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碰撞,方向盘前弹出的保护气囊,将邹印弹了回去。
过了很久,邹印才慢慢地回过神来,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蛋糕有没有被撞坏。
蛋糕盒子因为惯性冲击掉在了副驾驶座的地上,不知道里面怎么样,可能已经完全变形了。放在身边的手机也滑落到地上了,电话挂了。
邹印觉得有点晕,头有点疼。他慢慢地抬起眼,看见了刚才突然超车绕到他前面,还急刹车的那辆黑色车。
原本还不太确定。
可现在邹印能够确定,这辆车就是冲着他来的。
邹印没有准备下车。
他的车撞在环山路的护栏上,刚才临时打方向盘紧急刹车,但还是蹭撞到了前面那辆黑色的车。
黑色的车上下来一个人。
邹印看着那个人走过来的同时,慢慢地弯下腰,从脚边捡起自己的手机。
那个人走到邹印的车窗边,敲了敲车窗。
邹印刚才还不太相信,现在完全确定了这个人。
是邵建。
看到邵建,邹印就猜到接下来一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情,所以没有下车,只是把车窗稍微摇下来了些许。
邵建一脸油腻,微微一笑:“哟,这不是邹印邹老师吗?怎么这么巧?”顿了顿,“你撞了我的车,打算怎么赔?”
邹印看了一眼前面,“是你突然超车再刹车的,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车。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现在可以打保险公司电话,再让交警过来处理,要麻烦你等一下了。”
说完,邹印就要打电话。
邵建看到邹印要打电话,立刻发疯似的吼了起来:“不许打电话!你给我下车!”
说着,还用拳头狠砸邹印的车窗。
邹印:“?”
他很想骂一句傻逼,但表面依旧冷静,“邵先生,有什么问题找交警,交警很快就到,不要在我这里试图用暴力解决问题。”
邵建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邹印没有半点动摇,突然就冷笑了一声,“真不下车?那我跟你直说了,你弟弟在我手里。”
“……”
安静了一瞬,邹印的心就沉到了底,变得冰冷:“你绑架了我弟?”
邵建不回答,洋洋自得抱着双臂,只是问:“你下车不下车?你如果现在下车,我们还有可以谈谈的余地。”
邹印看了邵建很久,道:“行,我下车。”
说完,他推开车门,把手机放进兜里,“我弟弟在哪里。”
下了车以后,邹印才发现,他的车后面还停了一辆银色的车,车上下来两个彪形大汉,一看就是保镖或者打手的样子。
邵建冷冷看着邹印,“网上的那些言论,是你发的吧。”
邹印皱眉:“不是我发的。”
邵建看上去根本不相信,“不是你发的还能是谁发的?”
邹印实在觉得面前这个人智商堪忧,忍着怒火和无语道:“邵总,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查一下吧,还有,你自己侵犯了谁,伤害了谁,这些证据保留在谁手里,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把这些女孩放在心上,打定主意觉得她们是不敢曝光出来的,是吗?”
邹印耸了耸肩,眼底漆黑冰冷,“那很遗憾,我想你很快就要进去了。”
邵建似乎被激怒,上前一步就拽住邹印的衣领,吼了一句:“闭嘴!现在你要么把这些撤下来公开道歉,要么……就等着你弟弟被撕票!我干了她们也是她们自己活该,为了拿点钱不敢报警,我就是干了她们,又怎么样?!”
邹印看着邵建。
他觉得恶心,下意识将头偏开,轻声问了一句:“邵总,为什么做了事情不敢认,原来你也会害怕吗?”
邵建:“闭嘴,闭嘴!你撤不撤,你不撤……”
“姓邵的,”邹印伸出手,猛地把邵建的手甩开,松了松衣领,“你现在是不是还想罪加一等,再来个绑架罪?”
邵建终于彻底疯掉,一拳打了过来,邹印没有来得及躲开,硬生生受了这一拳。
他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热辣辣的疼,他抬起手擦了擦嘴角,应该是出血了,嘴巴里也有很重的血腥味。
邵建冲两名大汉吼道:“把他给我按住!让他跪下来求我!我要把他杀了!”
