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夏背过身, 仔细打量着这部手机。
虽说屏幕刚才被某个神经病捏坏了,但功能完全没有问题。
他们以前不太避讳,彼此都给对方设置了面容ID解锁, 容夏很轻易地进入主界面, 找到了微博APP。
他稍微侧过头去, 确认寇雅郡没有凑上来,才犹豫着点开微博的图标。
短暂的几秒钟后,首页出现了刷新后的内容。
都是一些时政要事、经济新闻, 没有半点关于娱乐明星的消息。
容夏又点开右下角的小图标, 打开“账号”菜单——
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寇雅郡的私人账号。
容夏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
他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的多疑。
一生顺遂,多平常的祝福语啊, 怎么会因为寇雅郡写了这四个字,就怀疑他是微博上那个大粉呢?
他摸摸鼻子,挺不好意思地把手机还给寇雅郡。
没想到,这人居然又冲他摊开手掌。
容夏:“?”
“钱,”寇雅郡理所当然地说, “你刚才说的, 如果我手机坏了,你给我买新的。”
“……”容夏真是无语了, 他委婉表示, “我给你俩巴掌你要不要。”
于是,半点好都没讨到,还白白损失了一部手机的寇雅郡,默默离开了容夏父母家。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低着头笑了。
*
春节假期一晃而过。
大明星和普通人也并没有太多不同。在外面拍戏时, 颜翘天天念叨着“小夏我的宝贝,你什么时候才回家看爸爸妈妈”,真的在家住了几天之后,颜翘怎么看儿子怎么不爽。
“一天天的不是吃就是睡,你有点偶像自觉行不行?”
“回了家也不主动做饭洗碗做家务,你有什么用啊?”
“打游戏,就知道打游戏,别人打游戏赚钱,你呢?好几万好几万往里扔。氪金也就算了,你玩出点成果也行,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菜。人菜瘾大,真没说错。”
到了初四那天,颜翘已经忍无可忍。
“你今天晚上遛完狗就别过来了,回你自己那儿待着吧,啊。”颜翘叉着腰,“我看见你就烦!”
容夏:“……”
于是,大年初四的下午,大明星容夏灰溜溜地拿着行李,滚回了自己家。
路上他给梁淮打了个电话。
“我在家不干活,被我妈赶回来了。”他无奈地说,“明天你有空吗?有空就过来吧。”
电话那旁,梁淮还没来得及回答,先被几个听上去十分年轻的声音打断了。
“是谁是谁?是不是师娘!”
“是女朋友还是老婆!看梁淮这脸笑得啧啧啧啧啧!”
“让我看看,让我也看看!”
梁淮“哎哎哎哎哎”一通驱赶,声音冷酷地说:“大人打电话小孩子不要捣乱。”
几秒钟后,他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这才顾得上回答容夏。
“下午跟学生们出来看电影了,才结束,正要去吃饭。”梁淮说。
“哦——”容夏拉长声音,调侃道,“真大方呀!不知道梁老师有没有请学生们看过我的电影呢?我记得去年国庆黄金周我可是有部电影上映哦。”
“……你这个人,”梁淮无语,“我要是请别人看电影,那肯定首选你的电影啊,可是你现在没有电影正在上映啊。”
“那我不管,”容夏逗他,“你这是给我的竞争对手贡献票房。我不理你了!”
明知道容夏是在说笑,梁淮还是会上当,“行行行,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每年365天天天排一部电影,您看怎么样?这样我就能每天都请大家看你的电影了。”
“神经病。”容夏笑着骂他。
学生们又在起哄了,梁淮捂住话筒又说了几句,这才回过头来继续跟容夏说:“一群小屁孩烦得很,我吃完饭回家找你,刚好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
*
梁淮想说的,是几天后他会带学生们在邻市的一个人工湖野餐烧烤。他想邀请容夏一起来,又顾虑着这人的身份,不知道容夏愿不愿意。
大明星听上去光鲜亮丽,然而离开聚光灯后,私下里的生活反而有诸多限制。
梁淮总想带他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却又不得不顾及着他的身份,毕竟,年前那场闹剧还历历在目。
“我的学生们都挺乖的,不会出去说些奇怪的话,这个你放心。”梁淮解释说,“我是觉得吧,人多还能热闹一点。不过确实可能对你来说不太方便,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我们两个,我也不叫他们。”
容夏挠挠头,“我想想啊。”
他也觉得人多热闹一些,而且……
去外面烧烤这件事,以前他和梁淮也试过一次。
怎么说呢,东西是很好吃的,但,容夏什么都不会,就搬个小板凳在旁边坐着,看梁淮一个人手忙脚乱。
那次他看着其他人的帐篷都热热闹闹的,自己这边只有两个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冷冷清清。
容夏想了想,迟疑着说:“要不就……叫上他们一起?”
