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昑棠其实也并不太擅长面对这样的状况。
他和那个女生并肩在学校里很慢地走着，道路两边都挤满了人兴致勃勃地围在各个摊位前，两个人这么悠闲地走着反而更像是在散步的情侣。
这么想着，林昑棠停在了棵树下。
面前的女生穿着平底鞋，身高还没到他的肩膀，披散着微卷的长发，仰起头来看他的时候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林昑棠在很早前就听说过她，好像是叫谢禾——隔壁学校高他们一级的校花，有名到连竞赛班的男生都会在为数不多的闲聊时候提起。说是学音乐的艺术生，漂亮得刚进初中就开始有娱乐公司想要联系她进娱乐圈，温柔又大方，从来不仗着自己好看就频繁换男友，成绩在隔壁普高也非常出挑。
反正说起来基本就是哪哪都好。
林昑棠对这一点倒没太多感觉，他自己就有个因为过于好看已经成功出道的弟弟。
但真的知道这个女生的名字大概是在高一快期末的时候。
某天班里几个女生一起找到了他，问他能不能在午休的时候去帮忙搬移搬老师刚订的新练习册。林昑棠作为班里难得的高个却不干瘪的男生，一直都是班里拉壮丁的首选，他没犹豫就答应了。
而路上碰见的小眼镜还恰好借走了他的手机。
等他扛着一百多本练习册回来的时候，他那个自闭倒设置了只能自己主动加才能加上好友的微信里就多了一个人。
女生大概都是比较婉转的吧。
林昑棠这么想。
他从小学到高中，从QQ到微信到电话号码，基本上所有号吗都是几个高中里公开流传的不能说的秘密。
但你告诉兄弟我告诉闺蜜的，似乎也没人不知道。
林昑棠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只要打开软件就能看见好友申请疯狂涌进的日子，到后来他就干脆自闭了。
谢禾低着头，一抹绯红从脸颊飞到耳根：“林……林昑棠，我，我喜欢你！”
说完，她猛得抬起了头，长发在半空中扬过，紧抿着唇睁大着眼，紧张地等着林昑棠回话。
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林昑棠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惊愕？
她一度以为林昑棠应该对这种事情很习惯了。
林昑棠的眉尖微蹙着，并不如以往那么冷淡，却也还是离亲和有了十万八千里：“谢谢。”
“但你高中不准备谈恋爱对不对！”谢禾抢着说。
“啊……嗯。”林昑棠的视线有一些飘忽，“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
谢禾眼睛有些红，低着头把头发撩到了耳朵后：“嗯，我知道的。我就是……真的，太想告诉你了。”
“真的很喜欢你，所以太想告诉你了。”谢禾揉了揉鼻子，哽咽着笑着反手从书包旁边拿出一个小盒子，“祝贺你成年，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林昑棠刚要摇头，就被强硬地塞到了怀里：“我已经和国外的乐团签约了，也算是有收入的人了。不用推。”
说完，她就转身跑走了。
跑过转角的时候，隐约看见了旁边有个模糊的人影。
“你躲什么。”林昑棠有几分无奈地抱着手上的盒子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角落里很慢的，一晃一晃对，最后晃出来个人影。
傅栖楼有几分尴尬地挠着头：“那个……”
“行了，知道你路过。”林昑棠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点累的样子，“回去吧。”
“啊，班长不让我在那儿了，说让你也别回了。说我俩的开张简直无意义，垃圾得要命，让我们还她一顿肯德基。”
林昑棠有些惊讶：“怎么了？”
傅栖楼尴尬地别过了视线。
十分钟前，所有在摊位上忙碌的同学同时发现，自己这边好像不太对劲。
明明卖的是橘子和橙汁，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剁肉声！？