邹印想上车,但是他的速度不够快,已经被那两名彪形大汉按住,其中一人冲着他的膝盖狠狠踢了一脚,他猛地一个吃痛,单膝跪了下去。
邵建拽起邹印的衣领,“我说过,我会让你在我面前跪下来的。但是现在已经晚了,你求我也没用了,我把你从这山上丢下去,你就尸骨无存了,知道吗?粉身碎骨,多可惜啊,看看这张漂亮的脸蛋……”
邹印避开邵建想要摸过来的手,“别碰我,恶心。”
他抬起头,路灯映照在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你想杀了我可以,那你就准备一辈子住牢里吧,邵总,我男朋友是不会放过你的。”
邹印其实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
可是邵建真的拽着他的衣领,把他往护栏边拖过去的时候,内心确实生出一丝难言的恐惧和无力。
他还不想死。
他还没有给蔺伽年过生日。
他还没有看着弟弟上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过上好生活。
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的电影上映。
他还有……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做。
邹印被拽到护栏边上,往下看,是望不到底的漆黑,摔下去应该是真的粉身碎骨了。他的呼吸有点急,突然道:“邵建,你真要我死,那我也就认了,但是你能不能等一下。”
邵建冷笑:“你要干什么。”
邹印道:“我想把手机留下来。”
邵建:“哦?你还有遗言留下来。”
他看了两名彪形大汉一眼,觉得反正邹印不可能逃走,就让那两人先暂且放手。
邹印拿出自己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打开了录音软件。
邵建盯着邹印的手机,发现邹印的手机屏幕竟然一直是显示录音界面。
不等邵建反应过来,邹印已经手指飞快将录音停止,并立刻转发了出去,转发的对象是蔺伽年。
转发出去以后,邹印按下了和蔺伽年聊天页面的语音。
他按了语音,说了四个字:“生日快乐。”
松手,发送。
在邵建扑上来要抢手机的时候,邹印猛地一扬手,将手机往远处密密麻麻的树林中砸了出去,连声响都听不见。
邹印被邵建按在地上,双手掐住了脖子,一阵窒息袭来。
邵建愤怒的双眼通红:“邹印!”
下一刻,突然一道耀眼的车灯打在邵建的眼睛上。
亮得邵建眼睛都睁不开,立刻松开了掐着邹印的手。
听得一声碰撞的巨响。
一辆雪白的车把那辆停在邹印的车后头的银色车撞了一下,车头都撞出了护栏,两名彪形大汉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车上下来一个人。
邵建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
就被人提溜起来,甩在地上,然后按在地上打。
邵建在睁眼的瞬间看见了蔺伽年的脸,像是见了鬼一样,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现在像是修罗一样,因为逆着车灯,几乎看不清眉眼,却能看见那双漆黑眼睛里爆发出的寒光,可以直直把邵建刺死。
蔺伽年一拳接一拳,完全是往死里打。
不用几秒钟就打了鼻青脸肿。
邹印缓过来,深吸一口气,先报了警,再拖住蔺伽年,鼻子莫名开始发酸,“没事了,我叫警察了,我没事,别打了。”
蔺伽年被邹印拽得退后了几步,站起身,看着躺在地上被打得动弹不得的人,眼底泛红,声音冰冷至极,“邵建,你完蛋了。”
邵建最后被警察带走。
原本安静的环山公路上被警车的车灯布满,闪闪烁烁,像是夜色里的星星。
邹印问蔺伽年:“邵建说绑了我弟弟……”
蔺伽年道:“邹然没事,我刚才打了电话,在学校上晚自习呢,晚点我让姜志峰把邹然接过来,你别怕。”
邹印看着蔺伽年冰冷的侧脸。
过了很久,他的声音很轻:“我不怕。”
等警察问完话以后,蔺伽年拽着邹印上了车,“去医院。”
来到医院,进行一番检查以后,发现都是一些皮外伤。邹印的额头有伤,是撞车的时候擦破的,贴个创可贴就可以,嘴角有血,但也只是被打得出了血,其他地方没有任何问题。
邹印检查完以后没几分钟,缪欣、张行、朱锦儿,还有姜志峰带着邹然也赶来了。
“你们怎么都来了。”邹印觉得有点好笑,“阵仗弄这么大,我只是……受了一点点小伤而已,都是皮外伤。”
没有一个人露出笑容。
朱锦儿眼眶都红了,“对不起,邹老师,都怪我……”
“不要说这样的话。”邹印看着朱锦儿,轻声道,“你很勇敢,谢谢你的勇敢,让邵建这个该死的人进去了,也谢谢你的勇敢,让那些原本要蒙受一辈子屈辱的女孩,都得到了解救。”微微一顿,“你的姐姐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朱锦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捂着脸哭,“邹老师……谢谢你。”
