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古巴往事>第40章 Chapter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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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8年初,革命浪潮达到了高峰。

  根据先前的《山区协议》,古巴各种政治力量于1957年11月1日宣布的《迈阿密协议》宣布成立由卡洛斯·普里奥控制古巴解放军人集团,针对这一决议,菲德尔等人在12月做出了严肃的回复。

  他们表示不可能承认这项决定,并且举荐曼努埃尔·乌鲁蒂亚法官成为临时革命政府的合法总统,当乌鲁蒂亚法官收到这一消息时,他正在运河边的靶场观看艾利希奥等人的训练。

  “我可真是临危受命了。”法官掏出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您值得如此。”安德烈说,“孩子们需要您的指引和保护。”

  “但愿我有那个能力。”法官目光落在苦练的学生们身上,这些都是年轻鲜活的生命,是古巴的希望。他由衷希望自己能够为他做的更多一些。

  1958年2月,革命指导委员会将组织一批学生进入埃斯坎布雷山区组成一支游击纵队。学生们的这一行为无疑承认了革命中山区派的力量,艾利希奥作为大学生联合会以及革命指导委员会第一总书记,在学生间发表了秘密的重要演讲。他将亲自带领学生进入山区进行游记作战,而城市里的学生运动全权交给秘书长安东尼奥·门多萨以及高级干部蕾梅黛丝·达萨。

  安东尼奥对这一决议始终心怀不满,他私下找过艾利希奥多次,表示自己也有上前线的决心。

  “你都允许那个叫马克的美国人跟你一起去!”安东尼奥涨红了脸,愤愤不平,那架势仿佛艾利希奥在怀疑他的革命真心似的。

  “他有决心,这两个月的训练已经让他成为了一名战士。”

  “我也一样!”

  艾利希奥望着他微笑,说:“我明白,可亲爱的,我能相信的只有你和梅梅,我不想等我回来时城市里乱了套。”

  安东尼奥抿紧了唇,小声嘟囔:“可你也不是非得要亲自去……”

  艾利希奥垂下眼睫,心脏上跳跃着不清不明的痛楚,他勾起唇角微笑:“我必须得去,这是我的使命。”

  是的,这是他的使命,没有任何理由把学生们送上战场领袖却留下的道理。他向来有牺牲精神,不畏生死,更何况,哈瓦那在这段时间变成了他的伤心之地。他走过的每一条街道,每一道棕榈树下的阴影,仿佛都有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那身影近在眼前,可又远在天边。他无法继续在这座美丽而衰败的城市继续待下去,他安抚自己的追随者,用信任将他留下,当然也怀有不想让他死在山里的私心。临别时,乌鲁蒂亚法官,安德烈以及加西亚医生来为他们送行。

  艾利希奥的目光很坚定,与法官和医生握手拥抱,却在安德烈面前垂下头,驯顺而尊敬,不知道该如何向他道别。自从从特立尼达回来,两人间隔了一层朦胧的雾,这在过去是从来都没有的。那晚的冲动让两人之间拉开了距离。

  安德烈自然不会将那晚的吻放在心上,他发自内心喜欢这名真诚的年轻人,他是他最喜欢的学生,这一点从来未曾改变。可艾利希奥却不知该如何战胜自己愧疚而悲伤的心,他迟迟没有伸出手。

  安德烈心中了然,决定由他打破这僵局。他上前一步将他拥入怀中,在他耳边轻声,以平等而亲密的语气说:“给我你的承诺。”

  “承诺?”

  “对。”安德烈松开他,双手仍扶在他的肩上,凝视那双震颤不已的眼睛,微笑说:“要安全回来,因为我要教你的还有很多。”

  艾利希奥不受控制地湿润了眼睛,他赶忙转过脸,点头说:“我会的……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安德烈再次拥他入怀,抚摸他柔软的发,他对他怀有深切的爱怜与不舍,在这一刻,他体会到了父亲送孩子上战场的感觉。他紧紧拥抱他,临别之时,将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格挡摧毁,仿佛回到了初识时刻。

  而另一边,伊森也罕见地哭哭啼啼起来。他捧着马克的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你怎么就要去呢?你知不知道那里说死就死了,这他妈的是古巴,关你什么事啊?!”

  要说伊森这自私鬼还有唯一的真心朋友的话,那就是从小就玩在一起的马克,他虽然脑子不大聪明,胆小又爱哭,但那副好心肠可与伊森的坏心眼天差地别。他向来没有主见,做事之前都爱征求伊森的意见。可这次他和联合果品闹翻,躲到艾利希奥那边参加游击队的训练,甚至准备去山区都未曾告诉过他。

  当伊森在火车站的出发队伍中看到背着战地背包的马克时,他把他从火车上扯了下来,可马克似乎变了个人,他眼神冷静得让伊森不认识。

  “你昏了头,你不需要为爱情做到这种地步。”伊森说。

  “不,至此早已不仅是爱情。”马克伸出手抚摸伊森的泪眼,他还从来没看到过这个人为自己哭过,他的心肠变软了,马克冲他微笑,说:“这是信仰,解放全人类的信仰。”

  “你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左翼分子。可那并不适合你,马克,你清醒一点。”

  “那你呢?”马克注视他的朋友,“你可是比我先走上这条路,尽管你另有目的。”

  伊森苦笑,“怎么会为单纯的爱与信仰而付出一切呢?”

