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瞪大眼睛盯着谢虞川, 很久,才惊奇道:“你都想到那一步去了啊?”

  “………………”这混乱的打法让谢虞川无言以对。

  凯瑟琳说:“我说谢,到底是误读与否, 以及要选择谁来结伴终生, 这些东西,是你单方面就可以说清楚的吗, 你为什么不问他自己的想法呢?”

  “在我们所有其他人的眼里,他明明已经是可以自己做决定的大人了哦。

  谢虞川神色微动。

  不远处, 林溪和默尔曼已经讨论完,毫不知情的朝二人看来, 似乎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

  凯瑟琳含笑:“好了, 该走了,下次再见。”

  留谢虞川在原地。

  第二日, 谢虞川送林溪去参与节目录制。

  年轻男孩们三两成群的走在路边,时不时侧头看一眼他们的车。

  连冰正在其中, 发现了林溪,高兴的朝他们招手。

  车门打开,林溪下车, 他便立刻带着朋友上前, 热情的和他说话,而林溪虽然回应不多, 却也十分自然的融入一群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中。

  谢虞川凝视着他的背影。

  走了几步, 林溪忽然回头, 向谢虞川的方向, 单手比在耳边, 意思是晚点打电话给他。

  谢虞川顿了片刻,朝他轻轻点头, 意思是去吧。

  直到得到这样的回应,林溪才继续前行。

  汽车在路边停留很久,直到年轻人们的背影全部消失,才终于离开。

  林溪进到节目组,录了半天节目,吃午饭时,和谢虞川视了频,说了说话,之后去午睡。

  其实这一天本应该是平静的,但下午时,刚醒的林溪,却被火急火燎的赵充逮住,问怎么打不通电话,有没有看网评云云。

  林溪睡意未消,尚有茫然。

  他疑惑:“怎么了?”

  赵充找到热门的帖子和话题给他看。

  【细扒林溪,打工小哥还是资本造星,浮动的人设背后,到底是谁在愚弄公众。】

  帖子将林溪在生日宴会上的高调出场,与乐器店打工的画面拼在一起,用“滑稽”两个打字戳在最中央。

  说林溪是“扬州瘦马”,背后有资本有金主,出道以来所有的事情都被安排好了。

  知情人说,金主还因此与长辈起了争执,而这长辈是扶持他登上主事位置的关键人物。

  不过,在所有的议论中,对金主的个人信息都是含糊其辞的,只用字母X来代替他,并没有暴露哪怕一丁点。

  林溪昨夜送走凯瑟琳夫妻时已经很晚,回到房间倒头就睡,醒了就过来录制,竟不知道这事。

  林溪觉得荒谬的同时,又发觉其中一些描述、图文的确是真实的。

  发文的人,一定是离他很近的人。

  赵充直挠头皮:“我大早就给平台那边的人打电话,想让他们帮忙给几个账号限流,起先还应的好好的,过了没多久,说辞变成了这事不好办,再打就没人接了。”

  这时,正浏览网页的车小尼腾的一下站起来。

  他几乎要咬着舌头,指着屏幕:“这这这个照片落地饰品旁边那天站着、站着的是……”

  林溪也跟着看去,神情变换,最后,点了下头:“知道出处就好了。”

  “下午不录了,”林溪单手关闭电脑,“赵叔,我的镜头就明天再补吧,行吗?”

  能把眼下的事解决了,他补不补都行,赵充满头包,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打什么哑谜,他们好像已经知道舆论是谁弄出来的。

  而且,在知道后,林溪甚至有点松口气的意思。

  什么情况啊?

  那边,林溪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车钥匙,给车小尼,“小尼,去停车场开车。”

  那是谢意平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的跑车,修好后开过来看林溪录制,直接停在这边不开走了。

  车小尼飞快的“哎”了声,双手接过车钥匙,跑出去。

  还在车上,林溪二人就接到了电话,约在附近的一处茶楼,就好像他们的行踪想法都已经被对方猜到了似的。

  茶楼很雅致,客人不多,彼此间有屏风遮挡,但林溪无暇欣赏环境,而是跟着服务生进到最里一间。

  木门推开,里面果然坐着一名老者。

  车小尼的猜想被证实,他额头冒汗,想陪林溪进去,说点什么,但很快被人拦在外面,不许他跟进去。

  都是老同事,相互不好为难,他停在原地,着急上火。

  林溪倒是平静,雪白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

  他主动进入,并与老人相对坐下,垂眸一扫眼前的茶。

  老人是笑盈盈的,与昨晚差不多的表情,让他尝一尝这里的茶,说和谢家昨天泡的雨前龙井是同一批出的,口味很好。

  林溪听他刻意东拉西扯,也不催促,陪着他喝茶。

  几杯过后,谢老爷子点了点头,“你这脾气不错,耐得住性子。”他说着,将一个褐色牛皮纸包裹的文件袋放到桌上。

  “你看看。”

  林溪沉默的接过来,抽出里面一叠厚厚的纸张,当那内容见光之时,林溪下意识蹙起了眉头。

  ——那居然是十好几张女孩的照片。

  “虞川回容城起,我就让人在留意了,这些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子,什么类型都有,也都很愿意嫁到谢家。”

