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园大门前停满了警车,从门口到泰安院,有很多警察在路面上低头寻找蛛丝马迹,德园附近的山路上,也有很多警察带着警犬在四处寻访。
陶然花了不少时间才回到东苑里。
榴花馆这边倒还算安静,桐妈和阿娇几个都坐在小花厅里悄声谈论着什么。看见陶然回来了,阿娇冲上来就往他背上一巴掌,“总算知道回家了!玩疯了吧你们。”
陶然赧然的抓抓头,把带给他们的礼物放下,打听起情况来。
桐妈让他坐到身边就说:“其实,到现在我们也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昨晚上大家睡得好好地,突然,警报器就响了!”
边上的几个工人纷纷点头。
事情发生的时候是深夜,泰安院里除了老夫人就只有罗姐,还有两个男工在前后门守夜。
林强来敲门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他说拉了很重要的东西在值班房里,守门的楠叔就开门放他进来了。没想到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冲进来就把楠叔跟另外一个值夜的工人给控制了起来。
林强带着人去芳木精舍里敲门,后来里面就传来惊叫声。楠叔知道事情不得了了,真后悔没把无线发射器带在身上——这本来是规矩,他却总是忘记,老觉得哪就那么巧了,有事跑回值班室按报警器也是一样的。
——结果就是这么不巧!
老夫人跟罗姐两个人都是女人,年纪又大了,根本就没有机会拉响卧室里的警报器,就这么被连拖带拽地带到地下室。
院子里,楠叔二人被绑了近两个小时,才听到从里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楠树说,那些人提了好几个沉甸甸的袋子走出来,林强走到他身边,从他口袋里拿出杂物房的钥匙,开了门进去拿了两个旧的行李箱出来。一群人就在大厅里把手里的东西装满了两个箱子,抽出拉杆拖着箱子走了一圈,嘴里说拿得动没问题什么的。”
当日第一个赶到现场的阿土绘声绘色地描述道,“那个警报最后还是罗姐拉的,不过那时候坏人都走了好久了。我跟小马拿着电棍赶到泰安苑里的时候,就看见罗姐混身都是血的坐在台阶上,楠叔他们还被绑着呢!”
“老夫人呢?”陶然听得心怦怦直跳。
“我们正拿剪刀给楠叔他们松绑呢,其他人也赶到了,老夫人是他们进去发现的,当时就有不懂事的工人开始乱叫死人啦死人啦……”阿土被桐妈敲了脑门一下,他吐了一下舌头,揉着头坐远点,“我当时吓坏了,估计在场的都差不多,都在想怎么还不见主事的出现啊。后来才知道,昨晚上西苑那边叫了救护车,八点不到人就都走光了。唉,你说这可不是都撞一块儿里去了嘛!”
阿娇揉着肚子苦着脸,园子里这么乱,她早饭午饭都还没吃呢,桐妈不发话她也不敢说自己饿了,“陶然你吃了饭没有?”
陶然摇摇头,桐妈立刻站起来,“阿娇跟我去把粽子蒸一蒸,大家一起吃点吧。”阿娇赶紧地跟了上去,阿弥陀佛,总算能吃上了。
桐妈一离开小花厅,几个工人立即叽叽咋咋地说起了八卦。
“上午警察过来,把我们所有人的指纹都取了呢!”一个做清洁的阿姨告诉陶然,“我第一次看到怎么取指纹的,你知道怎么弄的吗?我告诉你就是拿一块红色的印泥,涂在十个手指头上……”
陶然陪着她说话,一转头,另一边也在说得热火朝天。
“前院的大海告诉我,他进去那个地下金库了!”
“真的?里面什么样的呀。”
“外面看着很大,其实里面很小的,都是一隔一隔好多木盒子呢。不过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地上还有不少漏拿了的珠宝呢!”
“真的啊,哎呀,不知道被偷走了多少钱,你说会不会因为这个裁员啊?”
“不会吧……会吗?哎呀你说老夫人要是真不行……嘘——要是真的那啥了,泰安苑楠叔他们会不会被辞退啊?”