*
梁淮今年带的这届学生,是高三年级成绩最好的重点班。
说起来他的年纪和履历并不足以胜任高三班主任的职位,但,现在学生们心思活络得很,他这款不走寻常路的老师居然相当受欢迎,一不小心就变成了苦逼的毕业班班主任。
第二天上午,容夏拎着小包包牵着萨摩耶,坐上了梁淮租来的大客车。
他在学生们好奇又紧张的眼光里,径直走到最后面的座位,一屁股坐到梁淮身旁。
“一群书呆子,每天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梁淮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道,“再开学就是最后一个学期了,我想着,趁这个假期有时间,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
容夏也凑过去跟他咬耳朵,“嗯,所以你就把两个行程合并在一起,既能照顾学生,又能打发我,是不是?”
“……又来了,”梁淮无语地抱怨道,“哪有这回事,都说了你不愿意我就不带他们了。”
容夏哈哈大笑,也不再调侃他,专心给啾啾指着窗外的风景。
目的地并不远,四十分钟后,客车停下。
这群学生当真老实得很,等到梁淮出声,才一个接着一个下了车。
梁淮带着几个男生手脚利索地搭帐篷、搭烧烤架、给木炭点火,容夏则和一群小姑娘一起,围成一个圈看啾啾躺在地上撒娇。
笨笨狗狗还很会看人下菜,先前见到陌生男人就只会往容夏身后躲,现在看到年轻的女学生,居然主动躺到地上任她们摸肚皮。
过了快二十分钟,才终于有胆子大的学生跑过来和容夏说话。
“你是容夏吗?”
容夏点点头。
女生没有太多惊喜或者羞涩的表情,只是淡淡点了下头,说“哦”,之后就跑走了。
她小跑两步回到自己的同伴身边,小声跟她们说了几句话,那几个女生立刻回头来看容夏。
容夏:“。”
他实在是被这种毫不掩饰的打量逗笑了。
不过也算新奇,平时别人看到他总是很激动地“哇”,今天面对一群高中生,他居然久违地找到了不会被围观的体验。
过了一会儿,梁淮那边的烧烤终于考好了第一摊。
先前羞涩的男孩女孩们再顾不得身边还有陌生人,一溜烟凑过去,一个个嗷嗷待哺,等待梁淮的投喂。
梁淮不紧不慢,先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纸盘摆好肉块,之后才把剩下的分给学生们,同时还要提防着不懂事的坏小子抢走吃光、不给女孩子留。
“夏夏,这个你拿去和啾啾吃——哎哎,别抢,给女生留点!”
班上的男生狼吞虎咽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终于自告奋勇来接替梁淮。
梁淮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再三叮嘱他们小心用火安全、东西一定要烤熟才能吃,之后就离开去找容夏。
学生们在那边叽叽喳喳说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两个大人则远远坐在帐篷中吃着东西。
容夏吃得心满意足,连连夸奖:“这个鸡翅好吃啊!”
“我自己腌的,昨晚鼓捣到一点多。”梁淮说着,从容夏手里抢下一根火腿肠喂给啾啾,“好吃吗宝贝?”
容夏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四处寻找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拿来教训梁淮。
他瞥见不远处,啾啾的粉红色小包包挂在一旁,于是跑过去取下,抓着书包带子往梁淮肩膀砸去。
“你倒是挺会讨好啾啾!从我嘴里抢吃的给它吃?”
梁淮也不躲,又从容夏的盘子里夹了几片五花肉喂给啾啾,振振有词地跟容夏斗嘴:“大明星,你要注意身材啊!”
他被容夏砸得连连后退,一边“哎呀”着一边笑,“被我说中了你心虚是不是?”
