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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乐早就学会了静观其变，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邰玉树身边玩手机，不问也不说。
邰玉树跟老妈小声聊了几句，又转过头来看柏乐，眼神里满是宠溺。
两个人交握的手一直没有松开，邰玉树轻轻搓了搓柏乐的指骨，抓在手心里揉捏着玩。
柏乐的手指修长秀气，是一双不辨性别的手。
都说手也是一个人的性征之一，邰玉树就很喜欢柏乐的手。
两个人在做前戏的时候，柏乐白晰的手指握住邰玉树勃起的性器时，都不需要他怎么动，邰玉树自己都能硬上几分。
邰玉树的心情很不错，他自顾自捏了几下，又把柏乐的手抬了起来，递到嘴边亲了下指尖。
这一幕恰好被柏志昌看到了。
柏志昌重重地咳了一声，看向他们的眼神有些不满。
柏乐这两年到底也被练得脸皮厚了起来。
被柏志昌这么盯着，他也神态自若，没什么反应，甚至都没把手抽出来。
邰玉树微微笑了一下，把手放了下来。
在“岳父”面前到底不敢太放肆。
“你们今天这演的是哪一出？”柏志昌开口问道：“小邰，之前你说要跟我们夫妻两好好聊一聊，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邰玉树礼貌地笑了一下，“柏叔，就是您现在看到的情况，我跟葛齐准备了一场家庭聚会，邀请大家过来、坐在一起聊聊天，这样不是挺好的嘛？”
这话摆明了就是在耍无赖。
董艳丽听完在一旁憋笑，但碍于丈夫的面子也不好笑得太大声，感觉她忍得很辛苦。
柏乐低着头，绷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嘴角挑得老高。
“哼。”柏志昌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想再跟邰玉树废话。
柏乐抬头跟假装喝水的老妈对上眼，老妈冲他笑了笑。
柏乐就不再忐忑了，看起来他老爸也没那么生气，单纯只是被小辈摆了一道，有点不爽罢了。
“把咱们都叫到这里干吗啦，还吃不吃饭了？不吃我先走？一会儿还有事儿呢。”
说话的是葛齐的老妈，语调也很柔媚，很符合她的外在形象。
“一顿饭而已，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跟你儿子吃顿饭就这么不情愿吗？”葛齐抬头看着她说道。
葛齐的老妈瞥了他一眼，用手拨了拨卷得很精致的鬓发，没再说话。
不难看出葛齐和他老妈的关系很疏远，柏乐转头看了邰玉树一眼，眼神里带了点询问，邰玉树挑了挑眉，肯定了柏乐的猜测。
“咱们先上菜吧，一会儿边吃边聊。”
葛齐说完转头示意服务员可以传菜了，服务员点了下头，把包房大门打开，进进出出地开始布置碗筷、倒茶水饮料。
这边上菜很快，葛齐和邰玉树早就安排好了，连点菜这一步都省去了。
十五分钟后，所有菜品都已经上齐，摆了满满一桌子，随后服务员就全部退了出去，一个不留，并贴心地在外面把包房门给关上了。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盯着这一桌国宴级别的菜肴面面相觑，谁也没动筷子，谁也没说话。
葛齐看了一圈，自己笑了。
他站了起来，从桌子中央拿了一瓶白酒打开，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他爸倒了一杯，随后把酒瓶重新放回到转盘上，让大家随意。
邰玉树转了一下转盘，把酒拿过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桌上的氛围总算松动了一些。
葛齐端起酒杯，杯底在桌面上磕了磕。
“刚我妈和柏叔都在问今天搞这么一出是干吗，目的其实很简单，真就是四家人一起聚一聚，毕竟咱们有缘嘛，是不是——”
葛齐的老妈嗤笑了一声，开口问道：“这有缘二字从何而来？我跟其他人都不认识，我连跟你爸都不算熟，哪来的缘，孽缘吗？”
葛齐老爸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嫌弃她话说得太直白，不给儿子和他留面子。
“是，但你是我亲妈，有些事情我当面跟你说总比后面你从别人嘴里听到了好得多，省得到时候又骂我没良心，什么都瞒着你不把你当妈。”
葛齐老妈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现在我就来说说今天咱这个缘分是怎么论的。”说着他看向邰玉树，邰玉树配合地站了起来。
“这个人，邰玉树，我生死哥们，或许我这么说你们会觉得很夸张，但真就是字面意思，这要是在古代，我把命抵给他都没问题，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办不到，但是今天我当着所有家长的面把话放在这儿，这辈子，但凡邰玉树有什么地方用得到我葛齐，我肯定会不论成本地去帮他，不为别的，就为了他救过我一条命——”
“你的命？你怎么了？”葛齐老妈这时才认真了起来，眼神里带了些关切。
到底是亲妈，再怎么疏离，也不会真的做到不管不顾。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件事。”
葛齐说着，伸手将汪明洋拉了起来。
