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的时候，正是平时下课的时间，不过因为是周末，来来往往的人不算那么拥挤。
看路上不少人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掂着个透明的考试文具袋，陆宇宁才恍惚想起今天正好是四六级考试的时间。
绕过正在云园宿舍楼大厅张贴寝室违规处罚条例的肖阿姨，陆宇宁轻手轻脚地回了515室的门前。
天气晴好，把山城秋冬阴沉沉的湿气吹散了不少，走廊里大部分的寝室木门都开着，帮助对流的空气吹吹潮湿的地板。
陆宇宁刚踏进门就看到许世康难得没有和游戏boss厮杀，拿着手机和对面的顾向年对着答案。
“怎么会是选b呢，Maria明明说第二天可以陪Jane去音乐节的！”
举着2B铅笔把资料袋放到书架上的顾向年朝进门的陆宇宁眨了眨右眼，纠正道：
“因为她后面还补充了如果她妈妈同意的话才能去，所以b才是正确选项。陆宇宁，你回来啦，吃饭没，一会儿一起去啊？”
把书包挂到衣柜粘钩上，陆宇宁解开厚重的羽绒服，露出里面米色打底绣着大熊猫啃竹子的毛衣，打趣说：
“好啊，二食堂麻辣烫正好出新品了，想试试，不过你们俩今天一起去考试啊？”
许世康他清楚情况，连着三年四级都没过，毕业要求达不到，简直火烧眉毛，可顾向年不一样啊，从高中起，他就晓得这人一口流利英语说得比老外还地道，每年寒暑假还会去欧美国家参加夏令营游学，四六级应该不在话下，怎么拖到大二了还在考四级。
他站起身，拍了拍顾向年的肩头，调侃道：
“听你们老班助说你成绩可优秀啦，居然还没过四级吗，要不要求求学长，给你开小灶补补课？”
顾向年一向对自己主动权地位在意得很，哪忍得了陆宇宁这样小看他，反手勾住陆宇宁的腰，在他肚子上揉了揉，笑道：
“咱们小陆老师吃了一肚子墨水，教完小学三年级的学生还想收我当徒弟啊？不过我可没学费给你，不如今天请你吃周黑鸭的鸭舌，补补这‘巧舌如簧’！”
他神态自然亲昵，若是只有陆宇宁也就罢了，偏偏许世康还在一旁盯着，顿时惊掉眼球，微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陆宇宁瞧见不对，一把打开他还按在腰腹上的手掌，半是开脱半是真怒道：
“你莫不是怕我把你吃垮了，先来探探我的‘肚量’？”
虽然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迫感，可他料定许世康一个愣头愣脑的游戏宅男，未必就能从这个小小的动作上看破两人的关系，方才那样惊讶，也不过是直男的正常反应，毕竟正常男生之间绝少会这样肢体相交。
顾向年这才如梦初醒，借坡下驴，自惭道：
“是了是了，不该对学长斤斤计较，只是你肚子上这个熊猫啃竹子委实可爱，才揉了揉，不要见怪，不要见怪。”
心有灵犀地配合陆宇宁表演了一番，被蒙混的许世康才恢复镇定，讪讪道：
“平时老四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从来不和我们笑闹，怎么向年来了就和变了个人似的，要不说我还以为你们是认识多年的兄弟呢。”
看气氛有些尴尬，许世康又问：
“下周五就圣诞了，后面还连着周末和三天的元旦节，你们怎么安排的啊，出去玩吗？”
华夏大地对这种老外的节日并没有那种严肃的宗教感，最多只当成放假约会的借口，他们不是基督徒，肯定不会把大好时光拿去做弥撒祷告。
陆宇宁和顾向年早有计划，不想告诉许世康，免得他临时起意要玩在一起，便都推脱到准备期末考试上。
许世康难言失望，又自顾自地说，
“本来想和你们一起逛逛的，既然你们爱学习，那我自己回湖北去，刚上周网聊认识了个妹妹，正好见见面，说不定还能沾点艳福。”
“你要回湖北老家？可来回山长路远的，你呆几天不是还要回来考试吗，多麻烦啊。”
陆宇宁哑然，虽然知道许世康散漫惯了，没想到居然连几天的泡妞时间都不放过。
“谁说几天了，我打算直接回去玩半个月，反正中间就只有翁老头那几节枯燥的公共课了，我懒得守在学校，无聊！等一月份我再回来考试。”
许世康拿出行李袋，把衣柜和床上乱糟糟的衣服收了一收，竟然真的要逃课了。
接下来一周，陆宇宁忙着在图书馆复习，顾向年大二功课比他还多，基本都碰不到面，室长赵阳早和同学长期实习去了，等到周四这一天，连许世康也推着行李箱逃离了天都大学，寝室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周五的傍晚，因为学院主任非要开会讲节日的安全问题，作为大二班助的陆宇宁硬是被留在行政楼会议室待到了快七点。
等他匆匆赶回宿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原本一直微信催他快点回去的顾向年反倒电话也打不通，消息也不回了。
看到聊天软件里一连串的询问，陆宇宁有点忐忑，方才系主任讲话，他一直不好拿手机出来看，没来得及回复顾向年，这一周前他俩就开始计划的平安夜一开始就触了霉头。
“对不起啊，我回来晚了。”
