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碰我的女人?”◎

  原本祥和的气氛,忽然变得压抑又低沉。

  裴笙的眸子一瞬间暗了下来,下颌线抿得很死,整个人保持着僵直的姿势,似在极力隐忍即将爆发的情绪。

  帐篷里,鸦雀无声。

  负责安抚遇难家属的官员们个个秉着呼吸、弓着腰背,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

  许久,裴笙缓缓垂下眼睑,沉声问秦真:“怎么回事?”

  秦真将暗卫看到的一五一十说给了裴笙,包括世子妃侦察地形提前做准备、深夜有计划的出逃,甚至和车夫讨价还价的细节等等。

  裴笙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浑身的气息也低得吓人,可当秦真说到世子妃往湖州的方向赶来时,那好看的桃花眼斜了斜。

  裴笙:“她可有带随行物品?”

  跪在地上的暗卫摇了摇头。

  裴笙:“她衣着打扮与平时可有不同?”

  暗卫又摇了摇头。

  裴笙拧眉深思。

  他双手负在身后,望向帐篷外黑漆漆的夜色。

  夜空中,繁星高挂,织女星遥望着对面的牛郎星,似在隔空述说难耐的相思之情。

  那积压在他胸口上的一团郁气立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裴笙:“车夫是谁?”

  暗卫:“是西巷的王二宝,曾给世子府送过几次东西,为人实诚。”

  裴笙勾了勾唇:“她还不笨,知道找熟人。”

  裴笙语气虽硬,可眉梢带着笑意,整个人如同沐浴在春日的阳光里,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甜腻的气息。

  站在角落里的高远猛地一拍脑门:“哦,我知道了,世子妃不是离家出走,是来湖州寻世子爷呢!”

  秦真一怔,看向眉飞色舞的高远,又看了看没有反驳的世子爷,慢慢理清头绪。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尤其是混官I场的,几息之间便能明白世子爷的心思,一个接一个地说着奉承的话。

  “对对对,肯定是,绝对是,错不了!有谁离家出走不带包袱啊?”

  “世子妃明知您在湖州,还奔着湖州而来,不是摆明了来找世子爷么?”

  “世子爷才走,世子妃就赶着来见您,可见世子妃对世子爷的情有多深!”

  “那是世子爷驭妻有术,换做我家里的婆娘,就是请也请不来啊!”

  ......

  裴笙干咳了一声,借口说商量正事要紧,快速交待完遇难家属的安抚问题后,带着秦真和高远走进寒冷的夜色中。

  今晚的月色似乎比昨日的更圆、更亮、更醉人。

  星空下、雪地里,

  裴笙抬起来,仿佛在月亮上看到了言倾的身影。

  他的唇角忍不住上扬,上扬出一个极美的弧度。他负手望向城门的方向,心中隐隐生出几许期待。

  回眸,他对身后的高远说:“这个月的俸禄,你领双份。”

  高远恍惚了一阵,等反应过来后,他猛然一个跳起,兴奋地对着世子爷的背影连说了几十个“谢谢”。

  他揽过秦真的肩膀,得意道:“看到没?这就是哥的实力!”

  秦真冷哼一声,不屑道:“小人得志......”

  *

  天刚蒙蒙亮,言倾听见车夫在车外唤她,好像说什么“到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掀开马车的窗帘,发现马车已驶出长安城,来到一个古朴的小城。小城虽不如京城繁华,但车水马龙、人潮拥挤,街上的白雪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两旁的小摊小贩叫卖得十分热闹。

  她想,车夫架着马车行驶了大半宿,应该是想休整,于是让车夫找个客栈先行休息,晚些再赶路。

  车夫是个老实人。他看了看城门上的“湖州”二字,挠头笑了两声,对言倾拱手表示感谢,牵着马儿走进旁边的客栈。

  言倾才睡醒,此刻正精神着呢!

  金色的朝霞从天边升起,冲破冬雪的寒冷,照在言倾随风起舞的发梢上。她挽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上斜插着的金钗在阳光下折射出耀阳的光芒。

  她站在街边的一颗老槐树下,伸出手,唇角含笑接住一片飘摇的雪花,再轻轻一吹,任它化作泥水滋润脚下的大地。

  逃离了世子府,寒冷的冬日变暖了,头顶的天空变蓝了,她甚至能够闻到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桃花香。

  陡然,一行官爷骑着高头大马穿越闹市、疾驰而来。

  “让开!大理寺查案!闲杂人等一律避让!”

  狂奔的马儿踏过青石路上的雪水,溅起一米多高的泥渍,弄脏道路两旁的果篮和布匹,不少摊贩见势赶紧护着商品躲到一边。

  一个衣裳褴褛的小女孩擦过言倾的衣摆,跌跌撞撞地跑向街道,街道的正中心有一个破旧的拨浪鼓。

  糟了,疾驰的马儿就要冲过来了!