后来被锤得受不了了,他反手抓住容夏的手腕,满脸真诚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怎么能让大明星和狗狗抢吃的呢。”
于是,又被容夏按住打了一顿。
*
帐篷里的两个人终于闹够了,外面的学生们也已经把梁淮带来的食材全部解决干净。
中午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梁淮想了想,决定抛弃学生们,和容夏两个人单独去玩。
他走到那群学生中间,叫来班里最靠谱的班长,叮嘱他们注意安全,有事及时联系自己,之后便拉着容夏离开了。
起初,容夏还有些不放心。
“一群十几岁的孩子,你也放心让他们自己玩?”
梁淮说:“你把他们想得太脆弱了,十几岁不假,可早都是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年纪了。来之前我做过功课,这地方的湖边都围起来了,连钓鱼都不行,不用担心落水;周围空旷平坦,只有一处山坡——就是我们即将要去的那个地方,他们不去,也不会发生坠落的危险;公园里不允许机动车行驶,也不会出现交通意外。这个地方再安全不过了。”
他拍拍容夏的肩膀,安慰道:“你总要让孩子长大,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
容夏将信将疑,被他拉着往外走去。
啾啾也很少来这么远的地方玩耍。它兴奋极了,自己颠颠跑到容夏面前,嘴里还叼着粉红色的狗绳。
容夏被面前这一人一狗说服了,暂时放下了心里那点小小的担忧,跟梁淮出去了。
*
附近行人不多,容夏索性解开了绳子,让啾啾走在自己前面。
这座城市距离他们居住的城市并不遥远,气候却差异很大。
家里还是冬天,这里却像是抢先一步进入了春天,温度适宜,湖边的阵阵微风吹在脸上,让容夏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容夏问道,“离家这么近,可我从来没听说这里还有个人工湖。”
梁淮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他又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用手指勾了勾容夏的手心。
怎么告诉他呢?
我每天都在留心这些好玩的地方,就等着带你一起来玩。
*
这地方真的很大,不知不觉,两人一狗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
啾啾一开始跑得非常欢乐,后面也走不动了。它扭头看看身后的主人,耍赖一样地往地上一趴——
容夏也早就走不动了。
他往梁淮身上一靠,柔弱地说:“我说,这地方怎么这么大,还要多久还要走出去?我好累哦。”
梁淮掏出手机看了看导航,无措地说:“……我们刚走了一半,再走一个小时就可以出去了。”
容夏丢给他一个“你再想想,再说一遍”的眼神。
梁淮:“。”
他本意只是想和容夏随便走走,真没想到这一走就出不去了。
这个人工湖是个椭圆形,中间并不连通,只能沿着一个方向走出去。
“怎么办?要不,你和啾啾在这等我?我去看看有没有哪里能租自行车。”
容夏转转眼睛,想到一个绝妙的好方法,“不用,你背我回去吧。”
梁淮:“……?”
于是,梁淮身后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容夏,怀里抱着一个接近一百斤的啾啾,一步一步走得摇摇晃晃。
他不知道是不是被生活压迫得精神失常,居然笑了起来。
“我说,你们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啊。
容夏在他背上笑到发抖,“那谁让你挑了这么一个地方?走得我累死了,你说你该不该负责把我背回去?”
“好吧好吧,背你也就算了,它呢?”梁淮举起手里的萨摩耶,“为什么它还要我抱着回去?”
萨摩耶清脆地汪了一声,可可爱爱的,两只前爪越过梁淮肩膀,握住了容夏。
很有一种合伙坑蒙拐骗成功后的庆祝之感。
梁淮摇着头笑了。
这地方是个小山坡,不太好走。
梁淮的视线被啾啾挡住,必须伸长脖子才能看清脚下的路,他还在分心和容夏说话,一个没留神,踩空了。
山坡不高也不陡,只是这一脚踩空时啾啾受了惊吓,嗷呜一声从梁淮怀里跳出来,反倒把人扑倒了。
梁淮顾着容夏怕他摔倒,手伸到后面扶了一把,又被容夏情急之下握住一推——
原本只是普通的脚滑,在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下,变成了两人抱在一起双双滚下小山坡。
拢共也就不到两米的高度,但凡是个正常的四肢协调的成年男人,都决计不会摔倒。没想到,居然成为了容夏痛失偶像包袱的罪恶之地。
他摔得头晕眼花,裤子还因为在土里滚了一圈,沾上了一层黄褐色的泥巴。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啾啾歪头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以为这是主人开发的新游戏,决定下去跟他们一起玩耍。
于是也去土里滚了一圈,把自己搞得全身脏兮兮。
容夏:!!!
