸在睫毛根上将长睫染得湿重。柏舟艰难地咽下一口气,垂眸沉默地望着他,眼神看起来无辜极了。是啊,他是最无辜的,可是遇上楚子郁, 他有什么办法。他早就学会了避开生活的锋芒,也尽量用心去讨好楚子郁,可是楚子郁什么时候生气, 永远琢磨不透。

  “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这样问。

  楚子郁轻抚他后颈红热的伤痕, 大掌轻轻压下来, 带起一阵沉重的刺痛。落在眼睫的却是十分轻柔的一个温存式的舔吻,柏舟的心脏忽地收紧了,他对疼痛的忍耐度很强,对委屈的耐受力却不高,他突然抱紧了这个给他一巴掌后再给个甜枣的人,他挨了无数巴掌,却没人给过他甜枣。

  仅此而已。

  “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委屈地,喃喃地问。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只是为了发泄心里郁积的难过。

  他总是想,他做错什么了吗,老天要这样对他,可这样的事是没有答案的,他倒霉,他不幸,他被这样欺弄,这是生下来就注定的,他是不配得到幸福,不配被温柔以待的人。

  “谁说你做错了?”

  楚子郁阴冷的声线变了,他贴着柏舟的耳朵,细细吻着道歉:“是我错了。”

  柏舟埋在他肩上,沉默地吸着气,他没资格承受楚子郁的道歉,他只是楚子郁的玩物,他欠楚子郁一百万和无底洞般的医药费,就该听他的话,心甘情愿地被他伤害。他已经想好了,从今以后都不再抱怨。

  可是楚子郁却轻捧起他的脸,注视他浅茶色的眼睛,似乎很怜惜地,很愧疚地,用手掌轻柔地抚慰他脖颈上的掐痕。

  柏舟无所适从地缩了缩脖子,楚子郁也不勉强他,只是抱住他的腰,把他往墙上压紧,靠在他身上,脑袋依偎在肩头,手指去勾卷他微凉的发尾。

  “我总是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我没想伤害你,只是和你开玩笑。”

  “是不是吓着你了?”

  柏舟偏开头,抿了抿唇,哑声道:“没有,没关系。”

  “你掐回来好不好?你掐我,我掐你多痛你就掐我多痛,别生气了。”楚子郁说着,真的牵起柏舟的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放,柏舟没有反抗,顺从地把手掌贴在他的颈侧,垂眸深深地看着楚子郁,楚子郁也仰起脸看他,这样避无可避的目光和距离让柏舟的心很乱,他以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像对待雇主一样对待楚子郁,但楚子郁总能轻易瓦解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

  “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忽然想起楚子郁对他说过精神病院的事,现在说出来,不知道是在关心楚子郁,还是在说服他自己。他甚至不知天高地厚地打算起来,要是能治好这个病就好了,楚子郁这么善良的一个人,本该拥有多么幸福顺遂的人生啊。

  那时候,有没有他都无所谓了。他想陪楚子郁治病,等楚子郁的生活好起来,他就看着时候趁早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楚子郁对他所有的好,他记在心里,所有的坏,就当没有发生。楚子郁本来就没有义务一直对他好,和他欠楚子郁的钱和人情比起来,这点苦头算什么呢。

  “你说什么?”

  楚子郁却不领情,从他怀里起来,冷冷地注视他。

  “您是不是生病了。”

  “你不是说过我没病吗?说过的话当儿戏?柏舟,你脑子才有病!”楚子郁反唇相讥。

  柏舟对上他的视线,欲言又止。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好看,长发被楚子郁扯散了,凌乱地垂在胸前,衣领遮不住满圈深红的掐痕和血肉模糊的伤口,脸色煞白,风衣外套半褪在臂弯。他知道自己很狼狈,可他不太在乎这种事,他更狼狈的样子都被楚子郁看到过了,在楚子郁面前守着尊严似乎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他大概明白了楚子郁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精神病患者能在医院和家人的压力下强行出院,怎么会承认自己真的有病?前几天在医院里,他碰巧说了句他没病,也许楚子郁真的很想听到这句话吧,怪不得就那样强吻了他。要是早知道就好了。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顺着他,哄着他,徐徐图之,大概就好了吧。

  “回家吧。”

  柏舟靠着墙,叹息般地说。浑身紧绷的肌肉随着这一声叹息松懈下来,好似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砸得心底生痛。他从楚子郁的颈侧摸到下颌,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他下巴后面柔软的地方。