谁家在包饺子了！？
等回头一看，所有人惊恐地发现，某位傅姓同学脸上正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手里一把水果刀明晃晃地反着光，切橙子都切出了剁葱花的速度。
组织委员吓得一把抓住了班长的手臂：“大哥，救我。”
“啊，没事，大哥在。”班长咽了口口水，对面前的学生家长尴尬笑了笑，去拍了拍傅栖楼的肩膀，“傅哥，秀气点儿。”
傅栖楼手起刀落唰得一声，半个橙子就滚去了他脚边，他手里稳当地甩着旁边用来凑数的一把瑞士军刀：“放心，我这么儒雅一个人。”
然后儒雅的他就被剥夺了工作。
“随便走走吧。”傅栖楼扯送了自己的领带，双手背在脑后随意地活动了活动。
林昑棠点了点头。
两个人虽然穿着衬衫打着领带，但在人群里也并没有显得太突兀——除了并排走在一起有些显眼外。
现在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他们的身边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大家手上或多或少拿着纪念品或者小零食，一边说笑一边往前走。
两个人为了能听清楚对方说话，已经变成了肩膀贴着肩膀的距离。
“你拒绝她了？”傅栖楼感觉自己头上落了什么东西，正伸手想摘，回头却发现林昑棠已经先一步，把一片梧桐叶子拿在了手上。
修长的手指捻着枯黄的梧桐落叶，漂亮得像是刻意构了图的画。
“嗯。”林昑棠转了转手里的叶梗，“就……反正，嗯。”
傅栖楼好笑地看着他：“什么嗯了啊的。”
“你不是都听见了么。”林昑棠皱着眉粗声粗气地凶他。
傅栖楼痞里痞气地笑开，指指自己的耳朵：“我这种儒雅的人，从来不听墙角的。”
倒也是，林昑棠怒目而视过去的时候，发现傅栖楼到现在耳朵上还别着单个AirPods。
“小心挤掉了。”
“其实我觉得……”
两个人同时开口，在听到对方的话之后又习惯性地同时转过头去。
视线在同样的高度相遇，不自觉的，两个人都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对方。
傅栖楼的轮廓很深，眼角眉梢每一个弧度都不算柔和，剑眉星目间，只让人觉得深邃又忧郁。
“其实我觉得并不太对。”傅栖楼很认真看着林昑棠的眼睛，嘴边的笑慢慢熟练下来，最后只剩一个很浅的梨涡，他深深地看着林昑棠，“因为太喜欢了，所以真的想要告诉你。”
林昑棠侧头，抿着的唇角微微抬了抬。
“我也不知道。”傅栖楼又是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自在地摇了摇头，“就只是这么觉得，直觉，懂吗。”
林昑棠老实地摇头：“我没谈过，不懂。你经验要是很丰富，不如传授一下？”
傅栖楼一顿，尴尬地别开了视线：“妈的谁不是呢……”
合着俩母胎solo在这儿大眼瞪小眼地装高深。
傅栖楼放弃了装逼又不好走动的姿势，放下手揣进裤子口袋里：“不如看看她给你什么了？”
“嗯。”林昑棠拿起手上的盒子，轻轻扯开了上头抱着的丝带。
“哟。”在林昑棠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前，傅栖楼倒是先说话了，“相机啊。”
林昑棠小心地拿出盒子里的相机，有点惊讶。
卡片机已经配好了挂绳，墨绿色的带子竟然和傅栖楼绕在手腕上的如出一辙。
林昑棠把相机绕在了手腕上，白皙的手腕和墨绿色的绳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傅栖楼不知怎么的，看着林昑棠修长的手指在摆弄着自己熟悉无比的相机时，心里莫名的一动。
像是什么东西很轻地碰到了心脏，冰凉，却很柔软。
啊，是林昑棠的手指啊。
在碰上林昑棠的指尖的时候，傅栖楼才回忆起来，对方的手指却是就是这样的触感。
“林同学。”傅栖楼状若绅士地托着对方的指尖，在林昑棠皱着眉头红了脸之前，先说出了一句改变他后续命运的话。
“既然相机都有了，不如加入我们摄影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