他看着啾啾脏兮兮的小肉爪,血压都高了。
但又不能拿狗撒气,于是他扭头看向坐在地上揉屁股的梁淮,表情之和善友好实在让人瑟瑟发抖。
“……”梁淮坦然道,“这是个意外啊。”
“意外!意外!我让你意外!”容夏从地上坐起,偶像包袱也不要了,半跪在地上,炒着啾啾的包包摔在梁淮肩膀,“你走路有没有问题啊!这点高度怎么会摔跤!”
“哎呀!”梁淮笑着躲闪,“错了,错了,我错啦!”
他越躲闪,容夏越起劲,最后,他干脆张开双手,一把抱住容夏。
容夏一时没注意,被他拽得失去平衡,踉跄着跌倒在他身上。
梁淮单手把人紧紧扣在怀里,另一只手绕到容夏身后,仔仔细细拍了拍他身上沾染的泥土。
“摔疼没有?”梁淮问他。
这个小山坡没有铺砖块,只长了一片野草,地面并不坚硬,况且冬天穿得也厚实,摔下来的时候又有梁淮这个人肉坐垫压在下面,真要说摔伤或者划破,倒也没有。
主要就是丢脸。
容夏哼了一声,说“没有”。
别别扭扭的样子看得梁淮心里一阵阵发痒。
他在裤子上擦干净手里的泥土,上前一步捧住容夏的脸。
他含住了容夏微微翘起的嘴唇,吞下了他喋喋不休的撒娇和抱怨。
容夏没有躲开,只是在梁淮靠近时微微迟疑了一下——再怎么说,现在还是在外面。
这点小小的挣扎立刻被梁淮捕捉到。
他放开容夏,自己微微起身,一扬手,脱了自己的藏青色夹克。
容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情况,就被兜头罩住了脸。
轻柔的吻自眼睑落下,柔软的嘴唇依次印在眼窝、鼻梁、脸颊,最后停留在嘴角。
等到容夏终于适应了眼前黑暗密闭的空间后,梁淮终于挤进他的唇缝,亲吻长驱直入。
*
罩在头顶的衣服不知不觉被梁淮顶落,摊开掉在草坪上。他顺势压着容夏,两人一起倒了下去。
他的夹克铺在身下,这一次没有再弄脏容夏的衣服。
闷住呼吸的衣服被拿开了,容夏却依然觉得呼吸不顺畅,每每想张口呼吸,都只会被梁淮叼住舌尖吻得更深。
来不及搞懂这个吻是怎么发生的,梁淮的气息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就这么压了过来。
梁淮一直不算温柔,被接连咬了好几下嘴唇后,容夏终于忍不住了。
他别开脸,小声嘀咕了一句“疼”。
梁淮也不听,捏住他的下巴转回来,又一次咬了上去。
容夏的呼痛和抱怨又一次淹没在唇瓣的辗转中。
抱怨还是有效果的,梁淮动作放轻了很多,左手塞到容夏背后,安抚地抚着他的背。
糖衣炮弹最会降低人的防备心,容夏意思意思挣扎两下,很快在梁淮的亲吻下放软了身体。
两只手被梁淮牵着绕到那人背后,容夏借着他的力气从草地上被抱起来,树袋熊一样缠在梁淮身上。
亲吻的力道变得轻柔,气氛却更加暧昧。梁淮蹭着他的嘴唇,在亲吻的间隙叫他“夏夏”。
手掌下面是容夏柔软的屁股,眼前是他挺翘的鼻尖。容夏鼻梁高挺,是很英气的轮廓,只是鼻尖有颗褐色的小痣,增添了一点俏皮和可爱。
梁淮放过他红肿的双唇,蜻蜓点水般地在那颗痣上亲了一口。
容夏闭着眼睛靠在梁淮肩膀,后知后觉跟他算账。
“不要搞这种突然偷袭,”他戳戳梁淮的腰,声音还带着情。欲后的沙哑,“无不无聊。”
梁淮含糊应了一句,偏过头去用侧脸压住容夏的后脑,假装两人是一个深情拥抱着的姿势。
他伸长手臂捡起自己的夹克,拍拍上面的泥土重新穿回身上。
之前还不觉得,穿好衣服后梁淮才发现自己的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亲吻罢了,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却依然能让梁淮心如擂鼓,全身是汗。
在边上玩泥巴的萨摩耶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主人,甩着尾巴走到容夏身边,用鼻子蹭蹭他的脸。
容夏笑着“哎呀”一声,腾出手来揉揉啾啾的耳朵。
他拍拍梁淮的肩膀,从他身上站了起来,伸个懒腰,说:“回去吧。”
……提到这个又马上皱起了脸,“这么远的距离你背我回去!”
