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经过这对儿宝夫妇的一番天罗地网的仔细检查, 甚至要求阮季把内-裤脱了检查被阮季恼怒地拒绝,确认阮季没有别的伤口之后。

  夫妇俩这才消停下来,坐在了阮季的床边。

  人没事了, 那么就要开始秋后算账了。

  看着自己宝贝儿子苍白的嘴唇、手腕上一道道密集的血痕。夫妇俩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担忧焦心,反应过来, 开始慢慢向铁青转变。

  苏红, 一个平时对儿子温柔似水的女人, 对于孩子受到这么大的伤害这件事, 态度上现在一下子,完全变了副面孔。

  在外呼风唤雨的事业女王气势拿出来了,她居高临下,目光锋芒而锐利地看着阮季,开口就是话里藏刀:

  “阮季啊,看来你毕业前的一次实习, 认识了不少‘好朋友’呢?进了这家公司真是收获颇多啊。”

  “之前那个鱼洛,我看他是个好孩子, 你和他一起玩我没有意见。可为什么他哥鱼清舟会把你牵扯进这么大的事件里来?”

  交朋友吗?主打的就是一个过命之交?这种朋友太离谱了。

  阮季嘴角慢慢扯起一个笑, 额头上慢慢有冷汗流下来, 他受不了妈妈变脸之后的这种软刀子, 上次苏红变身的时候还是发现高中的自己瞒着她和小混混一起玩街头机车的时候。

  其实阮季没有和那个小混混一起混社会的意思,只是觉得小混混长的好看, 颜控使然,而且他会开机车很酷, 少年时期精力充沛的阮季感觉交到了新奇的小伙伴。但玩机车确实也比较危险, 苏红才发那么大的火。

  觑着眼看苏红, 阮季自知理亏, 采取讨好卖乖的方式安抚苏红。

  他牵起苏红一只手, 摩挲着,眼睛眨了眨,无比真诚:“妈,我错了,我诚恳认错,以后不会让自己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苏红甩开手,换做是以前阮季撒娇卖乖,苏红早就丢盔卸甲心里软的像一滩水了。可是,差点失去孩子的恐惧和愤怒让她变的心如磐石,不吃他这套。

  她眯了眯眼,确认儿子没事后,她开始回想发生的这些事情的因果联系,给阮季抛出了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笑里藏刀:

  “宝贝啊,我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呢。”

  “你是救过鱼清舟的命吗?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鱼清舟的竞争对手会拿你来要挟鱼清舟?你只是他公司的一个实习生啊。要是知道你去这个公司实习会发生这么危险的事,我就不同意你去了。这个班咱们也不是一定得上。”

  阮季抬起眼,大脑飞速运转,他看了一眼没说话的阮建君,对方的神情他看不清楚。

  妈妈这么问,应该是还不知道前段时间他和鱼清舟的绯闻新闻那件事。

  他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妈妈正在国外旅游,不关注行业资讯,她可能没有看到新闻,倒也正常。

  那爸爸呢,爸爸也没将绯闻、以及后来自己向他坦白喜欢鱼清舟的事告诉妈妈吗?

  阮季又看了一眼阮建君,阮建君还是一副面无表情抱胸看着他的样子……可能是被气的脸都木了,阮季推测。

  苏红看阮季不说话,于是提高了语调,催促道:“问你话呢,快告诉我啊,为什么你会卷入这场绑架啊?咱们冤不冤啊。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就别去这家公司继续上班了。”

  阮季心急如焚。这真是一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她揪着这一点不放。

  要是说出真相的话,等同于当场和妈妈出柜。和爸爸说自己喜欢鱼清舟还好,爸爸比较护着自己,处理问题也比较冷静和理性。要是妈妈也知道的这么突然……阮季不敢想象感性细腻脆弱的她的反应。鱼清舟少年时期的处理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不敢贸然这么做。

  可是要是撇开鱼清舟跟自己的所有关系,那绑架这件事从逻辑上就根本不会发生,事实就会像无根之木一样悬浮着,十分诡异。

  阮季内心快要疯了,面上慢慢吞吞,推三阻四:“妈妈……你不能否定我的理想,我是为了我心中的事业才加入这家公司的……而且,鱼清舟他帮我挡了一刀啊!他现在伤的那么重……”

  “别答非所问。你卷入绑架案的原因是什么?”苏红打断他的话,重复问了一遍,面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其实……我……”正当阮季急的像一只火锅上的蚂蚁,心里翻江倒海时。阮季余光瞥见了阮建君,阮建君好像有了动作。

  阮建君就坐在苏红的身后,和阮季两人隔着苏红对视。阮季看见阮建君看自己的眼神划过一丝妥协认命的意味,又瞪了自己一眼。

  接着,阮建君伸手向前握住了苏红的肩膀,低声软气道:“别生气了,苏红。阮季他是想替我推托责任。”

  苏红眼睛睁大惊讶地扭过头去,问阮建君:“帮你推脱责任?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阮建君思忖了片刻,随即脸不红心不跳地张口就来:

  “两家公司在互相吞噬股份的时候,我看好科丰,给鱼清舟投资过很大一笔钱,帮过他的忙。博朗那边查到了这层关系,对我有怨恨,又查到了阮季刚好在鱼清舟公司上班,就锁定了阮季。”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他们想一箭双雕,通过绑架我的儿子报复我,同时也搞坏鱼清舟和我的关系,死也想拉鱼清舟垫背。”

  “是我的错,我的错误投资导致了阮季被牵扯进这件事。”

  苏红皱着眉,听着这些话,有些似懂非懂。她和丈夫的工作领域完全不是一个方向,平时各自独立,她也不会过多干涉阮建君的投资选择。

  如果只这样,那确实只能自认倒霉了,谁也不知道博朗的主事人徐世恒是个没有法律底线的疯子。

  苏红越想越气,这气现在撒不到那该死的徐世恒身上,找不到出口,就往自己丈夫身上撒:“阮建君,你可真行,点儿怎么就这么背呢?招惹谁不行偏偏招惹到了一个疯子!”

