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冉感觉, 她多少染上了点郁琛凛然的气质,谷向梦在她的威胁之下露出马脚,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校园内的大草坪处, 阳光绚烂,却没什么温度, 坐着两人一猫。
“我靠!原来是谷向梦在那混混面前乱嚼舌根,我就说那人的嘴巴怎么这么臭, 指不定谷向梦在背后是怎么编排你的, 太恶心了!”易臻臻义愤填膺。
秋冉抚摸着小猫的头。
它现在没有这么害怕了,她将裹着它的围巾取了下来,轻轻抱在怀里,仔细检查有没有被谢梓珊踹伤,好在小家伙落地很稳, 后腿已经结痂好转的伤口也没有撕开, 甚至还发出了呼噜噜的愉快声音。
“以前就知道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想到未来还要跟这样的人同宿舍三年多,我连睡觉都不安稳。”易臻臻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人, 以后恐怕说什么, 别人心里都要掂量三分了。”秋冉碰了碰小猫粉嫩的鼻子, “这个小家伙这么办?”
宿舍是不可能再呆下去了,谢梓珊想杀了朵朵的心都有, 易臻臻这个月的生活费所剩无几, 一下子拿不出三千块钱,是秋冉帮垫付的裙子赔款。
气归气, 朵朵确实毁了别人的裙子在先, 这件事她们不占理。
易臻臻愁云满脸, 看秋冉逗小猫逗得开心, 试探性地问:“要不,你带回去养?”
如今秋冉住在外面,是有收养小猫的条件的,就是不清楚她愿不愿意。
秋冉一怔,眼神变得犹豫。
“哎呀没关系,你不要有负担,要是你那边不方便,我们还可以再找找别人。”易臻臻不想勉强。
秋冉很愿意,但易臻臻不知道她如今是住在郁琛的家,不是她自己租的房子,她做不了主。
“你等我问问房东。”秋冉听着小猫摩托车般欢快的呼噜声,于心不忍,说道。
“好啊好啊,你问问。”易臻臻不疑有他,有些房东确实不允许租客养猫。
*
郁家老宅,偌大的长型大理石饭桌内前,坐着四代人。
为首的老爷子皱纹横生,但精神健硕,他放下调羹,用口布擦了擦嘴,目光环视了一圈桌上的晚辈,重点在郁琛和薛书楠身上停住,这两个晚辈的位置隔得老远,郁琛更是全程无视薛书楠窥过去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
“阿琛。”老爷子叫了一声。
郁琛停下筷子,对上目光:“爷爷。”
老爷子明知故问:“你今年几岁了?”
薛书楠意有所感,也停了动作,但是没抬头看任何人,静等坐上那位老爷子开口。
“27。”郁琛知道他想说什么,能少说一句是一句。
坐在他旁边的万桥险些笑出声,这么老实乖巧的郁琛可不多见。
老爷子得了回应,却没有继续话题,反而扭头看向祝山雁:“雁雁,你今年几岁了?”
祝山雁身形一趔,这战火怎么还烧到她身上了,她回:“太外公,我今年23岁啦。”
郁向明摇头:“是啊,我太孙女都23岁了,怎么我孙子还没结婚呢?”
祝山雁的妈妈、也就是郁琛的姐姐郁珂开口:“爷爷,阿琛出身得晚,如今不也才27岁嘛,现在的年轻人不比我们当年,现在三十多岁结婚的比比皆是,您就不要操心啦。”
何芹在桌下踢了郁珂一脚,郁珂揉了揉腿肚,悄悄朝郁琛睇来一个“姐姐只能帮你到这”的眼神。
郁琛睫毛一敛。
“三十多岁结婚,我恐怕等不来那天咯。”郁向明故意说道,随即笑眯眯看向薛书楠,“楠楠,你跟郁琛从小青梅竹马,你觉得爷爷撮合你们怎么样呀?”
薛书楠红着脸:“爷爷,您就别开我玩笑了。”
郁琛淡然提醒:“爷爷,我们三个从小学开始便一个学校,万桥也还单着。”
万桥看着这场催婚大戏的愉悦一滞。
靠!他刚才还在琢磨着,郁家的家宴,郁琛把他拖过来干什么,原来是拖他过来挡枪的!
薛书楠脸上的表情尬住,郁琛这么说,相当于是当着所有家人的脸拒绝她了。
“人家万桥根本不需要你担心,这小子心思玲珑着呢!他要是想找,分分钟就能找到!”郁向明恨铁不成钢,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郁琛还油盐不进,气死他了!
万桥在郁琛暗自施加的眼神下开口打哈哈:“老爷子高看我啦,我这不是忙工作嘛,也没时间谈恋爱。”
何芹古怪地瞅了一眼万桥。
万桥接收到这个眼神,二丈摸不着头脑。
各方僵持之际,郁琛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毫不犹豫将手机拿起。
郁向明预感他要逃,怒斥:“这么重要的家宴,接什么电话?有什么事比你的终身大事还要重要?”
郁琛已站起身:“抱歉,爷爷,一个紧急工作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万桥施施然夹了口菜。
呸!什么紧急电话,他都看到了,明明是秋冉的电话。
郁琛走出大门一段距离,才将电话接起:“什么事?”
“学长。”电话那头,女孩的声音轻轻软软,还有点犹豫,“我能在房间里养只猫吗?”
