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玲这学期没有再去少年宫了,或许是因为真的即将转学的原因吧。这原本对我来说,应该是个机会,我可以在放学后,随时去约楼玲。可我却一直没有鼓起那份勇气,我觉得经过一个寒假,虽然我心里面更加迫切地想和楼玲靠近,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却深切地感受到,她似乎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容易靠近了。

  我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去约了楼玲,我说我礼拜六晚上在小路口等她,她想了想,对我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答应得有点勉强。

  四月份了,天气开始慢慢地暖和了起来,但入夜后却依旧还是有些清冷。我一个人站在路口等楼玲,看着地里开始泛青的麦苗,想着,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应该是一片葱绿了吧,可我的心里却渐渐地开始变得荒凉了,真不知道,到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子,而楼玲那是又会在哪里。

  远远的,我看见楼玲沿着路边走了过来,到我身边的时候,轻轻地问了我一句:“你到了好久了喃?”

  “没好久,”我说:“站了一哈哈儿。”

  我当时好想伸手去拉她,可这念头一闪便又被我压制住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感觉有点怪怪的,似乎这个曾经很自然的动作,在这个时候显得很不自然。

  顿了一下,我们并肩往小路上走去,在那块大石头旁停了下来。

  如果说,我的那段岁月有什么可以作证的话,或许这块石头可以算一个,它承载了我和楼玲从一开始到最后的所有故事,那天我和楼玲都像有各自的心事一样,站在那里看着那块石头,谁也没有先坐下。

  “我想给你说个事。”我和楼玲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楼玲怔了一下,立刻说:“那你先说。”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顿了一下,说:“你真的要转学?”

  “嗯。”楼玲点了点头,眼睛看着地面。

  “是为了考舞蹈系?”我问。

  “嗯。”楼玲又点了点头,眼睛还是看着地面。

  “不走好不好?”我的声音有点颤抖。

  楼玲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的心一冷,有一种浑身温度尽失的感觉。

  “冯晔,”过了很久,楼玲终于对我说:“我晓得你不好受,其实我也不好受。”

  我看着楼玲,她一脸的忧虑,她看了我一眼,将身子转过去对着麦田,轻声地说:“我不想走,但是我又想学舞蹈,我不晓得该咋个办。”

  我走到楼玲身后,忍了一下没去搂着她,说:“你要是真的想学舞蹈,那你就去嘛,我……”我顿了一下,说:“我没事。”

  我的话音刚落,楼玲一下子转过身来,一把将我抱住,将头埋进了我的怀里,说:“冯晔,我好难过哦……”话音未落,她已经哽咽着在我怀里哭了起来,我紧紧地将她拥住,站在那里陪着她一起难过。

  离别,在我的青春岁月里,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那种滋味留存在我的记忆里,直到现在,一旦回味起来,都还依旧让人肝肠寸断。楼玲的这种举动,无疑是告诉我,我俩的分别在所难免。

  等我们俩的情绪都恢复平静之后,我和楼玲又坐在了那块大石头上,我依旧轻轻地拥着她,她紧紧地倚靠在我身上,就像我第一次拥着她时那样,在这有着一弯新月的初春夜晚,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最让我们怀念的日子。

  真是要走了,楼玲那天和我聊得最多的,便是我们从初中开始的各种在一起时的事情,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但这个时候说出来,都感觉很开心、很甜蜜。

  “你大概好久走喃?”我问楼玲。

  “要是顺利的话,”楼玲说:“可能六月份吧,帮我办理的老师说,这学期晚点进去,比下学期开学去要好点,免得下学期去了之后才开始适应新环境。”

  我点了点头,想起我刚到L中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对新环境是不怎么适应。

  “那你去了是住校哦?”我问。

  “嗯,”楼玲点了点头,说:“那个附中住校的学生很多,都是想考他们大学艺术系的,条件都还可以,不得事。”

  “那你自己要注意安全,不要和那些坏娃娃裹哈。”我笑着对楼玲轻声说。

  “哎呀,不得,”楼玲嗔声道:“我又不是小娃儿。”

  “反正我不管,”我说:“你答应了我的,等我们毕业了,你要兑现你的承诺。”

  楼玲开始没反应过来,但看了我一眼之后,立刻会意到我这话的意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哎呀,你好烦哦。”

  那天,我觉得是在上高中以后,我和楼玲之间最愉快、最贴心的一次谈话,我几乎已经完全接受了楼玲六月份离开子弟校去成都的事实,可谁能料到,世事就是那么捉弄人,一场变故,让楼玲去成都的事情一下子变得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