  “今天你在,就你替虞川挑挑,选几个你能接受认可的,我也会把你的意思传达给虞川。”

  林溪略感迷惑。

  “当然,你的也有,后面几页,家世差一些,都是性情温柔,不会生事的,和你也能处的来。虽然虞川要你做他的继承人,但有些事你也得拎清楚,谢家的传承,不可能会落到养子的手中,这点,谢云杉比你清楚。”

  “……”连自己的都有。

  林溪一整个感觉十分离谱。

  谢老爷子胸有成竹,将一杯洗茶用的水泼到一边,在四溢的茶香中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虞川不在这里,我们今天的谈话也不会被任何人从任何途径知悉,你完全可以客观、审慎的考虑我说的话。”

  林溪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问道:“所以舆论文章都是您放的是吗?”

  谢老爷子颔首。

  林溪道:“可这种做法对您、对谢氏,也可能造成损害。”

  一旦闹大,势必有人会去深挖,届时对谢虞川、对谢氏,不是好事。

  谢老爷子嗤笑:“乌合之众罢了,我想让他们再搜不到你,也只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他说:“既然在意别人的眼光,那你更应该知道,我只是带给你们一个预演而已,如果你们还要执意继续在一起,最后你们都会生活在千夫所指的世界里,到那个时候,你们的感情还能像今天一样笃定吗?”

  老头是利诱又威逼,先礼再后兵,但所针对的核心问题却……林溪简直要扶额了。

  谢老爷子竟然是真的以为他和谢虞川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就因为他们比寻常人亲昵一些吗?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是复杂的啊。

  林溪叹着气:“老爷子,您来前应该是找过我哥吧,他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吗。”

  “现在或许吧,”谢老爷子不为所动,冷笑一声,“明天呢?明年呢?”

  林溪一愣。

  他脱口而出问:“什么意思?是他说了什么吗?”

  分明是拿上支票离开他的戏码,但某种期待却在他年轻好看的面庞上显露出,给他增添了异样的光彩。

  那光彩被老爷子看在眼里——气炸了好吗,他今天是来当这两人示爱的传话筒不成!?

  “够了!”老头拍桌,“不要说那些没用的废话,我告诉你,谢虞川的所有,都是谢家给的,你再这样,只会害了他!”

  老爷子没有说出自己想听的话,林溪那点期待便一点点落下来。

  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理好话语,林溪道:“老爷子,您是我哥的亲人,我是很尊敬您的,今天的事,我就当做您关心则乱,我不会和他说。”

  谢老冷哼:“说又如何?”

  “不如何。但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舆论的堤口一旦冲开一个小口子,后续很可能无法收场,所以您真的不要太过傲慢,无论是为了谢家的名声还是为了您自己,您还是快收手为好。”

  他这一番话说的不疾不徐,神态自如,丝毫不见被舆论逼迫到下风的模样。

  谢老爷子听得是万分感慨。

  真的可惜,是亲生的就好了。

  林溪将话说到这里,看谢老神色浮动,猜到他其实也早知道这些。

  所以,这趟来或不来,谢老爷子都不会让那舆论再往下传。大概就几个小时后,其他什么爆炸性新闻就会被安排出炉,把公众注意力吸走了吧。

  林溪来,当真是因为,他尊敬谢虞川的长辈而已。

  茶室内,袅袅一缕烟盘旋上升。

  林溪自觉已经说完该说的,站起身,徐徐道别。

  他走到门口时,身后老人阴鸷的话语传来:

  “我是要顾及谢家和谢氏,但是你,我可以毁掉你。”

  “……”

  “大堤崩塌之时,我只用把洪水往你身上引就好了,你身上那些事情,也足够抓人眼球不是吗。”

  林溪脚步微顿。

  他终于轻声叹息:“老爷爷,您不了解我,这世界上,除了谢虞川,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很在意的东西,这其中甚至包括我自己。”

  “而且……”

  少年人的面孔上浮现出淡淡的怅惘,“您也真的不必担心我和他之间会如何,因为我其实一直知道,不会有那样一天的。”

  就算自己会去试探、去那边缘处游走,享受谢虞川在那一刻对自己的包容和放纵。

  但心底深处,他一直清楚,他只是在仗着谢虞川疼爱自己罢了。

  谢虞川疼爱他,是因为与他相依多年、教导栽培多年,是因无数付出而成就的特殊。

  那情感或许远超哥哥与弟弟二字,但,其中却没有任何一种成分,是如自己这般的,渴望亲吻爱抚,融入对方的身体骨血,渴望以平等的姿态,与之并肩和牵手。

  可那没有关系,因为仅是前者,也足够谢虞川准许自己呆在他身边一辈子。

  他余生,便可以在在试探与纵容间窃喜,在醉酒的夜晚获得侥幸的奖励。

  人生本来就不是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所求的十分之中,能得一二,也是圆融的欢喜。

  林溪推门出去,在见到外人的第一刻收敛起自己脸上的表情。

  岂料,车小尼急哭了冲上来:“快快快,智障粉丝信了谢老编的料,要自杀证她哥哥清白,人这会儿快上天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