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疼晕过去了。
明明是只鬼,怎么还跟人一样弱了吧唧的。陈煜走在黑暗中,暗暗腹诽。
等等?他能走了?
陈煜不可思议地低头往下看,发现自己果真跟活着那会一样有了实体,不再是轻飘飘的一片。
“我复活了吗?这不太科学呀……而且我钱还没还呢……”陈煜说着说着,猛然想起自己遁入黑暗的前一秒是在忙还钱的事。
想到顾明山,陈煜的心情就低落了一点。
虽然有关顾明山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他的隐隐抗拒的内心在告诉他,他并不想见到顾明山。
但是当务之急不是顾明山怎么了,而是陈煜怎么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陈煜又向前走了两步,只见黑暗中隐隐有人影出现,两个身形相仿的青年并肩说笑,也朝着他走过来。
他们是脸上是带着笑的,其中一个整整齐齐地穿着校服,怀里抱着一打试卷,看着另一个人笑得眉眼弯弯,眼下的泪痣愈发明显;另一个人则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间,大喇喇地要去揽抱着试卷的人的肩膀,结果被躲开也不恼,长臂一伸截住他的去路,低头凑近,轻佻地对着泪痣轻轻吹一口气。
陈煜在一旁看着,恍然意识到……
啊,这是他和顾明山的过去。
陈煜措不及防被顾明山拦住,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又是一个带着薄荷糖味道的气息拂过他眼下,陈煜下意识闭上眼,却被顾明山趁机亲了一口。
“干什么。”陈煜抱着卷子不好还手,只得提醒他,“还在外面呢。”
“这里没有人。”
“有人。”
“没人。”
“有。”
“没有……”
两个人笑闹着走远了,黑暗中,只剩下陈煜一人孤零零站在原地。
下一秒,大雨倾盆落下。
顾明山一只手撑着伞站在一栋居民楼下,另一只手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
似乎是没得到回应,他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水花溅起,打湿了鞋子裤脚也浑然不觉。过了两秒,他终于鼓起勇气,朝楼上喊了一声,“陈煜——”
一扇系着鲜艳的红色平安符的窗打开了,一个人探出头,看清楼下站着的人是谁后,又匆匆关上窗。
很快,青年从楼道匆匆跑出来,奔向雨中的顾明山。
顾明山把手机揣回兜里,空出一只手去接朝他跑来的陈煜,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陈煜将他抱得很紧,紧紧揪住他的外套,一抬头,脸上是令人心碎的通红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
“怎么这么难过,我在这里呢。”顾明山低头亲亲陈煜的泪痣,又蹭蹭他的发顶,“我们阿煜哭得我心都碎了。”
陈煜极力想忍着哭腔,开口却是破碎的泣音,“顾明山,我没有爸妈了……”
“你还有我呢,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顾明山把伞往陈煜那边递了递,柔声道,“我们先回家吧,好不好?”
陈煜目送着他们走进楼道,然后周遭又渐渐回到黑暗。
先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接着一架飞机稳稳降落在机场。
陈煜下了飞机,给顾明山拨去一个电话,“我到了,你在哪里?”
“E区出口,那辆白色的车。”
陈煜赶到E区,一眼就看到站在车旁的顾明山,他欢呼一声,像从前那样奔向顾明山,投入他怀里:“好想你。”
“我也想你。”顾明山将他塞进副驾驶,问他,“还有时间,你想不想先去我的学校看看,再去吃晚饭?”
……
陈煜目送着车子开走了,周遭再次陷入黑暗。他在黑暗中想起,他们的大学,是一张张机票和一次次视频,是相聚和分离,是约会和吵架。
“……我之前就和你说了最近很忙啊,”大学宿舍里,陈煜焦头烂额地一手敲着键盘,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陪你去。”
话筒实在太不方便,于是陈煜将手机外放,放在桌上,顾明山的声音传了出来,“陈煜!你到底在忙什么?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忙的?”
陈煜耐心回复他:“我在实习啊,最近确实是比较忙。”
“才大三你就开始实习?”顾明山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问。
“是啊,我跟你情况不太一样嘛。”陈煜轻描淡写地回答,“我还有个未成年的妹妹要养呢,总得攒点钱吧。”
“拜托,你不是还有你爸妈的赔偿金吗?”
闻言,陈煜的脸色冷了下来,但他仍尽力放缓了语气,“没有入账,钱总有被花光的一天。”
他继续说,“我还有点事,你先忙吧。”
言毕,他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陈煜本该继续完成工作,但他一下子变得好茫然,只无力地将头埋进臂弯,深深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