  阮建君沉默地接受妻子任何撒气式的打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表面上是这样,可知道前段时间的绯闻风波的阮建君,对鱼清舟这个混账东西心里不知道骂了几百遍。

  可为了维护自己的儿子,阮季暂时不想让他妈也知道他喜欢鱼清舟这件事,加上阮建君自己也觉得就这么告诉妻子太突然怕她接受不了。于是,他决定就编了这些缘由,暂时搪塞过去。

  阮季在一旁,终于松了口气,在心里为爸爸给自己解围感动的泪流满面,并偷偷给阮建君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关总算是过了。阮季心里放松下来,可这一放松,他又想到不久前鱼清舟的生命垂危,皱起了眉。

  阮季站起身来,走向父母,面对着他们。

  他的表情重新聚起凝重,嗓音嘶哑,郑重道:“爸,妈,虽然事情的开端我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可后来鱼清舟也极力挽回了。”

  阮季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不受控制地落下眼泪,“不管怎么说,是他从绑匪手中救出了我。如果不是他帮我挡刀的话,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人,就是我了。”

  阮建君和苏红听到这话,也一阵后怕,沉默了。

  阮季:“爸,妈,你们教育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是救命之恩。我想在鱼清舟康复出院之前,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陪护他。”

  这会儿,夫妇两人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排斥的表情,而是扭过头不看阮季,沉默不言。

  这是默许了。

  阮季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眼泪顺着弧度流进嘴唇,咸咸的,正如现在他的心情。

  “谢谢爸爸妈妈。”阮季含着泪笑着说。

  *

  一家三口在病房里说话一直说到了中午,直到阮季肚子叫了一声,阮建君和苏红才意识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从山里被解救回来之后还没好好吃过什么像样的饭。

  于是,他们订了附近一家干净的餐厅的适合病人吃的饭菜,送到医院,一起在病房里吃了起来。

  这对夫妇给孩子拼命夹菜:“来,这个菜清淡营养又适合入口,这两天你太虚弱,要补补身子。”

  阮季点点头,“爸妈你们不用管我,你们也吃。”

  吃完午饭,坐着休息时,阮建君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阮季一眼。

  阮季没看懂他的意思。

  阮建君转向苏红,一边看了看手表一边跟她说:“阮季要陪护鱼清舟,这快下午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给他准备一些陪护的东西。”

  苏红这才想起来:“对了,差点忘了。那我去阮季家里帮他带过来一些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你呢,和我一起去吗?”

  阮建君摇头:“你先去吧。我在这儿再留会儿,等郑兆忙完,跟他说些公司的事。”

  苏红点了点头,转身走了,病房里就剩阮建君和阮季两个人。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病房里很安静。

  阮季知道,爸爸把妈妈支开了,这是想单独跟他说话。

  阮建君抬眼看阮季。

  “我就知道,你碰上他准没好事。”他话里有十足的奚落和排斥。

  接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是说没有多喜欢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想到什么,阮建君忽然惊恐地问:“不会是你自告奋勇要当替鱼清舟当绑匪的人质吧?”

  阮季愣了愣,想起当时他对爸爸说的那句话“也没有多喜欢,但就是……喜欢。”

  “不不不!我怎么会自己送死?!”他赶忙摆手否认。

  阮季迟滞了一会儿,接着眼神慢慢往下看,没有看父亲的眼睛,他小声道:“可能是他们把自编自导的绯闻当真了吧,误会我和鱼清舟是一对……”

  相比起苏红蒙在鼓里的一无所知,阮建君是知道那件绯闻的,最终还是他出手摆平的。更重要的是,阮季对他坦白了对于鱼清舟的真实感情。

  阮建君内心五味成杂。

  谁能体会他作为父亲,直到自己儿子被绑架过的那一瞬间,极致的惊惧和心如刀割。听到阮季是作为要挟鱼清舟的工具时,他差点就想派人把鱼清舟暗杀了。

  更可恶的是,这个碍眼的混账还是阮季喜欢的对象,自己珠玉一样的孩子,因为鱼清舟喜欢男的了。

  直到最后听到鱼清舟帮阮季挡下了致命的一刀还在这种情况下把绑匪反杀了,让阮季平安无事回到了这里,阮建君才生出了浓厚的感激之情,内心的感激和愤怒相互矛盾冲突,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绪在他心里水火交融。

  阮建君看着阮季脸上的祈求和卖乖,内心酸涩又无奈。但原则不能突破,他还是决定心如冷铁。

  “鱼清舟他又不喜欢你。阮季,我还是那句话,咱们能不能换女孩儿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