  “你给我说清楚——”

  “没病。”柏舟吐字清晰,掷地有声,简单的两个字给了楚子郁莫大的虚有的安慰,柏舟不是医生,他也不需要医生,有柏舟陪着他就够了。

  “走吧,回家,给宝宝上药。”楚子郁覆住他的手。

  “什么……”柏舟一头雾水。

  “宝宝。”

  楚子郁神色忽霁,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重复了一遍,连尾音都忍不住上扬。

  柏舟怔了好久,呆呆地看着楚子郁,脸颊连着脖子如潮般红起来,伤痕又痛又痒,刺痛着他迟钝的神经。

  楚子郁抓住他结实的手臂,微微踮起脚在他微启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楚子郁第一次吻得这样浅,可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动情,他恨不得在这里就把柏舟给强X了,但他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今天欺负柏舟欺负得太重,差点还哄不好,暂时只能作罢,再等上一段时间。

  “郁哥……”

  柏舟又服了软。

  他的性格实在是太好拿捏了,跟头受惯了苦的小驴似的,稍微拿点甜头在前边儿就能吊得他满世界乱跑。

  楚子郁心听着这声郁哥心头实在熨贴,瞬间把什么病啊药啊的都忘了,他提起柏舟的外套,收拾衣襟的时候顺势将柏舟整个人扯下来抵着额头耳鬓厮磨一番,贪婪地嗅他颈侧带着热意的软香。

  柏舟赶紧捂住他的唇:“不是说回家吗?”

  回家。

  他实在太天真了,把回那幢凶宅说成回家。

  楚子郁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偶尔也在柏舟面前展现出这样可爱的一面。再有两年他就三十了,可从长相上看不出来,两年的精神病院经历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因为他的病并不导致自残,而是以“救赎”别人为乐。

  “走吧。”他的嘴唇笑着,话好像是从齿间硬生生磨出来的,“回家。”

  ———

  在为期七天的特约急训课过后,温年的商务活动慢慢多了起来,陆续进组的事宜也提上了工作日程。陶竹给柏舟找了个新的指导老师,姓许,是个矮胖矮胖的中年男人,听说是业内知名的制片人,还是穆导组内御用的演技指导。

  许诔见了柏舟,夹着公文包两眼放光地上来握手。他太明白这个新人的价值了,有这样的外形条件,还有这样的后台,要是演技上还是个可塑之才,以后的娱乐圈可能得改姓,不姓温了,要姓柏。

  许诔和柏舟的对接很顺利,他是理论派,温年是实战派,两位指导老师都教给了柏舟很多东西,温年说他很有灵气,许诔说他很踏实好学,几乎不怎么批评他,柏舟只怕他们都是哄着他玩,晚上离开工作室之后总要对着楚子郁练一遍,楚子郁不爱看剧本,柏舟就在副驾驶座上读给他听,等到了家差不多就读完了,吃完饭洗漱过后,柏舟就把卧室当作片场,把楚子郁当摄像机和导演,认认真真地练习起来。

  楚子郁哪会看什么演技,他坐在沙发上,把玩着冰凉的白唇竹叶青,只知道盯着柏舟的脸和身段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不舍得放手。他想知道这副躯体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让这个人看起来这么漂亮,闻起来这么香甜,动起来这么闪闪发光,明明不过是他随手从阴沟里捞出来的一条丧家犬,现在成了他这座宅子里唯一鲜亮美丽的东西,竟把其他所有的一切都衬得黯然失色。

  “可以吗?”

  柏舟穿着楚子郁给他买的第七套睡衣,这一套和之前的风格都不一样,是很可爱的卡通风,棉料上印着可爱的博美棉花小狗的图样,小狗旁边还散着几朵粉色的花。

  他刚才试的是一场很严肃的戏,穆导本来就是稗史派导戏大师,蒋编给他专供的剧本也是严肃文艺风格,演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出戏就觉得特别好笑,哪有人穿这么可爱的衣服演这么苦大仇深的戏?

