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一路无话,待段喆把车停进车位,林一率先下了车,拉开后车门把大提琴抱了出来。
段喆这才解开安全带,跟着下了车。
林一背好琴盒,见他没给车熄火,没说别的,只说了句“路上慢点”,在段喆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他回家后先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手机正好在响。
是杨宽。
杨宽说曲子的修改意见已经给他发了邮件,又约他明天下午补录上次没录完的伴奏。
林一说行。
“你别练太猛了,注意休息。”临挂电话,杨宽特别嘱咐了一句。
林一说放心。
他在工作室里一直窝到下午四点,把修改后的DEMO发走,又在手机上点了个外卖,这才拿着烟和火出了门,准备在等外卖的时间里抽根烟透口气。
外卖还没来,段喆先来了。
他换了一套衣服,手里抱着一个大纸箱,看到林一也没和他打招呼,把纸箱放到了墙角。
“什么东西?”林一走近,把烟叼在嘴里,伸手在箱子里翻了翻。
段喆捏过他嘴里的半截烟,抽了一口。
“你这个院子实在是太浪费了。”他拂开林一的手,把装园艺工具的纸盒重新盖好,若无其事地说,“今年春天,我们种点花吧。”
林一在袅袅烟雾里望着他。
春天。
春天在三个月之后。
这个人又无视了自己今天早晨在海边说过的话。
“种什么好?”段喆在这个光秃秃的小院子里来回审视一番,掏出了手机。
林一正要说些什么,铁门被推开了。
两人一起抬起头,这回是外卖。
林一接过外卖袋,放在了户外桌上。
段喆抽完最后一口烟,看着手机上的搜索结果,跟林一打商量:“种月季行不行?蔷薇的花期太短了。”
林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不会要把我动态里发过的都来一遍吧。”
“来不了。”段喆摇摇头,把烟头在地上捻灭,攥在了手心里,“那我得是个家里有矿的无业青年。”
林一被这话噎了一下,看着他没出声。
“藤本月季是不是得地栽啊?”段喆蹲在墙角研究了一番,回过头,一脸认真地问,“我能把你院子里的地砖撬了吗?”
林一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最后决定中止这个无意义的话题。
“随便你。”他从桌子上提起外卖,边说边往家门口走,“我去吃饭了。”
“你等我一下。”段喆喊住了他。
他转身走出小院,大约过了一分钟才回来。
林一站在入户门前,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眼神中带上了一点警惕:“这又是什么?”
“我的行李。”段喆提着旅行包走近,在密码锁上输入了六个一。
门解锁了。
“你要住我家?”林一用后背抵着门,没挪步。
段喆没正面回答,往开扒拉了林一一把:“你家到我们医院开车只要半小时。”
林一脚下没动,后背再次贴紧门,抬手推住了他的肩膀。
段喆放下旅行包,按住了林一推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垂眼看着他说:“我知道你不想重蹈覆辙。”
“别太高看自己。”林一抽回手,“你不会觉得我对你……”
“但我也不想重蹈覆辙。”段喆打断了他。
莫名其妙。
林一烦躁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段喆放慢了一点语速,没再像刚刚那样咄咄逼人:“林一,我不在乎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我只想治好你。”
“治好?”林一嘲讽似的笑了,“你在扯什么医学奇迹。”
他确诊的时候,这个男人可能还在玩泥巴。
段喆对他的嗤笑不以为意,淡定道:“我会找到一个让你保持长期稳定的办法。”
他的目光沉稳镇静,让林一回想起第一次在和安医院与他起冲突的那一天。
“三天前,你就站在这个位置,塞给我两把美工刀。”段喆说,“我不认为你现在的状态足够稳定,在确认你平安无事之前,我都会住在你家。”
林一抿了抿唇。
“你怎么和我哥似的。”他的站姿松垮了一点,提醒道,“我哥可是经常来我家的。”
“没说不让他来。”
“他知道我是GAY。”
“那又怎么样?”
“他会觉得你也是GAY。”
段喆一愣,忍不住笑了几声。
没想到时隔十多年,还会再一次听到如此老派的论调。
他笑得咳嗽了两下,问林一:“误会能怎么样?”
林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三十几岁的人了,思想还没有我十几岁的时候开放。”段喆又扒拉了他一把,林一这回往开退了一步。
“够两个人吃吗?”他看着林一手里的外卖问。
林一冷着脸答:“不够。”
“那我得再点一单。”段喆重新输入门锁密码,吐槽道,“托你的福,这一周我都没吃过几顿正经饭。”
门开了,段喆提起旅行包进了门。
身后没响起脚步声,他回过身拉了林一一把,又把门合上。
“还有,明天早晨跟我一起晨跑。”段喆一边换鞋一边说,“出门跑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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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清醒段大夫竟然没有发现,他已经重蹈覆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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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槐序另辟蹊径:“那你让她换个主治大夫。”
段喆竟然真的思索了一番可能性,最后说:“算了。”
沈槐序问:“为什么算了?”
“比起和她交往……”
段喆仰头看向天花板,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我更想治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