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夜泊枫江>第10章 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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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这么久?”薛昂皱了皱眉,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有反应,按照平时的习惯辜苏不会让他等到第三次的嘟声响起。

  “嗯……刚刚太吵了,没听到铃声。”辜苏说话一直语速慢,语调又平,像个小树獭。

  薛昂从烟盒里捏了根烟叼住。“在做什么?”

  “导演……导演请大家聚餐,出来吃饭了。”辜苏不太会说谎,如果薛昂现在他面前,他脸上的慌乱一定暴露无遗。但他平时就这样说话时不时间断,隔着电话反倒让人听不出什么。

  宁西平坐在他对面撑着手,后靠在榻榻米上,看着辜苏涨红着脸撒谎一只手还在紧张地扣着桌板,他伸出脚去踢辜苏的手肘,吓得辜苏差点把电话挂掉。

  辜苏抿着嘴唇往后撤,想躲开宁西平。宁西平却变本加厉地使坏,他伸着脚隔着衣服踩辜苏被玩得有点肿的胸,辜苏没忍住轻轻嗯了一声。

  另一边的薛昂顿了顿才问道。“怎么了?”

  “是……我……我不小心撞到墙角了。”

  撞个墙也叫这么骚?薛昂暗自腹诽。那一声短暂的哼声好像根钩子勾的薛昂心里痒,他又想起来辜苏躺在床上被欺负得满面春色又毫无办法地来讨好他的样子。“什么时候回A市?”

  包厢里很安静,电话里的声音顺着听筒流到了宁西平面前,他听着薛昂的话就知道这是被辜苏叫爽了,他反倒停了下来,收了手坐在一边等辜苏挂电话。

  “下周就可以杀青了。”辜苏没了宁西平骚扰,偷偷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被薛昂知道自己和宁西平睡了,在薛昂面前给他带绿帽子,薛昂可能只会和宁西平吵一架收场,但辜苏的下场大概是会被报复得渣都不剩。

  宁西平披着件衬衫坐在桌前一言不发,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清酒,不知在想些什么。辜苏挂了电话不知道他接下来还要做什么,默默穿了衣服在一旁不声不吭地陪着。

  空气中弥漫着情爱之后的味道,旁边还有他们两个用完的避孕套。时间好像也察觉到了这个包厢里的特殊气氛,看乐子一样,欣赏着辜苏的窘迫,走得极缓慢。

  等到辜苏跪坐在一边腿都开始麻了的时候,宁西平终于有了动作,他穿好了衣服,走到辜苏面前,递给他一张卡。辜苏拿在手里,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宁西平冲他眨眼笑了笑,“这是你应得的,宝贝。密码是你生日。”说完他压着辜苏的后脑勺亲了亲,站起来走出了包间。

  辜苏捏着这张卡不知道宁西平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没有自以为是到真的觉得和宁西平睡一觉就能拿到这么多,他自嘲地想着自己还没那么贵。但宁西平的态度太过暧昧,这根本不是金主男朋友对待小情的态度。

  无论是薛昂还是宁西平,他们对辜苏的任何恶意都不是辜苏能够轻易承受的,辜苏只能谨小慎微地陪笑。

  等到辜敏的病治好就行了,等辜敏好了自己就可以不用做这些了。辜苏小心翼翼地把卡揣进了兜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辜苏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手机里躺着韩清青的好几条短信,小助理应该是真心在担心他,他认真回复,表示自己很好。

  打开门的一瞬间,辜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酒店里特有的气味围绕着他,是一种廉价的香味,和他一样。辜苏站在淋浴下面冲洗身体,自虐似的认真搓洗着身上红肿的位置,身上还有一些被宁西平恶意吮出的红痕也要认真擦到。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块破抹布,脏透了,但还要把自己拧巴拧巴努力装作一条金手绢供人享用。他被自己的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逗得想笑,笑着笑着眼角掉出一滴水跟着热水一起流进了下水道。

  辜苏裸着身体坐在客房的床上,对面挂着一个电视机,黑色的屏幕里装着一个下贱的男妓,皮肤上露着星星点点的痕迹。这个人看起来好难过啊,辜苏想安慰他。

  他说你还好吗?

  他也说你还好吗?

  为什么他要这样问,难道自己活得比妓还不如吗?辜苏想,我和他不一样。他认真安慰自己,不一样的。他不绝望,辜敏还在等他,这个世界上他不是孤立无援的,他还有辜敏。

  辜苏拨通了辜敏的电话,她的声音里透着轻快地愉悦,但是辜苏还是听到了那里面隐藏着的被病与药折磨过的疲惫与痛苦。

  辜苏想起小时候,辜二叔有次破天荒地带回来一只小麻雀。辜苏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开心极了。但是麻雀很想飞走,不停地挣扎叫唤。辜苏很想留下它,可他实在太拮据,连一只鸟笼都拿不出来。他求辜敏给他找一个玻璃杯,帮他把小麻雀罩起来,让它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时间久了,麻雀就会愿意留下来陪着他。

  辜苏还记得当时比他大几岁的辜敏皱了皱眉头静默了一会,还是给他找了一个透明的杯子。然后在第二天早上,辜苏欢欣地去看麻雀的时候,他看到了麻雀支棱着的翅膀和发臭的尸体。

  他难过的大哭,辜敏只给他擦了擦眼泪。“可能麻雀不想留下来,用自己的方式飞走了。”

  他揉着眼睛问,真的飞走了吗?

  辜敏点头。

  辜苏最相信她,于是他又开心了起来,麻雀最终还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真好。

  辜苏想起了以前那个天真又残忍的自己。

  他把麻雀闷死了。

  他想到辜敏,他想自己再一次做了那个闷死麻雀的人。他知道辜敏活得太痛苦了,但是他为了不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他求辜敏活下来陪着他。他看到辜敏躺在医院的玻璃罩里,他无能为力,是他把自己的姐姐亲手送进去的,其实他是让人二次死亡的刽子手。

  辜苏挂了和辜敏互相展露虚伪的电话,缩在被子里发呆。他想着现在不能哭,不然第二天水肿不能上镜会被导演痛骂。

  人总是很奇怪,对待最亲密的人,他们要互相向对方证明自己活得很好,但其实他们们又明白彼此都过得不好。好与不好都建立在希望对方能努力活下去这个念头上。可是,活下去真的就会好吗?

  也许,他们是彼此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