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两人在一家餐厅坐下。
商羽接过菜单的时候，还有点为难，觉得虽然换了地方，但本地菜色声名在外, 自己恐怕仍然只能点一碗清粥。
待到真正翻开菜单, 才发觉自己杞人忧天。
关诚看他神色变换, 略一想，就明白：“川菜也不全是辣的。别的不说, 开水白菜也算川菜啊。”
商羽意外。
他抬头看关诚, 两人对视，商羽的神色明晃晃地写着“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落在关诚眼中, 一眼就能看透。
关诚松了松领带，随口道：“你身上一股火锅味儿。之前跟一群人待在一起, 还说没吃饱。之前在音乐节见过你，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背着吉他去礼堂，是要保护嗓子吧？”
商羽有种自己被全然看穿的感觉。
他并不因此生气，反倒斗志昂扬，想要回敬, 视线在关诚身上转了一圈。
身前人穿着正装, 但不像是平日在学校看到的那种普通黑西装、白衬衫的搭配, 看起来像个房地产销售。
关诚身上的，是一件深灰色竖纹衬衫，领带是浅灰色，带着银色纹饰。第四颗扣子上还带着领带夹，一切看起来都完美、服帖。
因松领带的动作，商羽的视线顺理成章地在关诚腕间的手表上停留片刻。他对奢侈品牌子不算了解, 但在学校耳濡目染一年有余，如今能认出一些经典款式。
再者说了，之前自己上的那辆车也价值不菲。
联想到音乐节时旁人对他的态度，商羽轻轻咳嗽一声，用玩笑的口吻说：“你就是那种电视剧里的豪门继承人？”
关诚笑一下，“算是吧。”
商羽轻轻地“哇哦”了声，两人对视，不消片刻，一起笑了起来。
商羽自觉看透关诚身份，算是扳回一局。他肚子咕咕叫，把菜翻了一遍，“咱们两个人，吃不了几个菜，不过希望能快一点。回锅肉，鱼香肉丝，耗油生菜。嗯，再要一个丸子汤，怎么样？”
两荤一素，再加一份汤，都是比较家常的菜色。
关诚无所谓地回答：“可以。”
他们点了单，等上菜期间，不免要说起此刻相逢的缘由。
商羽这边很简单，“高中几个玩儿得好的朋友，约着出来旅个游。昨天刚爬完山，今天说轻松一点，去熊猫馆看了看。”
他一边说，还一边把自己的背包拉过来，从里面取出一个憨态可掬的毛绒熊猫，“还蛮可爱的。”
关诚看了，好笑，说：“送女朋友啊？”
商羽说：“嗯？没有女朋友。”
关诚反倒有点意外，“之前我和你打电话，你旁边的人好像以为我是……”
他停一停，没把“是你女友”几个字说出口。
商羽说：“哦，他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嘛。高中那会儿，每次我爸妈打电话，他们就要在一边喊‘网管来了’。”
关诚听了，忍俊不禁。
气氛慢慢轻松。
商羽是很健谈的人。他此前上车的时候，还稍微踟蹰，想这顿饭太突如其来，对面又是个只见了两面的半陌生人，饭桌上是否会尴尬。但真的到了这会儿，两人聊开了，他才发觉，关诚脾气其实挺不错。
虽然乍看上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但熟悉一点，就能察觉到，关诚未有什么多余想法，最多是懒得和一些人打交道。
商羽想到这里，心中一动。
他说：“我还是挺惊讶的，你看到我了，竟然会和我发消息。”
他说到一半，服务员来上菜。商羽点的几道菜都极为下饭，他嗅到肉香酱香，食指大动。
关诚见他一副不知道要继续和自己往下聊，还是直接开动的样子，好笑，说：“白天太累了，正好看到你，想回象牙塔躲个懒。”
商羽听明白了，一乐：“合着我是你大学生活的象征啊。”
关诚听着这个总结，想一想，“有道理。”
商羽已经拿起筷子。往后，话就少了些。等他填饱肚子，再看关诚，饭碗一样空了，自己点的几道菜都大受欢迎，如今只剩下几根鱼香肉丝盘子里的笋丝。
关诚顺手帮他舀了汤，然后给服务员做了个手势，示意结账。
商羽看一眼账单，说：“你常用什么软件？我给你转。”
关诚看他，看起来有点惊讶，说：“不用。”
商羽笑一笑，“我也不是吃白食的啊。”
关诚听了，微微停顿，也没勉强，回答：“随便吧，都可以。”
商羽“哦”了声，老老实实地把总价除以二，转到自己和关诚的聊天窗口上。
吃了这顿加餐，商羽心满意足，涌起一点倦意。
他之前溜号，旅游群里的朋友们大呼商羽不仗义、见色忘友。商羽转账的时候，顺便看了眼群聊，知道这群人在江边放了会儿风，如今已经回酒店玩儿狼人杀。
他在心里“啧”了声，心想，关诚怎么能算“色”呢，自己最多是见吃往友。
正默默吐槽，就听关诚问他：“你在哪个酒店？我送你回去吧。”
商羽一愣，立刻说：“不用，我自己……”
话音未落，听关诚轻轻笑了声，说：“怎么这么客气啊？”
商羽心想：我和你是不用客气的关系了吗？
他看关诚，觉得关诚既然这样说了，多半也是真心。
虽然这顿饭着实莫名其妙，但相处了一个多小时后，商羽觉得，两人应该也算是“朋友”了。
他笑一笑，回答：“好啊，我把定位发给你。对了，回京市之后，要是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关诚挑了挑眉，说：“我以为你已经把这顿的钱结清了？”
商羽说：“还有车马费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去到停车场。关诚过来的时候，还有司机送。到如今，他提前放司机下班，自己开回住处。
关诚问：“你还要在这边待多久？”
商羽说：“三四天吧，到处转转，可能会再报个一日游的团，你呢？”
关诚说：“差不多，可能之后还能在机场碰见。”
商羽说：“那就真太巧了。”
