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出院能行吗?”
云酽换好衣服,把这些天来用的个人物品全都收拾好,甚至有闲情逸致把被子也给叠了,枕头拍拍放好。
他听到白泽这样的问句,不觉失笑:“我怎么不行,多大点事。”
说罢,怕白泽是真的担心再跑来接他,胡诌了个名字:“丁如琢一会儿说好来接我呢,没事。”
得了他的保证,那端的人听起来依旧不放心:“你让我怎么放心?十八岁出去旅个游都能丢了,丢就丢吧,还带回来一挂件,一挂就是这么多年。”
真的是恨比爱长久,云酽被他说得无语,故意拿从微博学来的饭圈话术膈应他:“又提这事,你是不是虐恋宋见青?”
这招果然有奇效,那边的白泽瞬间哑了。
半晌,他支支吾吾地继续嘴硬:“我这不就是说习惯了么,谁让你照顾自己的能力这么差。”
按照平常的状态,白泽在听到云酽提起来宋见青的名字时,就该火冒三丈、咬牙切齿、气到扎小人。
但是今天他没有,他心虚,毕竟上次他刚在医院不由分说就揍了宋见青一拳。
虽然多年梦想实现的感觉很好,但是事后在白落枫的谴责下,他也感觉自己有点冲动,毕竟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
果然,他反常的语气还是引起了云酽的怀疑:“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怕什么来什么,白泽大脑飞速闪过各种借口:“我、我能有什么怪怪的?管好你自己,别出门又摔了就行。”
太奇怪了,平时白泽被打断腿也不说叠词,哪怕是下意识回答别人问题思绪被牵着走时也一样,结果今天他居然顺着云酽的“怪怪的”重复了一遍!
回忆了一下这几次见他时不同的表现,云酽恍然大悟。
“上次宋见青脸上那一拳是你揍的吧?”
两周前宋见青来看他的时候,他一下就注意到了宋见青脸上的伤,但那时候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车祸旧伤未愈。
但是后来越来越不对劲,
“!”白泽阵脚已乱,仍在负隅顽抗,“怎么可能是我呢?说不定是白落枫干的!”
“......”云酽纳罕地看着手机漆黑的屏幕深思,这人为了掩盖自己的行为,居然已经开始信口开河了?
“要我说你也别怪她,错就错在宋见青那人太欠揍我跟你讲......”
“不是,”云酽真的挺费解的,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白泽和宋见青两人一见面就掐架,而且这种架势并没有随着两人年龄渐长而逐渐消失,而是愈演愈烈,“你打他干什么?”
“我没有!他跟你告状了是不是?”
白泽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语言系统紊乱,两句话自相矛盾,十分难得地心虚了起来。
这还没出院,云酽就头疼起来,感觉自己是昏聩的君主面对两方交情都颇深的领主,一人关心而乱自白他们相互扶持走过多少年,另外一人不言不语,却会深情地望向他,让他无法决断:“没有,他什么都没说。”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看向上次他们两人散步的银杏林:“要是他告状,我能到现在才兴师问罪吗?”
他不带情绪的话给了白泽可乘之机,电话那端据理力争的人开始转守为攻:“我就知道,宋见青就是个大绿茶!”
“......”
“他一见到你,就装成可怜兮兮的模样,你还跟我说他是好人,我看他就是个不怀好意装狗让你心软的绿茶!”
“......”云酽沉默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为什么说得好像千方百计求复合的人是宋见青一样?
“你就说上大二那年,我们俩出门吃饭,不就飘了点小雨吗?他至于千里迢迢送把伞过来?又黯然神伤地自己回去了,我是能让你淋着还是怎么样?”
“啊?你说他什么居心啊?下雨了刮风了给你发个消息关心一下不就行了吗?什么意思啊他?”
陈年旧事又被翻出来,云酽捏了捏山根,提醒他收收良心:“明明他也给你送了。”
他不说还好,说了白泽更来劲:“他就是个卖茶的!心眼多的一条街的树加起来也没有他绿!”
“那伞那么大,我们俩一把伞就行,还送两把!怎么的,不让我跟你近距离接触呗?”
“还不敢直接说,暗戳戳地用眼睛示意你,装成贤惠得体的模样,不让你难做,这不是绿茶是什么!”