最后,梁淮找人工湖的巡逻人员借了一辆电瓶车,载着容夏和啾啾离开了这片区域。
容夏抱着啾啾,生无可恋地喊道:“怎么办!明天我会上微博热搜吗!”
梁淮在前面哈哈大笑:“‘大明星为何满身泥土坐在电瓶车上’这种标题吗?”
容夏用脑门撞撞这人的后背,嘀咕道:“遇上你就没好事,我算是看明白了。”
两人这一走就是几个小时,学生们已经散成几个小团体,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们回到帐篷时,刚好看到几个男生向树上抛着水瓶。
梁淮以为班上的男生又在淘气,停好电瓶车后走到男生身边,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巴掌。
“干什么呢?怎么砸树啊?”
男生挠挠头,指指树上挂着的风筝,“她们的风筝挂树上了。”
说着又指指身后几个女同学。
梁淮摇摇头,脱了自己脏兮兮的夹克让学生们拿着,两下爬上树干,捞下了那只风筝。
他把风筝丢下去,自己也跟着跳下来。
“用水瓶砸这得砸到什么时候去……”他无奈地说,“连爬树都不会啊,男子汉怎么能不会爬树?”
容夏哼哼唧唧着走过来,说:“谁规定的男子汉就得会爬树啊?你不要强词夺理了。”
几个男生被梁淮说得不好意思了,挠挠头,拎着风筝还给班上的女同学。
有胆子大的男生反击道:“老师会爬树就很了不起吗?出去一趟不也是把衣服弄脏了……”
梁淮没说什么,只扫了一眼过去,倒是另一位当事人抓抓脸,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头。
到底还是一群半大学生,在别的城市待到太晚总归是会引起学生家长的担心。五点时,大客车按照约定来接他们回家。
学生们玩累了,返程时睡得七荤八素,就连啾啾的精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趴在地上昏昏欲睡,一整车人里,只剩下坐在最后排的梁淮还清醒着。
他并不是不累,只是常年平静如死水的内心突然起了波澜,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脏震得他无法平静。
他看着玻璃上映出的侧脸,容夏倚着他,小脑瓜一点一点。
他伸出手指点点玻璃,指尖正正落在那人鼻尖的倒影上。
*
客车抵达长途汽车站后,梁淮一一送学生们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为了今天的一日游,梁淮准备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堆在脚边。
“我说,大明星,”他指指脚边的包裹,对容夏说,“打个商量,让我借住一晚?”
容夏装模作样思考一番,冲他伸出手,示意他给报酬。
梁淮配合地垂下头,苦恼说道:“我没有钱,以身相许行不行?”
“不行。”容夏摇摇手指,“你这是在占我便宜。”
梁淮笑了笑,又说:“那你说怎么办?我这个穷苦的底层人士,工资都用来养车和请学生吃饭了,我一分钱都没有了。”
容夏对着傻乎乎蹲在地上吐舌头的啾啾扬扬下巴,说:“晚上帮我给它洗澡,都是你害它变得这么脏!”
“好好好,”梁淮摇着头笑笑,“行行行,我是罪魁祸首,行了吧。”
*
给萨摩耶洗澡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说起来,以前给啾啾洗澡的工作,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寇雅郡在做,容夏只偶尔打打下手帮个忙,真的动手操作起来,容夏发现洗澡这事还真没那么简单。
不过短短几分钟,他的睡衣就湿透了。
梁淮也帮不上太大忙。他没养过狗,不知道什么样的力道合适,重了怕萨摩耶不舒服,轻了根本按不住,没过多久,也被甩得满身是水。
两人磕磕绊绊快两个小时,总算给他洗好了澡。
容夏把烘干机搬出来的时候,梁淮简直瞳孔地震。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他不敢置信,“需要这么大的机器来烘干吗?”