他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事。但真的到了返程那天，取票、安检一路，商羽还是忍不住四下打量。被一同前来的友人们看到，又惹来一番吐槽，说：“商羽同学，你是在找谁呢？”
商羽说：“没谁。”
友人眼睛一瞪，“哇靠，还真在找人啊？”
商羽：“……”
他随意应付了两句，很快，话题又转到其他事情上。一直到登机了，商羽都没有看到关诚的身影。
他一边给自己系安全带，一边想，对啊，哪有那么多巧合。
这场在陌生城市的偶遇，似乎并未带给关诚和商羽什么多余的变化。
商羽说的“回头请你吃饭”，在大二开学、两人又一次同处一个城市之后，被无限搁置。
有很多次，商羽被推荐了新餐厅，翻看着菜单的时候，都要想到关诚。但消息编辑到一半，又被他删掉。
他也不是傻子。关诚家境显然很好，不介意自己拿这方面和他开一句玩笑，但在音乐节那会儿，显然对其他人的恭维、暗捧不放在心上。商羽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殷勤，否则的话，他分明没有额外的意思，恐怕也要招致额外的解读。
他们的生活像是两条相交线。有了一点交集，而后渐行渐远。
偶尔在朋友圈刷到，商羽会给关诚点一个赞。他发了自己登台表演的照片，关诚也会评论一句“状态不错”。商羽觉得这样就很好，他乐观地想，如果哪天自己真的要踏入娱乐圈，关诚没准还能成为一个他狐假虎威的招牌。
只是商羽没想到，这个时刻竟然比他此前所想的还要早。
他参加了一个专业上的比赛，一路过关斩将，剑指冠军。可到了最后一轮，评委之一忽然说，他收了商羽的贿赂。
如今良心不安，于是向组委会自首。
商羽作为当事人，反倒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竟然“贿赂”评委的人。
他只觉得荒谬至极。但要去找组委会、找那个“指认”他的评委理论，却总被拒之门外。
消息传出去，班上的同学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这成了商羽大学期间最灰暗的一段时光。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清白无辜的一个，但反倒没有人愿意相信。
这大大影响了商羽的状态，也让他第一次开始考虑，自己是否不适合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此前，所有人都说，商羽有一把天赐的好嗓子。他精通数种乐器，从作词到编曲都信手拈来。按说是天生要在这一行发光发亮的好苗子，但如今，却在半途被掐掉。
他不甘心，却不得不甘心。
因心情很糟，看周边事物的目光也有变化。他拍了一张王府音乐厅门口的松树，调成灰白色调，发到朋友圈。有人在这个过程中看他，商羽一边明知对方多半没有在意自己，一边忍不住想，这些陌生的面孔是否也在对自己指指点点。
他把帽檐压低了点，离开了。
到校外吃完一顿晚饭，再拿起手机，他惊讶地看到关诚给他的评论。
关诚问：心情不好啊？
这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商羽的心脏开始“怦怦”跳动。
他觉得自己正在面对一场赌局。
商羽不知道关诚是否会相信自己，在这基础上，又是否愿意出手帮自己。哪怕他愿意了，他又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但对他来说，关诚的这一条评论，算得上救命稻草。
如果他要在这条路上、这个圈子里走下去，他就不能背上一个比赛作弊、行贿的名头。
他深呼吸一下，给关诚回复：是啊，遇到点麻烦。
那之后，商羽反复地刷着手机，等待关诚的回应。他掌心里都是汗，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些利用关诚的嫌疑，但是……
他真的、真的不甘啊。
等到代表消息提示的红点又一次冒出来的时候，商羽把自己知道的各路神祇名字念了一圈，再点开那条提示。
是关诚问他：什么麻烦？说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比我一开始想象的要慢一点，把“上中下”改成“一二三”了。
月石的话，wap版和pc版有“空投月石”的选项，在APP上没找到这个（挠头
不过我目前的月石已经够用很久啦，不用小天使额外破费了=3=
ABO，BxA。
商羽陪关诚度过了分化以来第一个没有用抑制剂的热潮期。
在世人的印象中，“热潮期”似乎总是Omega的代名词。商羽从前生理课不说认真与否，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也的确是第一次知道，原来Alpha在热潮期是这个样子。
他嗅到了空气里的红酒味。
虽然身处下位，但关诚依然会成结。
商羽看在眼中，心里的占有欲和满足感达到了顶峰。成结的Alpha，没有Omega满足他，只能依靠自己。
他到底咬了关诚的脖子，这个时候，关诚浑身都是紧绷的，但好在没有信息素相互冲撞，在最初的紧绷之后，又缓缓放松。
商羽高兴得快疯掉了。
他之前抱着关诚念念叨叨的时候，都是说“爱你爱你好爱你”，但这一次，他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关哥，你好爱我，对不对？”
关诚瞥他。
一个眼神过来，商羽就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