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予玫瑰书>第40章 page40 “他很爱你,我也一样。”

  南川正式进入七月, 一连晴了好多天,毒辣的太阳晒得外边的柏油马路滚烫,乃至冒着股热气。

  许荟最怕热, 日常躲在空调房里,傍晚时候才会偶尔出去散个步。

  恰巧闻于野这两天去北城出趟差,陪她散步的人不在,许荟也就有了理由,整日整日的不出门。

  但今天不一样。

  许荟特意跟小橘约好, 将闻于野送她的油画拿去美术馆, 安排得当的话, 还能赶上展览的尾巴。

  去美术馆的路程不长, 开车往返也就四十分钟。

  回来路上, 许荟接到个电话, “您好, 这里是好景花店, 是许女士吗, 您定的玫瑰已经打包好, 预约来取的时间是晚上七点, 这边跟您确认下……”

  她茫然地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后,没多犹豫, 就打给了闻于野。

  除了他,许荟现下想不出第二个喜欢送她玫瑰花的。

  那边没否认, 非但没否认, 略低的嗓音夹杂着些许笑意,三两句话就将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昨天是不是没出门?”

  “加上前两天, 许荟, 你该有三天没出去过了吧。”

  “……”

  闻于野人虽不在家,对许荟的动向却把握得非常准确。

  朋友笑他,照顾小朋友也没有这么仔细的。

  闻于野没搭腔,漫不经心地捏着手机边缘来回转。

  方天逸跟着出来这么一趟,看不过去了,损道,“哪是照顾小朋友,你闻总搁家里养花呢。”

  话说得也没差。

  那花养在家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闻于野还怕他不在,花没人看顾,整日待在家里给闷出病来。

  所以有了这么一遭,特地寻个订花的名头,让许荟出去透个气。

  ……

  抱着好大一捧玫瑰从花店里出来,许荟手里的电话仍然没挂断,大有陪着她一路回家的架势在。

  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她抵触身旁无人的冷清,闻于野就换种形式陪着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看了眼沾染着新鲜露水的花瓣,许荟忽然晃了下神。

  没由来地说了句,“其实,以前还有个人也送过我玫瑰。”

  “嗯?”

  “是我爸爸。”

  许荟慢慢说道,“你记得美术馆的名字吗?”

  “山与花。”

  “对,就是这个名字。”

  她深吸口气,第一次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面前,谈起山与花的由来。

  “我爸爸叫许远山,山与花里边的那个山字就取自他的名字,至于花……”

  手指无力地蜷缩,泛着点白,许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她还是无法释怀,无法面对过去,面对父亲已然不在的事实。

  碎片化的曾经,化为连绵不绝的秋雨,教人想起来时,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电话那边的男人随着她的停顿短暂收声。

  再说话时,声音放得轻而缓,似是同这世间万物一般,笼罩上了层绮丽暮色,缱绻又温柔。

  “许荟。”

  闻于野喊她名字,替她将未完的话给说了下去,“取自你,对不对?”

  整座美术馆,都是一个父亲献给刚刚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女儿的礼物。

  遑论名字,从选字到用意,无一不是带着深切爱意。

  眼眶微微发涩,许荟轻点了下头,任由回忆潮水般席卷而来,“他以前总是送我花,就像你一样。”

  空气忽而静了瞬,静谧的空间里甚至能透过电话,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你……”

  正当许荟想问问闻于野还在不在时,那边蓦然响起句笃定话语,“他很爱你,我也一样。”

  没人不爱小玫瑰。

  更重要的是——

  闻于野抬起眼帘,无声地在心里说了句,“我会代替他,长长久久地爱你”。

  ……

  那天过后,许荟连续两个晚上睡得不太安稳,她望着窗外混沌夜景,总觉得有双窥探的眼藏在某个角落。

  和林洛嘉说起时,那边很快地给出建议,“跟他说,说你想他,需要他。”

  那个他指的自然是闻于野。

  许荟小声地叹了口气,“可能不太行,他回来的时间比原定还推迟了一周。”

  “可是,”

  林洛嘉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话中漏洞,“这并不影响你跟他说你想他。”

  “……”

  爱是需要与被需要,对任何人来说,都是。

  晚上许荟出了趟门,开的闻于野的车,车里香氛也是他前段时间新换的。

  味道很淡,但闻着有股雪后的凛冽,轻易就能让人联想到他,不苟言笑时,连眼褶都透着点冷淡。

  可许荟见过新雪初化的模样,正因为见过,所以很难不去想。

  她摸出手机,到底还是没忍住,像林洛嘉说的那样,主动拨了个电话过去。

  两秒后,电话“嘟”地接通。

  然而,那句“我很想你”还未曾来得及说出口,后边“砰”地声传来巨响。

  被人造光源映照得大片橘黄的城市天空下,左弯道猝不及防地窜出辆车,速度快得惊人,不顾死活地往前撞。

  透过侧视镜,许荟隐约瞧见车主身形,觉得有些眼熟。

  但根本来不及过多的思考,巨大的摩擦力在车尾划出道尖锐长痕,即使系了安全带,她人也随着猛烈惯性被狠狠甩到了一旁。

  捂着额角伤口,她下意识抽了口冷气,眼角不自觉地流出生理性泪水。

  “许荟!”