  “你会的,伊森。”马克显露出不同于往日的先见,亲吻伊森的脸,“你会的,我亲爱的朋友,只是对你来说时间未到。”

  他上了火车,与艾利希奥并排而坐。安德烈和伊森在月台上注视他们,跟随火车跑了很远,却只能目送火车钻入茂密的林地,消失不见。无论是谁都厌恶这种送别的时刻,厌恶自己难以抑制的不舍,厌恶那分离即是永别的可能。

  “塞莉娅在那边打点好了一切,她会照顾好马克的。”

  安德烈搂住伊森,朝月台里侧走。两人的身份允许他们在此地逗留久一些,可加西亚医生和安东尼奥、蕾梅黛丝就只能躲在火车站的暗处默默抹泪。

  “愿圣母垂怜。”加西亚医生说,他早就对山区里游击作战的艰苦与伤亡率有所耳闻。

  离别的伤感要在心里沉淀很久,伊森怏怏不乐地跟随安东尼奥和蕾梅黛丝处理完联合会事务后,被通知成为组织委员干部,他心里提不起任何劲儿来,马克留在他心里的话让他愈发感到不安。

  “我绝非那样的笨蛋。”他对自己说,“我是一个自私,不择手段的人。”

  他像是在给自己洗脑,做绝望无助的挣扎,可他尚未意识到,当内心中隐藏起来的冲突在现实生活中突然发生了,这就是既定的命运。马克的行为把这冲突提到了他的面前,似乎在叫他认清自己。

  “不!绝不!”他恨恨跺脚,钻进公寓,像和自己赌气似的按捺住想要去见安德烈的心,可不消五分钟就败下阵来。

  “这没什么,到时候我可以战胜的。”

  他既懊恼又欢欣地敲安德烈的门,在见到教授的瞬间,他便忘记了所有,只想沉浸在这梦境般缱绻热烈的爱恋里。

  安德烈早已恢复健康,回归了课堂以及学生活动,他刚从人民社会党那边的秘密据点回来,党内对他的思想传播十分看重,他每个月总会抽时间去那边讲述马列主义以及传达苏共中央对共产国际的忠告与祝福。

  “你累坏了。”

  伊森抱住教授,将头埋在他暖烘烘的颈窝里。教授的动脉跳动的节奏就像生命的乐曲,伊森很喜欢,他想要记住这种频率。他轻咬教授动脉处的皮肤,痒得教授直躲,

  教授捧起伊森烧红的脸,含笑问:“怎么开始撒娇了?”

  “我不是撒娇,我是想要把你吃掉。”伊森眨眨眼,迅速换上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

  安德烈摇头,“你的演技真差,你在伤心,你在害怕,是因为马克吗?”

  伊森思考后点头,神情哀婉,半真半假地说:“的确是因为他。”

  “这世界上有很多我们不能掌控的事情,有时候我们要学会祝福,祝福他们,也祝福自己。”

  “怎么个祝福法儿?”伊森不解地问。

  安德烈垂下眼睫,“祝福他们能够安然无恙,也祝福自己能接受一切。”

  伊森转头哽咽了一下,整个人便压了上去,将教授环在身下,在他耳边说:“我做不到像你这样成熟,我只会找别的东西来消解苦楚,过往是酒精,现在是你。”

  他吻住教授的唇,双手在他身上游移,他爱他皮肤象牙般温润的触感,他耐心而细致地解开教授衣领的扣子,就像在做某件手工活儿,神情专注,让丝丝缕缕的情欲凝聚成点勃然燃烧。

  他亲吻他身上的每一处,在他准备好时缓慢温柔地滑进去。他爱看教授在接纳自己的那一瞬时仰起头,闭上眼睛难耐颤抖的神情,但在接下来片时,他会在自己身下撕去了所有骄矜的外衣,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欲望动物。

  他们都成为了屈从于爱与欲望的动物,水乳交融,不分彼此。这没什么值得羞愧,因为这是在隔绝外界的床上,在床上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不算为不道德,只要能使爱情长久。他侵入,他迎接。用折叠的姿势,让骄傲匍匐,交出理性的权杖,让感官登上王座。

  教授看他的男孩儿在上方动作,沉浸的温柔,他在呻吟中抚摸伊森的脸,“我为何在过往那么害怕承认爱你呢?”

  他挣扎起来,勾住伊森的脖子,在他湿润柔软的唇上轻吻,在快意的淹没下含糊不清地说:“明明我是那么爱你。”

  伊森紧紧抱住他,与他唇齿纠缠,用动作诉说爱意。他们在品鉴彼此,用各种方式。当安德烈坐起来时,他能感受伊森的目光带有重量地落在自己的胸膛上,他会握住放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自毁性地向下坠入。

  而在坠入的刹那,他们会达到顶点。一切顾虑都在情欲中消弭,这就是人类为何总会陷入爱情的原因。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我?”结束后伊森抱着安德烈,迷迷糊糊地问。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每个秘密都值得被尊重。”

  伊森在他颈窝处笑了,说:“你那么相信我?”

  安德烈垂下眼看他,捧起伊森的脸,“我就问一句,你是不是真心希望革命成功?”

  “是。”伊森点头,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希望革命成功。”

  安德烈微笑把他抱进怀里,轻声呢喃:“那还要说问些什么呢?不必问了,等革命成功后,726运动会给你留在古巴的特别身份,你在这边将没有任何阻碍。”

  “真的?”伊森瞪大了眼睛,看向教授,他这句疑问包含很多意味,在这瞬间连他自己也厘不清。

  “真的。”安德烈点头,“或许革命成功后我会回苏联一段时间,但我会回来的,为了你,我会回来的。”

  教授亲吻伊森的额头,“因为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这一刻,连伊森自己都不知道,汹涌而来的是巨大的幸福还是惊惧,要说后悔开始于什么时刻,那么便是在这一时刻。

  在安德烈说,他要永远和自己在一起的这一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