  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柏舟也不似一开始那样拘谨了,径直跑到沙发边,往楚子郁腿边一坐,手臂往楚子郁膝盖上一搭,地毯茸茸的,家里还开着暖气,一点也不冷,坐着很舒服。

  他是不记仇的人。

  他这辈子受到的欺侮多得数不清,要一一记下来,他就要苦得活不下去了。

  “演得很好啊。”楚子郁摸摸柏舟的脑袋,顺手撩起他的一缕长发。

  柏舟前几天说要去剪头发,还是陶竹阻止的,说什么现在娱乐圈没有这种类型,现在这个形象就已经极好了,要是突然变动还不知道出什么岔子,说了一大通有的没的,照楚子郁说,就四个字,剪了可惜。

  要是剪了,他就没办法每天被柏舟的长发缠着醒来了,晚上睡不着手痒的时候也没有东西可以从尾卷到头,再从头捋到尾了,给柏舟吹头发总是很有成就感,吹很久都不会累,洗发水的味道能在他头发上留存很长时间,闻到时总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好像这个人连气味都是属自己的。

  柏舟随着他往上撩起头发的动作仰头看他,浅茶色的眼眸很亮。

  他喜欢演戏。

  在拍戏时他能完全将自己演成另一个人,把自己也骗过去,好在自己的人生里稍作休息。他知道自己演的是这个剧本的主角,他觉得好新奇,一直以来他都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社会边角料,现在却努力演出一个主角该怎样活。

  他知道所有从一切都是楚子郁给的,他很感激。

  短短的七天,他已经成熟了很多,已经不会再因为楚子郁的阴晴不定而受伤了,楚子郁打他,他就受着,楚子郁不会打他的脸,也不会真的要他的命,打完还会细致入微地给他擦药。

  其实有时候他觉得楚子郁要是真把他打死也好,只要继续资助外婆,他还是很感激他,到最后还给了他一个轻轻松松做鬼的机会。

  “郁哥,今天许老师夸我了。”

  “他哪天不夸你?看着我的面子上罢了。”

  柏舟的眼眸黯了黯,点点头:“我也觉得,我只是一个新人,哪有那么好呢?”

  “没关系,慢慢来。”楚子郁安慰他,“不管怎样,你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柏舟默了两秒,突然伸手拿过沙发上的挎包,从包里翻出一盒巧克力,珍惜地撕开铁盒上的封装贴纸,打开盒子,取出最中间摆放的那颗粉红色包装纸的巧克力,撕开最后一层锡纸,抬手喂到楚子郁嘴边。

  他的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很好看,像拍卖场上纯度很高的钻石,只是没有人争相竞拍,因为圈内人都知道这是属于他楚子郁的。

  “怎么舍得买这个了?”

  楚子郁知道柏舟基本上不消费,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看到点很贵的菜也会露出很心疼的表情,路边买一瓶水都觉得浪费钱,每天的棒棒糖都存起来省着吃,虽然他跟他讲过很多遍他最不缺的就是钱,没必要给他省钱,柏舟还是不习惯买单价超过十块钱的东西。

  巧克力很甜——其实算不上巧克力,是用代可可脂做的劣质零食,楚子郁几乎是立刻就皱起眉,然而对上柏舟期待的目光,还是违心地说了句:“好吃。”

  柏舟有些难为情地抿唇笑了笑,又把盒子扣上,压紧了。

  “昨天从医院回来,正好路过这家超市。我小时候吃过这种糖,现在变得好贵了。”

  “多少钱?”

  “二十五。”

  “给你报销。”楚子郁拿过他手上的剧本,放在沙发边上,伸手去摸他颈侧的伤口。

  柏舟摇了摇头:“昨天给的零花钱,还剩好多。”

  柏舟不愿意要卡,楚子郁就只能变着法儿地给他钱,不是奖励机制,而是惩罚机制,像昨天早上拒绝了楚子郁的进一步触碰,就必须接受楚子郁给的零花钱。

  “好乖啊宝宝,怎么这么不会花钱,你午饭吃的什么?要是不喜欢食堂的菜可以点附近的外卖,来看着,我教你。”

  颈侧的伤口结了痂,痂也落了,留下两道暗粉色的疤,掐痕淡了,不怎么痛,楚子郁还记得双手用力掐住这里的快感,他控制他的呼吸,控制他的生死,也控制他的情绪,可是这还不够,他要完完全全地把柏舟控制在手里,还需要控制住他的心。

  这件事似乎很简单。

  柏舟是个很好骗的乖宝宝,是个很好欺负的笨蛋。

  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只记得他的好了。

  他给他买了最新款的手机,柏舟不怎么会用,每天都要抱着研究好一会儿,试着用各种功能。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软件专门用来聊天,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说呢,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说话呢?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视频里的人看起来都那么幸福,大概幸福的总量是固定的,别人有了,分到他这里就没他的份了。

  今天楚子郁教他点外卖,柏舟认真记着每一个步骤,却并不打算真的下单。食堂的饭菜很好吃,尽管没有楚子郁家里的这么精致,但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好很好的待遇了,每天吃得都很开心。

  “这家粤菜很好吃的,上次带你去吃过,记不记得?”