容夏甩甩头发上的水珠,解释道:“没办法,它毛太厚了。一岁多一点的时候有一次用吹风机给它吹毛,吹到后面吹风机的线烧了。”
说起这件事容夏就心有余悸。
当时他闻到了糊味,还以为是吹风机太热,把啾啾的毛吹糊了。后来寇雅郡拧着眉毛从卧室走出来,一把抢下他手里的吹风机,这才发现吹风机底部的连接线已经冒了烟。
第二天,寇雅郡就拖着这个巨大的烘干机回了家。
容夏慢悠悠讲述了烘干机的来历,随口感慨了一句:“萨摩耶这个品种真的不适合新手饲养,太容易走弯路了,没有别人指导真的很难。”
他只是随便那么一说,身边的人却没法不往心里去。
烘干之后还要梳毛。
现在还没到萨摩耶的换毛季,不过掉毛量也已经相当惊人。
容夏支了个蚊帐,自己钻进去用大梳子一下一下梳着萨摩耶的毛发。
蚊帐空间小,无法再容纳一个成年男人,梁淮只能坐在外面看着。
他待着无聊,随意打量了一下容夏的豪宅。
然后视线定在了这人的酒柜上。
他笑着取下一瓶威士忌,冲蚊帐里的人摇摇手,说:“我开这瓶酒可以吗?”
容夏抬头看了一眼,给他指了另一瓶,“开那瓶吧,还剩一半没喝完。”
他艰难地从蚊帐里爬出来,拍拍身上的狗毛,又打了个喷嚏。
“每次给它洗澡,我都觉得我快要得鼻炎了……”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个喷嚏。
梁淮拎着吸尘器,打扫干净蚊帐里的狗毛,收起蚊帐时却犯了难。
那边,容夏已经坐在沙发上喝起了威士忌,他看了一眼,说:“放着吧,一会儿我来收——那个蚊帐有点问题。”
……说起来又是寇雅郡。
在蚊帐里面梳毛的方法也是这人教的。有一年啾啾在换毛季,每天都一把一把掉毛,蚊帐总开总关,终于坏了。
寇雅郡简单修了一下,倒是能凑合用,只是收起来时不太方便,只有家里这两人才知道怎么省力地将蚊帐关起来。
梁淮耸耸肩,说“好吧”。
他坐到容夏身边,拿起了另一只广口杯。
他的酒量可不比容夏,实实在在是个千杯不醉。
他不想在容夏喝醉的情况下跟他说话,一直想办法抢着这人手里的杯子,无奈容夏左躲右躲,就是不给他抢到。
梁淮无奈。
灌下一杯威士忌后,容夏两眼发直。他从沙发上坐起,径直走到蚊帐前面,对梁淮说:“给你演示一下,这个蚊帐应该怎么收。”
说着,他按下蚊帐自动关闭的开关。
“……”梁淮扶额,“不是说坏了,不能自动关闭了吗?”
容夏眨眨眼睛,“哦我这是给你演示错误的方法。”
梁淮默默捂住了眼睛。
他起身把容夏拽回沙发上,“我真是服了你了!这么多年酒量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也是个人才。”
容夏不服气地哼哼,“没有长进又怎么样?我又没有喝醉。”
梁淮才不管他这套,自己坐回他身旁,端起杯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容夏不喜欢口味太烈的酒,这款威士忌并不辛辣,余韵甚至带着点果香。
他酒量虽然差,但也真的不到一杯就会喝醉的程度。他伸长手去够茶几上的冰桶,想再在自己的杯子里加一块冰,摸到了冰桶又想起做胃镜时医生说的话,难得有了些犹豫。
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重新坐回沙发上。
他不知道梁淮在他起身时把手搭在了沙发背上,他这一靠回去,整个人直直落进了梁淮的怀抱。
容夏慢半拍地歪头看看他,说:“手拿开,硌到我了。”
梁淮没动。
他只是看着容夏浅棕色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开心或幸福的情绪。
他低声问容夏:“夏夏,你和那个人……断干净了吗?”
容夏:“……?”
