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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的回程是温子昱开的车。何璟在场两个人都没有碰酒，但何斯越一向喜欢犯食困。
何斯越闭着眼睛在休息，让温子昱胆子大了些，频频转脑袋去偷看他。
四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何斯越才二十一岁。年轻拘谨的omega，整个人带着一种“我很好骗”的纯洁气质。
温子昱记忆最深的是他们离婚前两周的一天，他在深夜回到家，轻手轻脚地向主卧里探了一眼。何斯越整个人都蜷在被子里，背对着房门。在温子昱开门的一瞬间，他似乎还看见了何斯越的肩膀很细微地动了一下。
他其实知道何斯越那时候在装睡。这个人并不清楚自己睡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晚上有大半的时间在翻来覆去，时不时还会把手臂甩到头顶。
后来想起来那天，温子昱猜何斯越可能正窝在被子里哭。
那几天正好是盛夏最炽热的时候，接连几天打破了这座城市的历史最高温。公司前的广场没什么遮挡，裸露着的大理石被阳光晒到可以煎熟鸡蛋。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何斯越一个人蹲在广场边的花坛那，等了两个小时。
将近日落的时间，室外的温度不仅没有降下多少，甚至会更加闷热。何斯越原本是等在大堂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被请了出去。汗水一层层浸透omega原本干净纯白的t恤衫，他等了两个小时最后隔着那一道紧闭的玻璃门看见自己的丈夫正在给另一个人表白。那一道玻璃像是一道透明的结界，隔开了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在那边，何斯越连稍作停留都不被允许。
这样的场景，是在离婚之后，温子昱在公司的监控视频里看到的。他突然想起，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没有假装不在意地直接去睡了次卧，而是去看一看何斯越，会不会结果会不一样？
后来，何斯越一个人蹲在花坛边孤零零的样子仿佛在温子昱的记忆里出现，如影随形地与他相伴了四年。直到何斯越回来，温子昱发现他开始不记得之前的何斯越是什么样子了。
他样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气质上比从前要强大得多。
可能……可能是因为长高了吧。
一米八九的omega真难得一见，温子昱的心情乍然变得酸溜溜的。
身后的车笛刺耳地响了一下，温子昱才发现红绿灯的时间已经到了，而他刚刚盯着何斯越盯得魂都要没了。
何斯越突然笑了开来：“你一直都是这么开车的吗？”
声音沉沉的、清晰又带着不明不白的味道，温子昱感觉脸陡然烫了起来。
他匆匆忙忙地：“没有。”
何斯越一睁眼，温子昱就明白了，他根本没睡着。
何斯越朝后视镜瞧了眼，确认车里的未成年人是真的在后座睡着了。然后他从容地摆了摆车上的小挂件：“我好看吗？”
这一下，问得温子昱张嘴也说不出话。也许是因为刚才盯着人看的事情被抓包，搞得他现在生硬地目不斜视着不敢往右边偏一点视线。
何斯越也不做声，好像真的要从温子昱的口中等出一句玩笑似的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人的心跳在砰砰加速，温子昱实在熬不住了冲右边扫了眼。何斯越车里系的流苏有一片光亮的金属，温子昱从那金属的反光里看见了何斯越的眼睛，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用那金属上的画面瞧着他。
视线像是被烧着了般瑟缩回去。
眼见着温子昱的脸已经红到不正常了，何斯越轻笑着想要结束这一场调戏：“你要被交警拦下了……”
温子昱却几乎在同一时间投降：“你好看死了！”
何斯越出国时是以k大交换生的身份，现在接触的项目自然也来自k大。他没精力多去想落脚的地方，现在还住在k大的教师公寓里。
k大这几年开辟了新校区，陆陆续续地大半的教学任务都搬到了那边去，教师公寓却还在旧校区。
到k大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正门早就上了锁。温子昱跟着何斯越的描述开到了一个偏门。说是偏门，其实就是一段多年前倒塌的围墙。后来外卖员图方便、学生半夜偷溜都走这个地方，长期下来竟然宽阔得车辆都能通行，安全性堪忧。
温子昱皱了眉头：“你打算一直住这边吗？如果短期之内不打算再出国的话，其实我那边还有一套空置的房子。”
“不用，我已经在找了。温总早点把项目落实，给我发工资的帮助更大。”何斯越去把睡着了的何璟抱起来，压低了声音，“你的车是不是还放在机构那边？要不上来坐会？”
温子昱怀疑他又在欺负人：“没事，我打车就好。”
温子昱看着何斯越走进单元才离开，可能是因为对这一片的治安先入为主的印象，温子昱总觉得这个夜晚格外的黑沉，不安的预感在心中久久不散。
他打了车，去机构再把车开回家，不影响明天上班。
温子昱走到偏门的时候，那边正好多了一群学生。网约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人气并没有让周边的氛围热闹起来，学生的叫闹声单薄又刺耳。
温子昱不自觉揉了揉后颈的腺体，他先天就有一种信息素罕见症，信息素溢散受情绪影响格外大，也阻隔贴已经实效几个小时。幸好约到的司机是个beta，他只能快步朝外面走去。
正是在这个时候，身后的一阵脚步加速靠近，温子昱的情绪正被信息素搞得更加烦躁。那个脚步的主人从后方重重地撞了一下温子昱，没有道歉，继续快步地向前离去了。
重心失衡的温子昱大口地深呼吸了两下，他的视线难以聚焦，抬头死死盯住眼前快速离开的身影。
温子昱缓了几分钟，一直到司机下车来问他。
等视线再度聚焦的时候，周围早就只剩下他和司机两个人。
这个状态实在太差了，温子昱坐上车闭了闭眼：“师傅，换个地址。”
到家之后，温子昱快速地收拾了自己，忐忑的心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他划着手机里的通讯录。
首先，不能让何斯越知道。
爸、妈、大哥，都不在本市……
辗转之后，温子昱还是给温子冉打了电话。
对面的温子冉睡得正好，接起电话的火气都要透过电波传来：“干什么啊！男alpha。”
等到起床气散去，她发现对面的温子昱竟然还没有回答，声筒里只传出男alpha调整呼吸的声音。
好半晌，他说：“我看见李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