  柏舟点头,划了划屏幕:“这家也好吃。”

  “嗯?我带你去过吗?”

  “公司里的前辈带我去的。”

  “温年?”

  “不是,是另一个,说唱歌手。”

  楚子郁根本不记得公司里什么说唱歌手,心里却不怎么舒服,侧眸看了眼柏舟小小的发旋,柏舟离他很近,轻巧地靠在他肩上,睫毛长而挺翘,时不时在淡粉色的眼窝上扑闪着,神态中有种不言自明的依赖。

  也许柏舟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抱着一种欣赏的眼光仔细地看菜品的简介,他不打算买,只是看,和很久很久以前上小学的时候一样,在杂货铺瞻仰挂在最上方的新书包,他并不是很想要,只是觉得这个书包很好,很特别。

  “郁哥,我想睡觉了。”

  看了好一会儿,柏舟慢慢从他肩上抬起头,身体也直起来,他看得有些困了,眼睛有点睁不开,睫毛像黏在眼窝上掀不起来了,却还是艰难地扑闪扑闪,告诉楚子郁他想睡觉。

  例行喝一杯热牛奶,甜甜地接一个晚安吻,刷牙,回房关灯,这是睡觉前不能忘记的流程,少了哪一环都会惹楚子郁生气。

  吻得很深的时候,柏舟还是不太习惯,总爱红着脸把人推开,又愣愣地把人盯着,惹得楚子郁更热衷于欺负他,每次都把睫毛吻湿,按着他勾着他逼着他要他发出些好听的喘息和其他的声音,柏舟不会哭,可楚子郁总想让他哭,每次都把他折腾得够呛。

  但是今天楚子郁忽然不想欺负他了。

  他觉得他好乖,明明是个大男人,怎么能总用乖来形容呢,可当他睡眼惺忪跟他汇报说想要睡觉的时候,楚子郁心里恶劣的施虐欲却和另外一种陌生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那是一种甜蜜得过了头的感觉,可是却并不感到发腻,而是带着阵隐秘的欢喜。他仿佛看见眼前有根绳索,一头牵在柏舟柔软的心脏里,另一头被柏舟亲手交到他手上。他不想收得太紧,因为那里很敏感,一紧就痛,他不想让柏舟太痛。

  “睡吧。”

  他牵着绳索,怜惜地抚摸柏舟因困倦而蹙在一起的眉心,在那里落下很轻的一个晚安吻。

  柏舟的睡意因为这个反常的吻散了大半。

  夜里他躺在床上,看着新开的窗户,窗外树影随风摇曳,窗棂上铺陈的热带花卉有的已经枯萎,有的热烈如昨,他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命运,何时凋谢,何时腐烂,都不再是他自己能够一眼望到头的事。

  春意盎然,夜晚已经不怎么冷了,可他心里却始终觉得阵阵发寒。

  他不想做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他想为自己挣得一份幸福。

  等楚子郁厌弃他的时候,至少不要像这些曾经绚烂过的花卉一样,成为无处可去的垃圾。

  ——

  一个月后,柏舟进组,前后左右簇拥着剧组所有知名的不知名的演员。柏舟并不算完完全全的空降,只有导演编剧和极少数的影业内部高层知道这部电影是为这位新人量身打造的,事实上柏舟经过了几轮海选,被他淘汰下去的演员都心服口服。

  穆导本来不怎么愿意和楚子郁合作,无奈楚子郁开价太高,之前也欠楚家一个人情,顺水推舟接了下来,但也带着点情绪,不打算拍得太认真,没想到这新人演技浑然天成,狐狸眼,多情眉,面如敷粉,明眸皓齿,怪不得楚子郁要把他捧红,演艺圈最缺的就是演技派加偶像派的结合体。

  这孩子年纪不大,性格也还算好亲近,在剧组非常受欢迎。女主角的演员是当红花旦周灵犀,比柏舟大两岁,对新人非常照顾,每天各种奶茶点心关照,柏舟要和她演对手戏,经常和她待在一间休息室,这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进了楚子郁耳朵里,没多久就来探班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柏舟的关系似的,一来就往演员休息室里扎。