说着说着白泽就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嗓门抑制不住地洪亮,吓得小秘书敲门,以为他突发恶疾。
“留他吃饭他还不愿意,他当时说的话我现在都记得,”白泽板着脸挥挥手示意小秘书自己没事,转眼又继续跟云酽诉说自己这几年是怎么深受宋绿茶困扰的,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哎呀,你们俩去吃吧,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了,不方便。”
他学宋见青说话的时候故意把嗓子捏得很细,好像动画片里为非作歹的蛇精,转而又立刻变得粗犷起来:“我靠,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呢!轮得着他来管!”
“......”看来白落枫真的说得挺对,她堂哥看上去不仅能胜任武打演员,还能兼职在配音演员的道路中闯出一片天。
当时送伞这件事还让云酽兀自感动了好久,觉得宋见青对他实在是太好了,留给他足够的交友空间和私人领域放松的时间,没想到在白泽心里居然是这样的。
在白泽絮絮叨叨控诉宋见青的时间里,云酽短暂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在恋人和朋友之间做的平衡不够,才让他们两个这么多年了仍然是一见面就瞪成俩乌眼鸡。
算了,这种事情是无解的,云酽只能原因归为“天生磁场不合。”
那边白泽仍在喋喋不休:“当时就不该去苏州旅游!怎么就倒霉遇到他这个南方绿茶精!”
没错,多亏了宋见青,现在白泽一听要去南方出差他都敬谢不敏。
追溯到将近十年前,云酽突然想起他当时耍小心机装作不会背白泽的手机号,装可怜祈求宋见青收留自己一晚这件事......
一瞬间愧疚感飙满,他也心虚了起来,阻止白泽翻旧账的话:“好了好了,丁如琢要来接我了,先不跟你说了。”
他真的很怕白泽质问他“宋见青和我掉河里你救谁”这种话。
见他不准备谴责自己动手这件事,白泽松了一口气,非常满意,觉得自己的控诉达到了预期效果:“嗯,我就知道你不是见色忘友的人。”
两人各怀鬼胎,自知理亏,火速挂断了这个莫名奇妙的电话。
然而事实是,他只能拎着自己少得可怜的日用品打车出院。
多亏医生护士的细心呵护,每天嘘寒问暖,询问他需不需要车祸后遗症心理治疗,现在的他看见车也没什么恐惧感,顶多是有点紧张。
他上车后报了地址,车程遥远,本来准备点开之前游觉陇发给他的剧本看看。但是太过颠簸,让他头晕眼花难受。
正巧微博通过大数据精准计算他的网络偏好,给他推送了一条“天中浪潮现场采访:宋见青工作室下半年工作计划”的直播。
点进去,他一下就被游觉陇那身水蓝色的衣服晃住了眼。
画面上记者坐在左侧,而宋见青和游觉陇两个人一齐坐在沙发上,接受采访。
参加活动前两个人应该都是稍微收拾了一下的,尤其是游觉陇,云酽仔细地看着屏幕,总感觉游觉陇今天看上去特别的......正常。
采访的记者是一名气质典雅的女性,谈吐让人如沐春风,很舒适。
饶是宋见青这样面对采访一向没什么温度的冰块,这次也破天荒的很配合:“下半年的时间会全部投入到《临时病》的拍摄制作中,对我、对我们整个工作室团队来说,都是很新颖的机遇和挑战。”
记者在采访前做足了功课,工作能力很强。她先是真诚地表示对宋见青之前作品的喜欢,又侧向摄像,寥寥几句就把宋见青的个人风格解释得明了简洁,让对他不熟悉的观众也能略知一二。
铺垫充分,之后她又问:“听说这次电影的剧本并非出自您之手?”
其实她哪里能不知道,不过是为了正自然地引出游觉陇,让他也以编剧的身份讲上几句。
宋见青微微颔首:“对,这也是我第一次用别人创作的剧本进行拍摄,”他偏头看向一旁微笑着的游觉陇,不动声色地把问题引到他身上,“我们是同学,他和我的创作习惯也有很大的区别,会给期待《临时病》的观众们带来新的视听体验。”
难得能够见到游觉陇保持正经的模样,云酽还真有点不习惯。
然而一旁的宋见青还是保持着在镜头前不苟言笑的模样,云酽用两根手指触上屏幕,企图把他平直紧抿的唇角捏得翘起来。
唉,怎么年纪轻轻就严肃的像个小老头,明明以前很爱笑的。
记者十分配合,点点头:“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点,能和观众们分享一下,让我们在期待的同时也小小惊喜一下?”
“这个故事的题材和精神病有点关系,我在创作的时候又融入了一些自己对于这个病症的猜想,所以不能完全说是剖析病理,”游觉陇没有故意把这个剧本抬到很高的地步来作噱头,“倒不如说是我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