“猫?”
“我室友捡了只猫,但是其他室友不允许她养,我想养它。”秋冉像是怕他不答应似得,连声保证,“我只在房间养!不会让它出门去祸害客厅和其他房间的!”
郁琛沉默了两秒,回:“随便你。”
电话那头显得很高兴,轻快的声音让他紧绷的下颌也放松了下来。
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居然是跟他讨论一只猫。
挂了电话,他没有回屋的打算,正在编辑发给万桥的微信。
背后响起脚步声。
“走吧。”万桥食指甩着车钥匙,将手里拎着的大衣外套递给郁琛,“我把车钥匙和外套都给你带出来了,够懂你吧?”
郁琛放下手机,弯了弯唇,抖开大衣披上。
两人并肩走入前庭花园,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不过我走之前,你家老爷子的脸色很差,下一次回家,你好好想想怎么应对吧。”万桥幸灾乐祸。
“见招拆招。”郁琛没什么负担。
万桥觑他一眼:“我很疑惑,你今天要是把秋冉带过来,绝对比带我过来效果好得多,小姑娘长得漂亮又聪慧,应该也容易讨长辈欢心,你家应该不是那种必须门当户对的家庭吧?”
这两人的恋爱谈得没风没影的,除了那次海市交流会带了出来,捂得那叫一个严实,跟郁琛这么多年兄弟,见他用情最深的程度也仅是走了三次神,不过瘾。
万桥年少时失恋的窘态可全被郁琛瞧了去,不公平!
他故意这么问,就想八卦一下两人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经过一株三米多高的梅花,暗香浮动,一片花瓣打着旋在郁琛的眼前落下。
“把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带回家?你嫌我爷爷的拐杖太久没打过人了是么?”郁琛微蹙着眉。
万桥干笑两声:“哎呀说得也是,还是等媳妇儿再大点吧,你这算什么,养成系?”
郁琛没接他招,已走到车旁,开了车锁:“上车。”
*
易臻臻将宿舍买的猫粮猫砂盆打包送给了秋冉,泪眼汪汪地跟朵朵告别。
为了安顿好小猫咪,秋冉破天荒翘了课,易臻臻正巧碰上系里著名点名狂魔的课,不敢造次,没敢陪着秋冉一起翘。
秋冉自己打车回了家。
卧室连通的阳台是封窗的,她将猫砂盆安置在阳台,又火速上京东购买自动投喂器和饮水器,这些物件,她在以前计划养猫的时候,就已经关注过,买起来很快。
小猫到了新家还不太适应,一直躲在床底不肯出来。
秋冉知道小猫初到新环境需要适应,也不去管它,吃的喝的用的给它安顿好后,还不忘将门关上,又打车回了学校。
*
郁琛今天回家的时间偏早,太阳将将沉落西山。
公寓寂静,没有声响。
经过秋冉的房门,从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
他驻足,屋内又陷入一片安静。
他抬手敲了敲门,回应他的是一声喵呜,隔着门板,不清楚屋内什么情况。
他又敲了敲门:“秋冉。”
没人回应。
他旋转把手,将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半大不大的布偶猫,下巴稍尖,还没发腮,一双浑圆的碧蓝色眼睛,一对白色前爪挨着撑在地上,见门被打开,脚步慌乱地朝后跑去,左腿有点跛,像是带着伤。
小猫跑了一段,又扭头朝他看过来,见他不动,它也不动,蹲在地上,歪着脑袋看他。
郁琛扫了眼屋内,没人,确认没什么事,没去管小猫,转身回了主卧。
洗完澡出来,见低矮的茶几旁有一株狗尾巴草一样高竖的尾巴,听见声响,探出一双碧蓝色的眼睛,耳朵往后压,猫猫祟祟。许是没察觉到危险,这次不跑了,安静又好奇地望着他,时不时眨一下眼睛。
郁琛没管它,倒了杯温水,打开了客厅的蓝牙,轻缓的音乐流泻出来,正在快乐探索新环境的小猫猛然吓了一跳,喵呜一声,退到角落。
郁琛余光扫到,抬手将蓝牙关掉,室内又恢复寂静。
小猫左瞅瞅右看看,不明声音消失,它愉悦地朝郁琛喵呜一声,声音软软细细,撒娇的意味明显。
郁琛不禁笑了下,清冷的神色破冰,转瞬即逝。
他在单人摇椅上躺下,随手捡起搁在旁边的书翻阅。
不消一会儿,脚踝处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郁琛低头一瞧,小猫不知何时已经踱了过来,正歪着头用软乎乎的脑袋蹭他。
他拎起小猫的脖颈,把它放在腿上。
小家伙甩了甩脑袋整理发型,轻若无物的重量压在他腿上,也不怕,仰起三角脸看他,满眼皆是无辜。
郁琛对上它那双澄澈的猫眼。
鬼使神差地,忆起秋冉坐在他腿上的场景。
“看什么?”
郁琛破天荒与一个动物说起了话。
“喵呜。”小猫回应他。
郁琛伸出食指,碰了下它的鼻子。
小家伙丝毫不客气,张口咬住他的指骨。
小牙已经长了出来,很尖,却没有用力,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含着。
郁琛轻呵一声:“秋冉,你教的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