  “楚总。”

  周灵犀正拿着剧本给柏舟说细节,柏舟倾身过去看,随手扎起的长发还是垂了一截到周灵犀的胳膊上,眼神非常专注。

  柏舟助理被换了好几个,最后换成了楚子郁公司特派的监视专员,看到楚子郁来就下意识向他问好,柏舟沉浸在说戏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楚子郁走过去,抓住柏舟的长发猛地往后一扯。

  这种动作做得多了,太顺手了,他就不知道柏舟会疼,甚至柏舟疼也没关系,他在气头上,就是要他越疼越好。

  “……楚总。”

  柏舟被迫仰头看向他,眼神里有股生下来就有的倔强,藏得很深,磨不平,抹不掉。

  楚子郁出了名的疯狗,周灵犀只听说过名号,没见过他真人,却知道这部电影是由他出资,得罪不起。

  “给你那么高的片酬,在这儿跟女演员卿卿我我搞暧昧?”

  “我没有。”柏舟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示好地摩挲腕骨,动作很轻,不容易被人发现,“工作而已,如果我有哪里冒犯了,希望灵犀姐能原谅我,下次不会了。”

  “没有没有。”周灵犀以为楚子郁刁难新人,很想替他解围,“小柏很规矩的,我最近也不炒绯闻,我俩没关系……”

  楚子郁却猛地踹了沙发一脚,阴沉沉地注视着周灵犀:“让你说话了吗?给我滚出去。”

  “那个……”

  “灵犀姐,你先走吧,我和楚总单独聊聊,他只是误会了。”

  柏舟被扯着头发还要打圆场。

  周灵犀也没办法,背后的金主没楚子郁大,只能匆忙收拾好东西离开。她假装不小心把笔弄到地上,蹲下去捡的时候用口型说了一句:“必要时报警。”

  她离开后,柏舟的助理很贴心地带上了门。

  楚子郁手上力道不减,等着柏舟给他一个解释,柏舟却只是抬眸看着他,有点不服气。

  上午的戏拍完,下午的造型还没做,脸上化着淡淡的妆,他不需要擦粉就已经很白净了,皮肤也好,不需要过多修饰,唯一大的变动是戴了双蓝绿色的美瞳,原本清冷的脸变得妖冶许多,饰演的角色是一只为女捕头保驾护航的千年狐妖,眼睛的颜色必须像狐狸才行。

  “哑巴了?”

  楚子郁讥讽他。

  柏舟习惯了他这阴晴不定的脾气,也摸索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套处理办法。虽然不高明,但足够有用。

  他收敛好眼神里那点毫无意义的不服气,抿了抿唇,垂眸看向另一边,露出强忍委屈的表情。

  导演说他的演技还是缺了一点生动,演戏时不要想着尴尬和难为情,一切为了表演效果,能让观众信服就好。

  慢慢地,楚子郁果然松了手。

  头发散下来,柏舟也不去揉刺痛的头皮,那点演出来的委屈好像变成了真委屈,喉咙里说不出话,鼻子吸气的声音又重又急,他放下手中的剧本,从沙发这头走到沙发那头,似乎是不愿意和楚子郁待在一起。

  楚子郁本来都想给个台阶下了,看到这个动作脸又沉了下去。正要发作,却听见柏舟说:“这么久没见,一来就要打我,你要是真的这么讨厌我,怎么不把我打死呢?或者发发善心,行行好,把我扔回去也行,怎么又要对我好,让我误以为你真的在乎我……”

  没有掉眼泪,尾音却隐隐夹杂着哭腔。

  长发半遮着脸,楚子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走近,将长发挽至耳后,轻轻扳过这张倔强又受伤的脸,张了张口,难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太用力了吗?”

