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两位年轻人的发言, 观众席上很多人都坐不住了,纷纷举手表示要走上台近距离的好好看看这一尊玉壶春瓶。
到了这个时候, 严赋已经没办法再把瓶子塞回仪器里,再把仪器跑出来的数据当做评判的标准了。
那样做的话,他会成为一个更加彻底的笑话。
严赋觉得自己的安排都被刘春和这个蠢货给破坏了。
他不但自作主张地篡改了他们之前商议好的计划,还头脑一热,妄想一箭双雕,把林青山也拉下水。
计划是不错。问题是实施计划之前, 你倒是好好了解一下对手的实际能力啊。林青山是那么容易算计到的吗?
那就是一个成了精的狐狸!
他教出来的学生,也跟他一样,滑不留手,让人抓不住破绽。
也就刘春和那个傻子会觉得弥月年纪小, 经验不足, 有机可乘……
严赋捂了捂胸口, 强打精神将今天的戏唱完, “欢迎各位同行各抒己见,尽情交流。”
又有几个人凑到了长桌的周围,轮流对血纹瓷的玉壶春瓶开始了新一轮的点评。不过不像弥月与雁轻意见一致, 这几个人倒是爆发了一轮争辩。
有的人说垂釉与釉丝的特征都符合南宋时期血纹瓷的特征, 也有人说器形确实不符合当时的审美, 还拎出了某馆珍藏的元代浮梁瓷局烧造的釉里红玉壶春瓶为例,与眼前这一尊玉壶春瓶做比较。
几个老学究吵成了一团。
弥月悄悄凑近林青山,小声问他,“师父,你要不要上去看一眼?”
林青山迟疑了一下。他原本是打算上去看看的, 就算再相信小弟子的眼光, 自己上手验一验也是必要的, 但他这人比较嫌麻烦,见台上一群人都快打起来了,就懒得再去挤,想等他们都下来了再说。
旁边的赵默哼了一声。
林青山顿时不高兴了,“你这个老家伙,到底还有没有当会长的自觉?这种事,你不去考虑那个自作主张的家伙是不是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反而跟我们这一对受害人摆眼色?你老糊涂啦?”
赵默,“……”
赵默要气死了,“你跟老刘有矛盾,之前怎么也不跟我提一句?但凡让我心里有点儿数,我也好做点儿防范。”
刘春和这明显就是要针对林青山,特意选了人家的学生下手……结果这块嫩肉里面藏着硬骨头,刘春和算计不成,反而硌到了自己的牙。
没看严赋都开始用白眼仁瞪他了么?!
刘春和跟严赋之间有交情,这一点赵默是知道的。但刘春和毕竟跟他认识多年,在工作方面也一直很配合他,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纰漏。
如今他突然间冲着林青山下手,这是严赋的意思?还是说林青山和刘春和之间有什么矛盾?
不管怎么说,赵默在气恼刘春和自作主张的同时,也有些埋怨林青山没有提前给他通个气——让外人看到古玩协会闹起内讧,这是赵默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林青山却不肯接受赵默这种“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理方法,他一听赵默竟然把他们师徒俩也怪罪上,顿时就炸毛了。
“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林青山眉头一皱,眼露寒光,“刘春和想算计我,我就应该洗干净脖子,老老实实等着他下嘴?”
赵默,“……”
赵默也急了,“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什么意思?”
赵默又气又急,“你也是古玩协会的一员,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协会在闹内讧……大家脸面上好看吗?!有什么意见我们不能回去商量?!”
“哦,”林青山被他气笑了,“他可以欺负我?我就不能反击,只能忍气吞声?你想什么呢?只有刘春和才是你一伙儿的吧?”
赵默气得扭头不跟他说话了。
林青山这个人素来狂惯了,一点儿没有大局观!
“别扯什么古玩协会闹内讧……我的学生可还不是古玩协会的会员呢。你怎么不想想刘春和是在做什么?想借着严赋的手打压我的学生?嗯?还是想借着这件事破坏他的名声,打击他在行业里的声望?或者再进一步,通过打压他,也牵扯上我?!”