  意识涣散的临界点,许荟听见手机里传来道嘶哑嗓音,失控到变形,全然没了她熟悉的声线。

  忽然后悔,有些话没能早些说。

  额角的伤口本来没那么疼的。

  他一喊,好像更疼了。

  ……

  晚八点十五分,临水路发生起交通事故,救护车紧急赶到。

  与此同时,闻于野中止了所有行程,行色匆忙地订了张飞回南川的机票。

  他脸色难看得骇人,让人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直到赶到医院,医生反复和他确认,追尾事故并没有对许荟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住院治疗后,身体就能康复,闻于野神情才稍稍缓和了点。

  他一连在医院守了三天,寸步不移,许荟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人自然也是他。

  “闻于野……”

  许荟有些费力地睁开眼,嗓音微弱,却又的的确确是在喊他姓名。

  就这么一声,让闻于野所有想问的要问的,全都说不出口。

  在许荟未曾醒来的时间里,警方对于此次车祸事件的定性已经出来了。

  基本确定肇事车主是闻若愚,除开酒驾导致追尾,警察通过翻看监控录像,还发现他近日在许荟和闻于野的共同住处徘徊跟踪。

  闻于野板起脸,尽量面无表情地教训道,“下次再发现任何不对劲,第一时间告诉我——”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抱住。

  他手怔了瞬,但也只是一瞬,旋即反手将人抱进怀里。

  以为她伤口疼,锁着眉头担心道,“痛吗,要不要给你叫医生?”

  许荟摇了摇头,“不用,我只是……”

  只是,经此一事,劫后余生,她恍惚间意识到,她其实非常非常地害怕死亡。

  他和她,还有好漫长的一生没来得及完成。

  她舍不得死。

  “闻于野,我很想你。”

  脸埋在他胸口,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许荟慢慢说道,“我想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环在她腰上的手明显收紧,男人呼吸沉了沉,半晌后才应了声“好”。

  “许荟,说话要算数。”

  ……

  许荟在医院休养了小半个月,她伤得并不太严重,原本早就可以出院,却还是拗不过闻于野的坚持,被摁着多观察了几天。

  可能是药物的缘故,她近来嗜睡。

  见她脑袋歪了歪,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闻于野眉心跳了跳。

  将人抱到床上,调好空调温度,才起身掩门出去。

  随手打了个电话后,闻于野挑起车钥匙往外走。

  ……

  拳击馆

  闻于野刚到就看见闻若愚候在那里,脸上惊惧交加,全然没了往日那副嚣张模样。

  他那个好父亲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将闻若愚从局里捞了出来,现在正求到他头上,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哥……”

  知道闻于野不会轻易放过他,闻若愚硬着头皮上前叫了声。

  没看他,闻于野低头整理着手上护腕,淡淡道,“玩一局。”

  似是没看见闻若愚脸上的迟疑、慌张,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一局而已,死不了的。”

  喝了点酒就敢蓄意往人车上撞,怎么事到临头反而慌了起来?

  “哥,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晚真是喝多了,不然我怎么也不敢的。”闻若愚低着头开始解释。

  “那跟踪也不是故意的?”

  “是……我是不甘心!”

  闻若愚狠了狠心,实话实说道,“父亲处处拿我跟你作比较,我也是一时昏了头,才会想要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但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

  “玩一局。”

  闻于野最后重复了遍,而后径直往训练场上走去。

  知道他那么个说一不二的性格,闻若愚只得咬着牙跟上。

  毫不意外地,被打得很惨。

  闻于野从少年时期就开始练拳击,只不过鲜有人知道。

  如今虽有多年没玩过,可打起来人来的那股狠劲儿半分都没有丢掉,拳风比眉眼更加狠戾。

  一局过后,闻若愚被打得直不起身。

  闻于野看都没看,扔了护腕转身就走,背后传来道恳切请求,“那这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能。”

  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闻若愚低声吼道,“哥,你答应过我的!”

  明明说好,玩一局他就放过他。

  “口头约定,无凭无据,还要我教你吗?”

  “更何况——”

  轻擦了下指间微微渗出来的血迹,闻于野嗤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你……”

  闻若愚满脸不服,忍着气为自己开脱道,“她不过是受到了点惊吓,并没有受什么很严重的伤!”

  似是觉得他这话好笑,闻于野覆着层薄薄雪意的眉眼倏然化开。

  只是那点笑未达眼底,反而显得更冷,“她如果真的伤到哪了,你有几条命够赔?”

  ……

  回家路上下了点小雨,夏天的暑气好不容易往下降了些。

  出门忘记带伞,闻于野也不太在意,快步往家门口走去。

  还有两三步远的距离时,他忽而顿住了脚步。

  门口屋檐下不知何时多了道纤瘦人影。

  她本该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此时却抱着膝盖蹲在角落,像是在等什么人。

  听到动静后,蓦地抬起头,巴掌大小的脸闪过抹亮色。

  但在看清他脸上形容后,那点亮色沉了下去,许荟有些委屈地小声问道,“你和人打架去了是不是,你去找闻若愚了?”

  她猜得太准,压根儿没有瞒的必要。

  闻于野半蹲在地,平视她的眼睛,耐心地陈述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最后总结道,“他伤了你,我不想轻易放过。”

  心脏忽然小小塌陷了下。

  许荟微微向前,环住了他脖颈,什么都没说。

  稀落雨声里,她轻轻亲在了闻于野擦伤处,而后学着他平时的模样,一路向上,流连亲至他唇角。

  世界静得仿佛没有其他声音,除了雨声,便是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