他歪着头,似乎在思考这话的含义。
“你们不会再和好了吧?”梁淮突然有些紧张,他又问了一遍,“离婚和情侣间的分手可不一样。”
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该等待容夏的回答,毕竟这一次,他想要的已经不再是像上次一样的crush,他想要容夏的感情,想做他堂堂正正的恋人。
但是,他看着容夏的脸庞被威士忌的酒意缓缓熏红,看着他被酒液润湿的双唇,看着他褐色瞳仁中自己的倒影。最后,梁淮的视线落在了他鼻尖的那颗痣。
他凑近容夏,又一次吻住了他。
他可以在容夏面前保持理智吗?梁淮想,他大概永远都做不到。
麦芽发酵的香味弥漫在两人唇齿间,容夏向后躲了一下,又被按住后脑继续深入。
带着酒意的吻令人头晕目眩,谁都没有注意到原本安静趴在地上的啾啾突然兴奋起来。
它啪嗒啪嗒走到大门前乖巧蹲好,几秒钟后,容夏家的门锁咔哒一声打开——
容夏疑惑地出了个声,声音带着情。欲过后特有的甜腻。他看向门口——
寇雅郡拎着一个粉色的袋子,一脸阴沉地看着沙发上拥在一起的两人。
*
春节前寇雅郡出了趟差,回来之后往容夏父母家晃了两圈,后面又马上有了新的工作。
好不容易闲下来,他又准备起了啾啾的贴纸——贴在抽屉把手上的东西,不能摸几下就掉了颜色,也不能在外力作用下太快变形,总之,肯定要选可以多用几年的材质,不然某个小祖宗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话来奚落他。
寇雅郡亲自跑了好几家数码打印店,终于选好了照片的材质。他又把防磕胶布一张张剪好,贴上啾啾的小照片,鼓捣了两天,做好了一袋子胶布。
出发去容夏家前有个紧急工作,寇雅郡不得不折回办公室准备。这一忙活,一直忙到了下午五点。他看看时间,顺便叫了两份外卖,一起带过去跟容夏吃。
等待外卖的时候,他打开电脑,又一次点开了那个装满容夏照片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塞了太多东西,每次打开都能有不同的发现。
这次,寇雅郡注意到了角落一张非常不起眼的照片。
这是一张微信视频通话时的截图,时间是两年前的某天晚上。
也不知道是容夏外出拍戏,还是自己出差在外,总之那天两人没见到面,只在睡前通了次视频电话。
截图中,容夏凑到屏幕前面,给自己指指自己的眉毛。右上角的小窗口里,自己则眉头紧皱。
容夏眉毛下方不知被什么刮破了一个口子,伤口不深,但位置尴尬,再往下几分,恐怕就要伤到眼睛了。
*
“……就这么小一个伤口,”容夏用发卡夹起前额的碎发,给寇雅郡看自己的眉毛,“修眉形时不小心蹭到了,没事的。”
寇雅郡皱着眉毛,语气严厉地说:“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到底是哪个化妆师?不是月月,那是谁?”
容夏:“……都跟你说了没事的,你不要总是这么凶巴巴,我告诉你是谁之后你想怎么样?想找人家麻烦吗?”
寇雅郡不说话了。
最终寇雅郡也没从容夏嘴里问出是哪个化妆师这么毛手毛脚,还在容夏的威逼利诱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立下保证,绝不再追究这件事。
*
寇雅郡甩甩脑袋,慢慢地眨了几下眼睛。
他又看向屏幕上容夏的照片,那伤口确实不深,却也绝不是能完全忽略的程度。靠脸吃饭的人,弄伤了脸蛋也不肯让自己追究些什么。
这个人啊……
他忽然就坐不住了。
去容夏家的路上,寇雅郡一直反反复复思考着刚刚想起的那一小段记忆。
听到容夏说眉毛划破时的心焦,亲眼看到伤口时的心痛,和被迫答应容夏不去追究的无奈……每一样情绪都清晰流入脑海。
还有,视频通话接起后,容夏凑到镜头前那一刻,自己漏掉的半拍心跳。
“寇总,拐过这个弯就到容先生家了。”司机恭敬地说,“我是在车库等您,还是把车开走明早再来接您?”
寇雅郡看了一眼腕表,说:“开走吧,明天早上来接我。”
“好的,寇总。”
寇雅郡甚至没让司机把车开进容夏家的小区,在门口就下了车,心情很好地和保安打了个招呼,慢悠悠往容夏居住的楼栋走去。
虽说离了婚也搬出了家,但容夏并没有更换电子锁的密码,也没有删掉寇雅郡以前录入过的指纹——寇雅郡把拇指贴到识别区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开心。
怎么说,这也算是容夏对他没有完全忘情的证据吧……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熟悉的白色毛绒绒欢快地跑到他身边,乖巧地冲他摇着尾巴,而寇雅郡的视线却盯在沙发上忘我拥吻的两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谁爽了我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