打开门，陆宇宁就讨好作揖地自认罪状，搂住气闷地端坐在座位上的顾同学的脖子，像个大树懒似的又摇又晃的，蹭得他头顶乱糟糟，脸臭得不行。
闹脾气大少爷可不是好糊弄的，扭着肩膀狠狠地盯着桌子上的一个小方盒。
“不是说好六点回来吗？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我。”
自知有罪的陆宇宁笑得脸酸，生怕好好的约会变得一团糟，主动拿过包装精致的方盒，夸张道：
“这是什么呀，是不是给我的圣诞礼物，唉，都是我做错了，没按时赴约，看来你主人要把你送给别的漂亮小姑娘啰~”
叹息着放下小方盒，陆宇宁其实特别想拆开来看看是什么，可他深知顾·傲娇鬼·向年别扭的性格，要是不让他出气，可得记恨自己好一阵。
方才还温暖地环绕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臂挪开，顾向年觉得没戴围巾有点冷，又看陆宇宁大大方方地解开外套，拿着一本复习资料开始圈画起来，一副“偏不理你”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站起身，拧着好看的剑眉，挡住白炽灯管的光，怨愤道：
“你就不哄哄我？”
说完，也不管陆宇宁反应如何，双臂捞着陆宇宁的腋下，仗着身高和力气一把从后背把他拖了起来，强迫没良心的坏男孩儿面对面看着他，又一语不发地低着头，活像个深宫怨妇，幽幽地叹了口气。
陆宇宁心软得没办法，捧起他英俊的侧脸，轻轻印了个吻在眉心，无奈道：
“好啦，我的大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小的，小的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好不好？”
听女生们说谈男朋友，就像同时找了个爸爸，时时要尊重他，让他在外面有面子；又像养了个儿子，撒娇抱怨的时候要宠着他；更像请了个老师，耳朵磨出茧子了也要听他讲大道理小道理。简直累得不行。
以前他还不相信，总觉得自己也是男孩子，怎么可能这么不好应付，可如今顾向年摆脱了初时相认的生涩，便偶尔黏黏糊糊地说情话，转眼又冷眉冷眼地闹脾气，简直和英格兰的天气一样，变幻莫测，让人难以捉摸。
好在陆宇宁性子平和，又沉浸在情浓意浓的恋爱之中，总愿意迁就他。
看陆宇宁认错态度良好，顾向年也勉强算是把过错一笔勾销，牵着心上人的手，把小方盒放在了陆宇宁的掌心。
“打开看看，以后不准说什么其他的漂亮小姑娘，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永远只有你一个！”
他自己不嫌情话肉麻，倒是臊得陆宇宁满脸红霞。
伸手拆开缎带，方盒里被黑色天鹅绒托住的是一段银质的项链，中间缀着核桃大小的一个圆盒，上面花纹繁复，有种中世纪英伦风格的神秘感。
取出链子，拨开银盒隐秘的开关，两张人像出现在贝壳一样张开的银盒两侧，左边是笑意浅融的陆宇宁，右边是神色飞扬的顾向年，若不是有银色分隔，就像一张合照了。
“倒是满复古的，可我拿它来装什么呢？”
陆宇宁摸了摸两张青春的头像，心里暖暖的，好像照片里的两个人就这样永永远远地守在了一起。
得意满满的顾向年轻轻搂住陆宇宁的腰，把他抵在衣柜上，咬着耳朵说：
“还记得之前我送你的那颗陨石吗，把他放在里面吧。”
又像是有些羞涩，他捧着陆宇宁手，喃喃道：
“大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平安夜，我找人定了那颗陨石，打算在图书馆你常去的那个角落和你坦白，可我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你，心里的勇气又全泄了，连四六级都没去考，躺在床上惆怅了两天，只好又错过了一年。”
谈及过去的伤心事，顾向年的神色有些低落，那一年的时光，简直时时都刺着他的心，让他难言的痛。
陆宇宁知道他难受的是什么，便笑道：
“去年啊，去年圣诞节我感冒了，一早起来就昏昏沉沉的，索性放纵了一天，在寝室看电影。我还记得是一个人看的岩井俊二的《情书》，看完感觉人更冷了。”
把脑袋搁在顾向年怀里，他紧紧抱住高大男人的胸膛，安慰道：
“那时候我也很想你呢。”
两人沉默良久，陆宇宁才离开怀抱，从衣柜里取出自己准备的礼物。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剑客浪心？”
顾向年满脸惊喜，他从没奢望过陆宇宁送他礼物，更不会想到他送的是自己最喜欢的动漫人物。
“我怎么知道？高中每次去你屋里玩，播放器默认的记录都是这个，我当然就知道啦。”
陆宇宁掰开尾巴都要长出来一晃一晃的顾向年的手，指了指电脑。
“我们一起看电影吧，不是说情侣都一定要一起看电影吗？”
他难得对自己有要求，顾向年自然答应，
“那看什么？”
“Merry Christmas，Mr Lawr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