  憋了很久,才这么一句话。

  柏舟想说岂止是太用力了,每次扯头发都像是要把头皮全扯下来,到现在都觉得阵阵刺痛,可他不说,就这么敛着眼不和他对视,眉心酸涩地皱起来,什么也没说,却比什么都说了还要让人心疼。

  “好了,算我不好,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赔罪。”

  话到这里就已经是极限了,柏舟没觉得自己能真的得到什么道歉,道歉也没什么用,他只需要一个让自己在这段关系里能够勉强保持体面的台阶,听到这话也很识趣地抬了头,在楚子郁侧脸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唇上涂了一层口红,不能亲得太重,否则会留下痕迹。

  “我想吃海盐千层蛋糕。”

  “等会儿我就让人给剧组每个人都送,你拿最大块的,好不好?不生气了。”楚子郁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情诡异地好了很多,差点就忘了自己此行是为了什么。

  “我没生气。”柏舟很快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经纪人不让他在非演戏时段笑,但现在也算演戏,所以不算违规。

  楚子郁喜欢看他笑,平时浅茶色的眼眸眯起来像只单纯柔软的狐狸崽子,现在化了淡妆戴了美瞳倒是遮不住的风情妖冶,很能驾驭所谓千年狐妖的设定,但是造型师很苦恼,怎么才能让男主角的美色不那么艳压群芳。

  “就是下次能不能不要扯头发,你打我手心吧,这里打着疼,也好教训,你要是实在不开心,打我肚子也行,我给你当沙袋,就是不要太用力了,我是人,肚子里面有很多器官……”

  “你要是不在外面沾花惹草,给我戴绿帽子,我也不会打你。”

  柏舟愣了:“我哪有沾花惹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刚刚那女的天天共处一室,还有好多人给你点小恩小惠,你都来者不拒。”

  “不是你教我的吗?大大方方地接受别人的好意,我听你的话也不是,不听你话也不是,你要我怎么办?”柏舟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了,眼看就要哄不好,楚子郁连忙把人搂紧,一翻身坐他腿上,捧着脸好好亲亲。

  柏舟偏了偏头,不乐意亲。

  “这才多久没见,就学会耍脾气了,以后是不是还要骑到我头上来?”

  “我连不高兴都不行吗?”

  “不行。”楚子郁戳了戳他的脸颊,坏心思地说,“你要当我的宝宝,我的老婆,就必须每天高高兴兴地伺候我。”

  他说话越来越露骨,柏舟也不是没被人这么意淫过,类似的话听过好多,可楚子郁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真的是包养关系,并不是可以当做一句轻薄话充耳不闻的。

  柏舟的脸又烧红了,并不全是耻辱,还有未经人事的害羞和迟疑,他不知道楚子郁什么时候才对他下手,每天心都是悬着的,他不会做那种事,也不会伺候人,到时候会不会惹楚子郁不高兴,他也不清楚。

  “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吗?反应这么大。”

  楚子郁调查过,确实没发现他的情夫情妇,但他还是不怎么相信,混迹那种场所的这种货色怎么会没被人看上,被强过也是有可能的,在臭水沟里混了那么多年,会装纯也很正常。

  “不是第一次!不是第一次!行了吧!”

  柏舟红着脸推了推他,并不用力,手就按在楚子郁的心口,像是故意的,更坚定了楚子郁心中的想法,柏舟就是装纯,其实最会勾引人,自己变得这么好说话都是被他勾引的,也不怪他定力不好,谁让这个人生下来就是要勾引男人的。

  但柏舟真的只是顺手。

  他反应过来,急忙要收回去,却被楚子郁按住一压,听他砰砰的心跳声。

  “我等会儿就回去了,不会在这里留太久。”楚子郁暗示他。

  “路上注意安全。”

  “嗯。”

  柏舟绞尽脑汁:“有空多来剧组看看我。”

  “嗯。”

  柏舟大着胆子:“下次别再这样吃醋了。”

  “谁吃醋了?”

  “郁哥吃醋了。”

  “那我就吃醋了,你要怎么办?”楚子郁轻点他的鼻尖。

  “我会好好和她们保持距离的。”柏舟很上道,抱紧楚子郁的腰,贴在他肩上,轻声说,“不会在外面沾花惹草。”

  他想,他大概是个合格的玩具,很干净,不会给楚子郁染上病,也很识趣,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可能不是楚子郁最好用的玩具,但一定是最省心的玩具,他什么祸也不会闯,有什么事也只会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不会给他惹是生非。

  当然了,如果他的助理不是事事都向楚子郁汇报的话,他还能更让他省心。

  “真乖。”

  楚子郁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在柏舟脸上拍了拍,柏舟已经拒绝过这张卡很多次了,但这次楚子郁却说是给他在剧组里的花费报销,让他多在剧组里给工作人员买些零食花束之类的,出去聚餐就用这张卡付钱。

  “别人不知道,但穆衷那老头是知道的,你在剧组就是我的脸面,别人给你什么,就十倍百倍的还回去。除了我,不要再欠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