  就要踩到小女孩了!

  言倾惊呼一声,一把拉过小女孩,将小女孩紧紧护在怀中。

  她什么也没想、也来不及想,只凭着本能冲了出去,然后死死地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即将发生的血腥的一幕。

  疾风呼啸、马儿嘶鸣,

  马儿在距离言倾不足一米的地方,被主人勒紧缰绳,在湿滑的地面上打了个转才堪堪停稳。

  “哪里来的野妇?竟敢阻拦大理寺办案!”

  一把利剑指向了言倾。

  言倾本就长得娇小,怀里又护着个孩子,此刻的她因为极度紧张而颤抖不已,就像是一朵无依无靠的菟丝花,可怜极了。

  所幸有惊无险,言倾吐出一口浊气,稳了心神,缓缓抬起头。

  马背上的官爷在看清言倾的脸后,先是一愣,随即和旁边的几位官爷轻佻地笑。

  “哟,还是个美娘子呢!瞧你这小可怜样,倒是本官吓着你了?”

  领头的官爷不过二十五六、皮肤黝黑,长得壮实,一双贼兮兮的小眼睛总盯着言倾的小蛮腰瞧。

  他旁边的官爷都叫他“陆爷”。

  陆爷虽笑着说话,可抵在言倾下巴上的利剑并没有拿走,而是往下移了移,停在她诱人的身前。

  言倾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冲了过来。小女孩挣脱言倾的怀抱,喊了一声“娘”,躲到妇人的身后。妇人跪在地上,拼命地向马背上的官爷磕头。

  “幼女无知,冲撞了官爷,还望官爷饶了幼女!”

  陆爷不说话,只盯着言倾意味深长地笑,仿佛在暗示什么。眼见妇人的额头在青石路上磕出骇人的鲜血,他依旧无动于衷。

  言倾心知这回是遇见麻烦了。

  她拉了妇人一把,挡在妇人身前:“你走吧,有什么事我来担。”

  言倾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望着马背上的陆爷说的。

  妇人不敢起身、吓得直哆嗦,见陆爷不反对,抱着孩子颤颤巍巍地跑了。

  陆爷收了利剑,俯下身子半趴在马背上,似乎对言倾更有兴趣了:“我很好奇,你拿什么来担?”

  言倾眉头微蹙。

  今日之事,他们横冲直撞在先、还当街扰民,不管拿到哪说,对方都不占理。可言倾是吃定了哑巴亏。

  一个弱女子在异乡无权无势,除非能搬出帝后、亮出身份,否则就算报官,也未必能讨个说法。

  对方的官服上绣着一只老虎,是四品武将,职位应是少卿。能让少卿亲自查案的,此处定发生了非常重大的案件。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和她纠缠。

  不过几息,言倾便理清了其中的利弊。

  言倾:“冲撞了官爷是我们不对,但我们是无心的。官爷大人有大量,能饶了我么?”

  陆爷摇摇头:“不能。”

  言倾:“那,咋们可以用钱解决吗?”

  一众办案的官爷们都笑出了声,仿佛在嘲笑言倾的不自量力。陆爷拍了拍裤腿上的泥渍,笑道,“能啊!”

  他伸出五根手指头:“不多,五百两。”

  陆爷的话刚落,围在四周看热闹的老百姓们纷纷摇头叹气,有些甚至小声嘀咕“官爷欺负人”。

  在大京,一个正四品的官员一年的俸禄不过一百五十两白银,五百两白银可在大京最繁华的街巷,买一栋大宅子。

  陆爷张口要五百两,不是明摆着认为言倾拿不出来,想要戏弄她么?

  可惜了,言倾啥也没有,就是有钱。

  “好啊!”

  言倾回答得十分干脆,她权当花钱消灾了。她弯了弯眉眼,从衣袖里掏出五张银票,放在陆爷的马背上,转身离开。

  陆爷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没有接五张银票,而是利落地翻身下面,用魁梧的身躯拦住言倾的路。

  “慢着,我改变主意了。”

  言倾不高兴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莫非官爷还想耍赖?”

  陆爷勾了勾唇角,笑容邪魅:“难得遇上个喜欢的,我就是要耍赖,又如何?”

  “你......你什么意思?”

  言倾步步后退,陆爷步步紧逼。言倾慌忙环住了双臂,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鸟,结结巴巴道,“难道......难道你敢当街抢人?!”

  陆爷:“也不是不行。”

  言倾闻言转身就跑,没跑两步,身后的陆爷就要来抓她。就在陆爷的手即将碰到言倾的胳膊时,不知从哪飞出一根毒针,恰好刺中陆爷的手背。

  “你敢碰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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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