赵默,“……”
林青山看到赵默气得变脸,心里反而痛快了,“不说我了,就说我这学生吧。这还没加入古玩协会,就被协会的副会长欺负到了头上……我看他也不用加入了。正好,我也退出。免得你们一个个的,心怀鬼胎,拿我们师徒俩当眼中钉。”
赵默冲着他怒目而视,“你不要夸大事实!这……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我打什么劫?”林青山的性格,一向都是把别人气死了,他就活过来了,当下就笑着说:“你们正副会长联合起来欺负我们师徒俩,还不许我们反抗……这到哪里说理去?正好我也觉得咱们这个协会正经事没多少,一堆狗屁倒灶的麻烦,退了正好,清净!”
说着,他还故意转过头,对弥月说:“听到了吗?这协会那协会的……都别参加。正经事一件没有,只会在后面拖你的后腿。”
弥月认真点头,“好的。老师。”
赵默气得手都抖了,“老刘有问题,这个事儿我们回去了讨论。我又没说不追究……算计自己的同行,这种行为我不会轻饶的。”
“晚啦。”林青山冷笑一声,“你想让我们师徒俩忍气吞声的替你顾全大局,那是不可能的。我自己的学生,还容得下什么阿猫阿狗的随便就欺负上来?他做梦吧。”
赵默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林青山这是要出手了。
“好歹回去了我们自己开会来解决……”
“你早干什么去了?”林青山一点儿不领情,“让刘春和这种人爬到副会长的位置上,搞得协会里乌烟瘴气。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他都干了什么好事?协会的名声都快烂大街了……你还指望大家装聋作哑,替你粉饰太平?!”
林青山站起身,拍了拍赵默的肩膀,“老赵,脓包不挤,就会溃烂,现在截肢,还能包住另外一条腿。你自己想想吧。”
他丢下气得浑身乱抖的赵默,施施然朝着场地中央一群吵得不可开交的人走了过去。
有认识他的,连忙让开一条通道,“林教授,您来看看。”
林青山被一群人围在当中,将长桌上的玉壶春瓶来回检查一遍,然后很肯定的说:“东西不对。”
这就是赝品的意思了。
围在他周围的人有些表示赞同,也有些提出疑问,请林青山给解答。
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倒真的有几分学术交流的氛围。
林青山一边给别人答疑,一边思索刘春和最初把弥月推出来的用意。
刘春和对弥月的了解不深,他大概真的以为弥月水平有限,加上先跑过仪器,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说不定小年轻会对玉壶春瓶做出错误的判断。
然后……
然后自己这个当老师的,难免就要护短,要维护学生的脸面和在行业里的形象,于是昧着良心说这瓶子是真货?
那么接下来又会是什么戏码?刘春和跳出来,用深厚的知识来打他们师徒俩的脸?
或者高价卖出,再让吃了亏的买家来找他们师徒俩的麻烦?
林青山意识到这件事无论怎么发展,最后的结果都是他们师徒俩会与古玩协会闹翻。或者,这就是刘春和想要达成的目标。
他不想让林青山回来,不想让他在协会里露面。
或者说,林青山的出现,有可能会动摇刘春和在协会里的地位和声望。再发散一下,或者刘春和还背着赵默做了什么事
这些事,赵默发现不了,但林青山很可能会察觉。
一番讨论过后,大家基本上统一了看法。
严赋也面带微笑的旁听他们的讨论,一副虚心接受新知识的模样。
但他身后的赵家兄弟脸色早就变了。如今的这一副交流学习的景象,跟他们之前商议好的根本就不一样,这让他们有些沉不住气了。
当弟弟的忍不住伸出手,偷偷拽了拽严赋的衣角。
严赋头也不回的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他稍安勿躁。
当哥哥的见严赋始终一副听任事态就这么失控地发展下去的模样,也开始有些心急了。
“严馆长……”
严赋回过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儿。
赵成一下就急了,大声说道:“严馆长,你到这个时候还要包庇你的同行吗?!就因为经手人也是古玩行业里的人,我们这些没有后台的老百姓就只能白白的挨欺负?!”
会议室里蓦然一静,大家都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又什么都没说,反而露出了一脸为难的神色。
有人直接问赵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没有后台的老百姓白白挨欺负,好像在暗指什么的样子?
赵成望向古玩协会的坐席,愤怒的咆哮起来,“刘春和!你来解释解释,为什么经过了你的保管,我家祖传的瓶子就变成赝品了?!”
轰的一声,整个会议室里顿时炸了锅。
怎么回事儿?!
赝品竟然还跟古玩协会的副会长挂上了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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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越闹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