“这个人就是我的命，汪明洋，我男朋友，我爱人，我对象，是未来将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
汪明洋没说话，只是伸手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垂着眸静静地听着。
其实葛齐说出这个消息，场上并没有人感到震惊。
他自己的爸妈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事，而邰玉树和柏乐的爸妈就算不知道，现在看也应该能看明白了。
一群小兔崽子在这里摆鸿门宴呢，连懵带骗，把一群大人遛得团团转。
真的是要上天了。
柏志昌看得明白，也有些不爽，于是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特意转过头去谁也不看。
葛齐笑了下。
“我老……我男朋友当时在国外的时候出了次意外差点没命，得亏我兄弟救了他，如果他没了，那我肯定也活不下去了，所以邰玉树救的不仅仅是汪明洋的命，还有我的命，这样大家就能明白我为什么说刚刚的话了。”
这里面最淡定的要数汪明洋一家三口了，这些事他们老两口一直都是知道的，态度也是默允的，所以无论葛齐怎么说他们都不会有不好的情绪在。
葛齐说完，汪明洋的爸妈也站了起来，温文尔雅地敬了邰玉树一杯酒。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提问、没质疑，也不说话，此时主动提了一杯酒，除了感谢邰玉树的恩情之外，也算是明示了他们二人对这件事的态度。
桌上的氛围至此总算是活泛了起来，所有人都不再那么紧绷着了。
葛齐陪了一杯酒，现在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柏叔，阿姨，其实我跟邰玉树和柏乐之前就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又延伸出这么一段缘份，巧合的是我回这边来以后还租了咱们家的房子当工作室，这一系列的事情我说句有缘不算过分吧？”
董艳丽满脸笑容，拿起自己的酒杯在桌面上轻磕了一下，“有缘的。”说完她把酒杯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其实就是在表明她的态度了。
柏志昌的脸色终于缓和了点，没有刚刚那么绷着了。
葛齐喝干第二杯酒，又给自己满上。
他像个人精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柏志昌态度的细微变化，于是主动cue了柏志昌一把。
“柏叔叔，今天我想表达的第三件事，其实跟您有关。”
柏志昌看着他，眉毛轻皱了一下，但也没阻止。
“邰玉树和柏乐他们两个在谈恋爱。”
一句话说完，柏志昌的眉头就皱紧了，一副拒绝的样子。
“我知道您不理解，也不太赞同。但是柏叔叔我要跟您实话实说，当下很多年轻人的事情，长辈们可能都不太能理解。不说同性恋这种绝大多数人都会谈之色变的问题，比如说打电竞，现在已经不再是青少年沉迷游戏不务正业了，而是可以代表国家队出去打比赛，是可以为国争光的，这放在二十年前谁敢信？”
顿了顿葛齐又说：“还有很多，比如恋爱自由、取向自由、生育自由、着装自由，每件事都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产生着不可逆转的变化，很多人不能理解，但也不可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难道不是吗？”
柏志昌依旧绷着脸不说话，但值得庆幸的也是他并没有说话。
有时候不说话也代表着某种默认。
“我听柏乐说，您是重点学校的老师。老师这个职业嘛，我懂的，传道授业解惑，所以优秀的教师在很多方面都需要先严于律己才能严于律人的，所以从您的职业角度来说，您不接受同性恋也是正常的。
“但我还是要说，在我看来同性恋与异性恋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要不影响别人，有公德心，两个人之间好好相处、好好生活、不背叛彼此，好好孝敬彼此的父母、真心对待彼此的家人，这些都能做到的话，异性恋和同性恋又有什么区别呢？无非就是换个性别而已。
“是，说出去了或许会让人说三道四，看着不那么体面，但那又怎样呢？我们自己活得开心，管他大街上说什么闲话呢……”
柏志昌笑了一下，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
“就刚刚你说的那些，你们能保证全部做到吗？真能做到，我或许会考虑同意这件事。”
柏志昌把球踢回来了，但葛齐压根不接招。
“不能保证。这谁能保证？圣人能吧，反正我不是圣人，我老……我男朋友也不是，柏乐和邰玉树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们是。”
“可是柏叔，”葛齐一个转折，继续说道：“这个年代离婚率居高不下，别说我们这群大小伙子了，您就敢保证异性恋个个都能做到这份上？凑合活着呗，都是大好男儿，目标明确，一步一步往前走就完了，整得跟圣人一样清心寡欲，日子还过不过了……”
葛齐说完，汪明洋忽然笑了一声，一桌子人都朝他看了过去，他可能也没在这种场合失过态，下意识地敛起了笑容，但嘴角还是微微挑着，看起来很快乐。
