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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三点,窗外夜色沉沉,屋内热火朝天的温度仍未消散。
温霁刚刚结束了一把游戏,在刚才的对局之中他遇到一位罕见的奇葩队友,一局下来他被队友的迷惑行为气得血涌上头,如今游戏结束,他的心情仍是久久不能平复。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灯光温柔地覆在了温霁的侧脸上,他将情绪写在了脸上,任由谁都能看出他此时的心情极为不佳。
不过此时他的身边没有观众,只有耳机中尚未退出语音频道的温嘉蕴。
温嘉蕴显然也被刚才那位队友气得眼冒金星,她连说话的语速都比平常翻了一倍,嘴皮子跟机关枪似的,不带半句脏话地将刚才的队友骂了一通。
然后她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的心情好一些了?”
温霁原本正听温嘉蕴骂人听得正乐呵,哪能想到温嘉蕴会突然将话头转到自己的身上,他当即愣怔了一瞬,口哑哑了数秒才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嗯”。
随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双双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无比清楚温霁说的是假话。
短暂的游戏时间和令人生气的队友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转移温霁的注意力,但所有人都知道它本质上治标不治本。
温霁因程柏森而起的坏情绪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在无言之中愈燃愈烈,在短暂的沉默结束之后,温霁轻叹了一声,坦然道:“好吧,我还是很生气。”
温嘉蕴也学着他叹了一口气,并绞尽脑汁地思考起安慰的话语,奈何她安慰人的方式实在太离奇,温霁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什么叫做回头是岸?”
“我的意思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程柏森这一棵树上吊死。”温嘉蕴吐了吐舌,“当然,我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别把我的话当真。”
温霁稍稍变了脸色:“我也想快刀斩乱麻将这件事翻篇,以后和他桥归桥路归路,但是……”
“但是什么?”
温霁将不悦的情绪写在了微蹙的眉间,而指关节无意识轻叩桌面的动作则出卖了他的不耐烦。
“但是我不接受这种不明不白的告别。”他停顿了一下,“我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男朋友出门吃了顿饭就没了,哪有这种事情。”
温霁不喜欢不明不白的告别,即使他的心里已有了有迹可循的答案,但他仍想亲耳从程柏森本人口中听见答案。之前之所以没有给兰莺打电话,那是因为温霁认为夜已深不便打扰,但现在若将对方换成程柏森,那么他就没有那份顾虑。
温嘉蕴对他说:“你可以现在给他打电话。”
温霁点了点头:“好。”
于是温霁深夜造访了当事人的号码,然而程柏森的号码却从先前的无人接听直接变成了已关机,冰冷的电子音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彻底斩断了他们求知的念想。
他们都想知道原因,可惜在这个深夜时分,谁也寻不到答案。
这段小插曲结束后不久,温霁与温嘉蕴互道晚安作告别。
通话挂断,语音结束了。
温霁摘下了耳机,微弱的电流声自耳边消失。
就在这时,他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了一瓶维生素,瓶罐落地的声响在静谧的深夜中被无限放大,似乎惊醒了卧室外的小动物。
温霁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所幸卧室外微小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他扭头盯着门板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心想夜深了该睡了。
温霁从浴室出来时已将近四点,他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眠,事实证明他纯属多虑。
他的脑袋一沾枕头便迅速入眠,一夜无梦睡得极为香甜,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的瞬间只觉神清气爽。
但温霁还是睡得有些迷糊了,他醒来之后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程柏森的名字,即使无人应答也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直到他懵懵地盯着空空如也的身侧发了一会儿呆,这时他的脑袋才一激灵清醒过来。
昨晚睡前忘了拉窗帘,日光模模糊糊地照射进房间里,将温霁的眼睛刺得微微发酸。他阖上了眼睛,在暖意融融之中翻过身,用力地拉起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了起来。
与此同时温霁从被子里伸出了手,熟练地将搁在枕头旁的手机拿进了被子里。
温霁摁了一下屏幕发现没动静,疑惑了数秒后才想起自己睡前将手机关了机,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想自己真的是将脑袋睡懵了。
手机重新被开启,一连串的震动声响将温霁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只见纷至沓来的消息瞬间将屏幕挤满。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迅速滑动,温霁匆匆一目十行,随后将信息一一回复,直到一颗名为“程柏森”的小石子跃进他的眼中。
温霁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未读信息,而是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垂着眼盯着手中的屏幕,眼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但总归不是好心情。
温霁握着手机的力道很重,重得仿佛要将掌心的这块黑色板砖捏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点开了来自程柏森的未读信息。
——“抱歉,昨晚有事没办法接电话。”
温霁怔了怔,下一秒他听见了自己的冷笑声。
他盯着屏幕上的字体看了几秒,按下了号码的拨通键。
这次程柏森接起了电话。
“早上好。”
明明分离的时间尚不足二十四小时,温霁却在听见程柏森声音的那一刻恍若隔世,他在这通电话面前迷了路,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就连生气也找不到方向。
电话接通后除了最初的那句“早上好”,一时间无人再开口,温霁在沉默之中起了床,踩着拖鞋来到了落地窗边。
窗外天气正好,路旁绿植嫩绿的枝叶上薄薄覆着一层明媚日光,微风拂过之时细听还能听见清脆的鸟鸣声自叶缝间传来,放眼望去一派风和日丽。
可惜温霁无心欣赏眼前风景,他将目光投向了天边的一朵形状怪异的云朵,蓦然低声开口:“早上好,你想起来了?”
程柏森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很平静:“想起来了。”
温霁微怔,脑袋尚未转过来便已脱口而出:“想起了多少事情?”
程柏森沉声说:“全部。”
温霁有些恍惚,他面无表情地眨了一下眼睛,再开口时声音很轻:“可以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程柏森只说:“出了一点意外,进了一趟医院。”
“你……”
温霁没有将话说下去。
随后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没人挂断这通充斥着满满尴尬的电话,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阳光太刺目,即使没有直视它也仍让人眼睛发酸,温霁低下头眯起眼睛,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就在这时,程柏森突然说:“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一起商量以后的事情。”
温霁打断了他:“你还喜欢我吗?”
程柏森回以沉默,温霁接收到了他的答案。
温霁倏地轻笑了一声:“好吧,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说:“你的反应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我以为你会直接将我从你的世界中抹杀。”
程柏森的声音冷静地响起:“我倒是想,可惜做不到,有些事情必须要处理妥当。”
处理妥当。
温霁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啧了一声,心道这人真他妈是个残忍的傻逼。
他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耸耸肩:“好吧,你想商量什么?难不成就算商讨出来的结果是我们干脆将错就错继续在一起吧,你也会同意?”
程柏森说:“如果我们的想法最后达成一致的话,是的。”
温霁被气笑了。
程柏森的话语无疑是最好的镇静剂,温霁在这个瞬间突然没什么想法了,他的愤怒与不甘在这一刻如潮水般退去,所有沸腾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只觉心口闷堵气不顺。
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刨根问底能怎样?对那段戛然而止的恋情死缠烂打又能怎样?温霁相信程柏森能够说到做到,只需他轻轻地点点头,他们仍然能过家家般重归于好。
毕竟程柏森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即使他的心底毫无爱意,他也能为了解决麻烦而强忍憎恶成为一位优秀的男友。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自欺欺人最无用,温霁比谁都清楚电话另一端的人已经不再是他的爱人。
温霁想了想,摇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以后我们谁也别提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程柏森,我们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