“谁知道呢!不过肯定是没好果子吃……”
……………………
舒老夫人在当天晚上醒了一次,不过意识很茫然,舒销年叫了她很久,才点点头表示听见了。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舒销年看起来一点没有放下心,只是嘴上说着就好就好。
他和舒杳华轮流换班,在医院陪了一星期,中间在医生的陪同下,警察给老夫人做了一次笔录,情况也很不理想。
后头部的重击导致了急性中风,CT显示脑子里有淤血,体现在生理方面就是舒老夫人失去了一部分语言功能。
她靠在宽大的病床上,神智恍惚的咿咿呀呀着,几个特别陪护都只能用猜测来问她需要些什么。
从老太太嘴里得到有力的证据这条路走不通了。
……
舒老夫人情况稳定下来以后,暂时由四个特护24小时看护着。这边舒杳华管理着数个公司,实在不能脱身太久;舒销年也面临毕业,学业不能荒废,看护舒老夫人的重任转移到了两个姐姐身上,大姐夫白允章也表示会尽力配合治疗。
另一方面,这一起德园失窃案因为涉案金额特别巨大,很快被立为重案大案。连日里来电视新闻网络里相继报道,各种猜测接踵而至,什么狗血的不伦之恋啦,国际间谍啦,兄弟阋墙啦……
陶然坐在床边折衣服,一边被新闻特讯里的最新报道和分析说得一愣一愣的。
“请问何教授,那座大愿地藏菩萨究竟值多少钱呢?”
被称为何教授的人一脸严肃的说:“这是我们国家的宝藏!是人类历史的见证者,它的价值根本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主持人契而不舍,“盗贼把这尊佛像偷走以后,必定是要脱手的。您看,它会卖到多少钱呢?”
何教授傲娇的哼了一声:“这些庸俗的人,只知道用国宝换钱。如果真要买下它,我敢说它值得几十个亿!”
主持人:“……几十个亿?”
台下的观众开始嘈杂起来。
电视机前的陶然也倒抽一口冷气:“几、几十个亿?!”
舒销年嗤笑一声,拿起**换了个频道,“要说那座玉佛本身的价值,也就几百万。珍贵的是它的历史文化价值……几十个亿只是代表了对待这件文物的一个态度。就是绝不姑息,谁敢倒卖,看看涉案金额吧,你担得起这个重罪吗?就是这个意思,别被那个数字给吓倒了。”
陶然这才拍拍心口,吁了一口气。
就是嘛,几十个亿,放在家里,难怪贼惦记。
“老夫人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医院说,我妈目前最好保守治疗。不过,既然不能动手术,我们都觉得还不如在家疗养更好,家里就有名医白大夫,何必待在那种一片白的病房里呢。”舒销年站起来,烦躁的撑腰在电视机前走来走去,“明天就出院了。到时候慢慢调养身体,希望她能回忆起一点有用的东西。”
“可是,不是有那么多摄像头的吗?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也太奇怪了,难道真的有飞贼,可以一阵风一样进出德园由如入无人之境?
舒销年沉默,这叫他怎么说?摄像头是有,可是泰安苑里那几台叫人给提前弄坏了。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有内贼!
“那天那几个人怎么进来,又怎么走的啊?”
“是一个叫章永的打开西苑的侧门放进来的,他已经潜逃了。”舒销年对这个章永有点印象,他是西苑一个管事,在德园里做了很多年的老工人,真没想到,这回做内应的居然会是他。
舒销年不由自主的怀疑郜斌夫妻。
无他,章永是郜斌一手提拔上来的,而且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在红十字医院里,章永虽然没有进蒯岫的病房,但是他扫到过一眼,章永的确就是在走廊里站着的,怎么突然又回了德园?
真的只是他的个人行为吗?
已经派人在详查了,警察那边也提供了这个情况,但是,到今天,已经那么多日子过去了,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怎么能不叫人抓狂?
“园子里的所有工人最近都要被重新调查一遍,不过你放心,出事当天为止,你都跟我在一起,不会有事的。”舒销年告诉陶然,“大概要解雇一些人,要是有人找你说情,千万别答应。”
陶然点点头,“其实我也觉得,德园里的防盗工作不是很严谨。就像我们东苑里,开关偏门的磁卡好几个人都有,我觉得,还是把人数再精简一点,比如,规定只有当班的两个人可以拿磁卡,下班前必须转交给下个人这样……”
舒销年挑起眉毛,有点意外自家小保姆还有这方面的才华,“你说得很有道理,再说说,还有别的建议吗?”
陶然腼腆的笑了笑,把叠好的衣服开始归档,“其他也没什么了,就是各个位置的监控镜头,要重新确认一遍位置和范围,上次我在榴花馆的安保室里打开后台看了看,好几个都黑屏了,估计不是坏了就是没电了,我跟桐爸提了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都修好了呢。”
舒销年欣慰的看着他,满意无比的想:除了性别不对,简直就是上天为我安排的最佳伴侣啊!
细心、谨慎、温柔、美貌、专一、勤劳……好像任何褒义词扔到陶然身上都能契合,舒销年摸着下巴,越发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