葛齐话说得俏皮，但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组团出柜这件事本身也是他们年轻组占优势。
四个儿子两对gay，单独一个一个去说，或许还会有被打断腿的风险。
拉一个饭局集体出柜，简直就像给所有家长的头上都绑了根保险丝。
都是体面人，就算想骂想打，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失控。
当着陌生人和晚辈的面都得绷着，都得装出一副成熟的家长样来，面子工程谁也不想丢。
汪明洋的爸妈也低声笑了起来。
然后是葛齐的爸爸，再然后是邰玉树的爸妈，最后还是柏乐的老妈笑得最大声。
柏乐低着头笑得肩膀都抖，心道董女士的心是真大，这笑得也太没心没肺了。
气氛至此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在汪明洋爸妈的带动下，大家终于动起了筷子吃吃喝喝，表情也没那么绷着了。
葛齐看着气氛已经被拱得差不多了，才最后抛出了一剂重磅消息。
他说：“我和汪明洋相处五年了，这五年里，我们两有过争吵，有过分手，但爱彼此的心从来没变过，心里也一直记挂着对方，凡事也都会为对方着想。所以，真正相爱的人，无论在他们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他们都是不会彻底分开的，除非再也不爱了。爱这个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家长的确可以强行拆散一对情侣，比如让邰玉树出国两年让他们彻底见不了面，但是你们不可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一辈子，现在怎么样呢？邰玉树回来了，两个人又在一起了，好得如胶似漆的，可这一次你们再想拆散他们就难了……
“反正我和汪明洋是打算明年去国外扯结婚证的，我们是认真的，同性恋这条路好不好走，能走到多远，多了我不敢说，我和汪明洋反正是个很好的例子摆在你们面前，你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都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路都是走出来的，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们提出来，我们改，但真的别阻止，你们也真的阻止不了……”
葛齐这话说得就很强势了。
几个家长的脸色还是紧了紧，有点不太满意地看了他一眼，但都没说什么。
葛齐的老妈冷哼了一声，“哎哟，今天这顿饭吃得可真有意思，一个个都是奔着搞死老子去的……我可吃不下去了……”说完她一边往包里装东西，一边看着葛齐他爸，说：“老葛，我一会儿还有事就先走了，反正这儿子我现在也管不了了，你们以后有什么决定也不用叫我来了，当妈的没本事，没你们眼界高格局远，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反正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呗，这么多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多了我就不说了，以后的日子过好了是你们自己的，过不好也是自己该的，别来找我就成了。
“行了，走了——”
说完，葛齐老妈便站起了身，扯了扯裙子，把衣服整理得一丝褶皱都没有，背起她那精致的小挎包，踩着高跟鞋就转身离开了。
葛齐也不在意，示意大家继续吃饭，该干吗干吗。
邰玉树夹了一块鱼肉，把里面的刺都挑干净了以后，放进了柏乐面前的盘子里。
董艳丽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嫌弃道：“这惯的——”
柏乐也没不好意思，夹起来送进了嘴里，还夸了句这鱼真好吃，他还想要。
邰玉树就继续给他夹，继续给他挑刺，两个人粘得像是旁边根本没坐人一样。
邰为民一晚上都没说过什么话，此时看着他儿子当着一众家长的面献了一晚上殷勤，于是轻轻咳了一下，问邰玉树：“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邰玉树慢悠悠地把鱼刺挑完，放进柏乐面前的盘子里，嘬了一下筷子尖这才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多了怕你们生气。爸妈，柏叔，董姨，既然问到我了，我也把我的态度表明一下，我和柏乐今后是不会再分开了，如果你们真的不想再看到我们，那大四这一年我们就不回家了，毕业以后我就带柏乐走，他去英国继续读研，我去那边打工养家，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没关系，反正我就是这个想法，也不会改变，我相信柏乐也是一样的。”
说完，邰玉树转头朝柏乐看去。
柏乐的眼睛亮晶晶的，也在盯着他看，看到邰玉树转过头来，他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十分漂亮的笑容。
那笑容里满是期待，有对爱情的幻想，有对未来的期许，满腔的情绪是遮也遮不住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