缪欣叹了一口气:“你太……大胆了,幸好没事,还留下了录音和其他证据,万一有什么事,我怎么跟伽年交代。”
邹然鼻子红,眼睛也红,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姜志峰到处寻找蔺伽年的影子。
邹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看着他们满脸的关怀和担心。医院的灯光很明亮,将他们每一个的眼神都照得很温柔。
他突然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原本狼狈一团糟的生活,正在变得越来越好。
孤独的生命中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
眼前这些真心关心他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剧组里的,活动里的,遇到的许许多多的,善良的人。
他们都是因为,蔺伽年的存在,而逐渐开始出现在他的身边。
在邹印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生命,正在逐渐被温柔和美好填满。
而这一切,都是蔺伽年带给他的。
邹印看到了不远处交完费回来的蔺伽年。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缪欣他们自动离开了几步,把空间留给蔺伽年和邹印。但也没有走远,就站在旁边,这么看着。
蔺伽年走到邹印面前,问:“还疼吗?”
邹印摇了摇头。
他抬头问:“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蔺伽年道:“看到了。”
刚才付款的时候,才看到。
邹印问:“那你听到我给你发的语音了吗?”
蔺伽年没说话,微微垂着眼,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邹印。
下一刻,邹印伸出手,抱住蔺伽年。
安静了很久,邹印抬起头,“我当时还以为……我没有机会再跟你说出这句话了。”顿了顿,他笑了,“但是现在看来,我还是很幸运的。”
一滴水落在邹印的脸上。
邹印愣了一下。
他看不清蔺伽年的神情,因为碎发垂下来,遮住了蔺伽年的眉眼。
邹印抬起手,手指触碰到蔺伽年的眼角,“没事了。生日不能哭,你之前自己告诉我的,寿星先生。”
蔺伽年:“我没哭。”
他微微抬起眼,眼底泛红,就这么看着邹印,“邹印。”
邹印:“嗯?”
蔺伽年:“你给我听好了。”
邹印看着蔺伽年。
蔺伽年道:“我不知道我能活到多少岁,但是只要我想,我就会陪你一起活很久很久。所以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我要你每一年,都亲口跟我说生日快乐。”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道:“每一天早上,跟我说早安,每一天晚上,跟我说晚安。”
邹印的眼睫微微一颤。
安静片刻,他答应了:“嗯。”
蔺伽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动了动唇,伸出手,手指摩挲着邹印的脸庞。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无比:“还有,永远不要让我后悔有一句话没跟你说。”
邹印问: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什么话?”
蔺伽年:“我爱你。”
“……”
心脏猛地一个震颤。
下一瞬,蔺伽年终于把邹印抱进怀里,像是要将他按进骨子里,“不要离开我。”
他低下头,像一只受了伤的大型犬一样,将头埋进邹印的肩窝,声音微微颤抖,“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再离开我,不要让我担心。”
安静片刻,邹印轻轻“嗯”了一声,抬起头,医院明亮的白光刺着眼睛,让视线逐渐模糊。
他上一次在医院,似乎是崩溃得最厉害的时候,也是觉得全世界都崩塌破碎,所有人都离他而去的时候。
可这一次在医院,邹印却觉得。
他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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