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浓雾缓缓散去，第一抹阳光没有穿透浓雾，只是顺着雾渐渐淡去的地方，稀稀落落地洒下来一点。
黑压压的天气亮了一点，带着阴天特有的冷色，伤口也是冷的。金坐在河岸五米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满河向上狰狞的断手，那些断手上长长的指甲涂着鲜红色豆蔻，诡异又妖娆。
他腿上有好几道抓痕，流着黑色的脓血，旁边的散落的布条上布满了血迹，止血是止不住的，除了任由伤口流血毫无办法。
幸好血流的速度缓慢，短时间内不至于让人失血过多。金面色冷冽，注视着河面，对伤口的忍耐力惊人，像是这伤与他无关一般。
相比之下，红毛则痛苦很多，他被抓伤的地方在手臂，钟殃生离开以后，河面上便一层一层浮起残肢，他和金刚刚上前，就被一跃而起的指甲连血带肉的抓。
他们快速远离，红毛更是连滚带爬的跑离河边，幸好这些残肢似乎畏惧着什么不敢上岸。
只是，红毛面皮止不住的抽动，太疼了，他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可是，这伤口牵扯着筋脉，疼痛钻到了骨子里，他用力极强的意志力才没有叫出来。
此时红毛满身的狼狈看了眼仍旧面无表情的金，将金的危险程度又提高了一度。他又把目光投向河面，总觉得有些荒谬，这里不像人间，更像是炼狱。
他们在河岸尚且如此，撑着竹筏被大雾吞噬的钟殃生，怕是凶多吉少了。
红毛刚想到这里，就见河面沸腾起来，那些被肢解的，被啃噬的，泡得发白发涨的尸块上来翻滚，从最远处聚集在一起。
“出什么事了？”红毛问金。
金摇摇头。
两人定睛象河面远眺而去，雾散去，在视线的最深处，一袭白衣，俊美到带了丝邪气，偏又给人漫不经心的感觉男子，牵着一位面容精致，带着忐忑害怕的少年，一步步，踩着尸块聚集的路走来。
那少年眼眶微红，因为害怕的缘故，眼里带着水雾，身上同样白色的长裙无风自动，无辜地站在这尸山尸海的炼狱上，给人以极大的视觉冲击。
红毛和金在那一瞬间，同时忘记了呼吸。
钟殃生紧紧攥住神明的手，脚下犹犹豫豫地，每踏出一步都鼓足了极大的勇气。
“别往下看。”
“嗯。”钟殃生将头高高抬起。
“下巴扬得再高，视线往下也是没用的。”
钟殃生：……
“哦。”
他努力注视前方，手心都有些冒汗了，为了转移注意力，钟殃生将目光看向神明的手。
真的很完美，光是凭借一双手就足以让很多人疯狂了，钟殃生心想，要是能这样一直被牵着就好了，真的很安心。
他本就是被宠大的，只是进入副本以后，再没有谁对他这样好过了，要是能回家就好了，回家就可以说这些日子过得有些多委屈了。
钟殃生不由得又攥紧了一点神明的手，在心里是真的有些把他当哥哥了。
因为想得有些入神，钟殃生错过了神明嘴角勾起的笑容，和他眼中的恶趣味，对神来说，还真是，投入的角色扮演游戏。
回到岸上以后，再次面对金和红毛，钟殃生的不是很想看他们，他们放弃了他两次。
神明站在他面前，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意思，钟殃生心下想着要不要跟他们打招呼，对于神的存在，又要不要解释，他还在生气，又怕靠近之后，下一次，再被毫不犹豫地放弃。
红毛看见钟殃生，脸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惊喜，一时间也顾不上手臂上的伤口，朝着钟殃生走过来。
“钟钟。”红毛热情洋溢，钟殃生却下意识地转开了脸。
钟殃生看到了红毛脸上尴尬的表情，但是，他现在，就算是为了活下去，也真的没办法，毫无芥蒂的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
他也看到了红毛手臂上的伤口和狼狈的样子，留下也不过如此啊，又好到哪里去了吗？刚才逼着他走上竹筏，将他推去的时候，有想过会这样吗？
现在又来装什么熟络啊。钟殃生心想，想完更加不愿意理人了。
红毛自知理亏，再次靠过来。
“钟钟……啊。”
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翻滚，黑色的脓血流出的速度加快，直接低落在地上，
“嘀嗒”。
“嘀嗒。”
红毛的脸色越来越扭曲，他快疼得站不住了。
“过来。”神明道。
“哦。”钟殃生走了过去，脸上还带着委屈，他咬了好几次唇，还是没忍住：
“我不想跟他们一起。”
“那就走吧。”
神明牵着他的手，没有丝毫停留，钟殃生再次低头，不看俩人，是他们先放弃他的，他也不要保护他们了。
虽然明知道，也许求一求，神就能帮他们只好伤口，可是他为什么要求，为什么要为他们求，他一点，一点也不想再理他们了。
一旁的金没说什么，虚虚抬眼，看了眼神情淡淡，懒懒散散，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男子。
他刚刚看得清，男子不过是随意看了一眼红毛，红毛手上的肉就开始加快腐烂，黑气重了好几分。
看红毛的样子，是在怕得发抖了。
不是个善茬。
金站在中间，等着钟殃生走过。
钟殃生看着金不退不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忐忑，他跟神明靠得更近了一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在即将跟金擦肩而过的时候，金突然看过来，一向冰冷的眸子没有移开一分视线，眼中的侵略性昭然若是。
在钟殃生极度忐忑的时候，准备加速走过的刹那，金一把抓住了钟殃生的手腕。
与此同时，一向温和随意又懒散的神明，嘴角勾出了一抹笑，他冰冷地看着金，眼中染上了让人心悸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