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alpha柔弱点怎么了>第87章 快乐的理由

  郁筠和宋呈越沿着走廊边,慢慢地到了地下停车场。凉风呼呼地刮着,驱散了闷热的空气,带来一丝沁凉。

  郁筠听到宋呈越继续说着:“一开始,我的确很茫然。”

  “我不知道在一个仇人的家里,该如何自处,该如何生活,乃至该如何复仇。但很快,我发现我的身份很有意思。它让我天然,就处于一个弱者的地位。”

  “如果我和宋惠宁起冲突,不论我做了什么,到最后受到责怪的一定是宋惠宁。”

  宋呈越的语调有些奇异:“只要……我装成那种可怜的、受欺负的、柔弱的样子。”

  郁筠轻轻叹了口气。

  “我以前以为你就是这样。”他说。

  “我不是,也可以说我是。”宋呈越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发现,我好像就变成了那样的一个人。”

  “我只要掉眼泪,班主任就会帮我几个无伤大雅的忙;只要闷着头不说话,同学就会觉得我受了他们的欺负。”

  “甚至连宋惠辰他们的朋友,都觉得他们太恶劣,太狠毒。明明当年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就是我二伯做的,但他们还对我这么刻薄——令人细思极恐。”

  “那时,好像只有那样才能活下去。所以,我就装成那副样子,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别人的帮助,如鱼得水,苟且偷生。”

  他们站在宋呈越的车前,宋呈越拉开副驾的门,向郁筠示意了一下。

  郁筠钻进车里,看到宋呈越从另一边也坐了进来。宋呈越打开了车载空调,偏头对郁筠说道:

  “宋惠辰说我以前那样,的确有道理。因为我的确称不上有多磊落。”

  “那个时候我只是记得你……记得你是个很漂亮的人。你帮我赶走宋惠宁那件事,我也只是简单地记得,然后同时,又觉得你和那些人一样。”

  “愚蠢,是吗?”郁筠说。

  “不至于的。”宋呈越摇头,嘴角下撇,“只是没有什么特殊罢了。”

  郁筠想问他‘那后来呢’,宋呈越却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后来,大概是因为那件事。”宋呈越说,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郁筠看到他手背因为用力而鼓起的青筋,“那时郁笙阿姨也出了事,班里一些见风使舵的人也开始欺负你。一开始我只是在看戏,直到那天……我看到你把一个同学的作业从窗户里扔了下去。”

  “那个时候我坐在窗边,正好看到他想要调戏你。然后,你就走过来,抓起他桌上的作业纸,往楼下扔。”

  宋呈越看着郁筠:“可能你都忘了旁边是我。但我记得那个时候,风很大,纸满天乱飞,落在泥地上,变得脏兮兮的。你的侧脸很好看,动作很果断,好像一点都没有犹豫。”

  “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说,“一切都不一样了。”

  郁筠怔住了。

  他试图在记忆里搜寻,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初有关宋呈越的、一丝一毫的碎片。

  那天对于郁筠而言,只是他不平静生活里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教室里一张张的人脸早已模糊,褪色成了扁平、毫无意义的形象。

  “你应该不记得了。”宋呈越轻轻笑了笑,“我那时,就是因为这件事,对你产生了一点兴趣。”

  “不是那种兴趣……就是,很想看看,另一个和我一样碰到困境的人,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他停顿了一下:“这么……嗯,就这么开始留意你。”

  “上课的时候,放学的时候。我平时总是装成一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样子,所以就顺理成章地跟在你身后,悄悄的。”

  “你没有发现过我。”

  郁筠忍不住皱眉:“你变态吗,还跟踪?”

  “可能是有点。”宋呈越用力抿了下嘴唇,声音有些许涩意,“当时就每天跟着你放学,看你写了什么作业,你怎么把那些挑衅你的alpha骂得灰头土脸。就像中毒了一样,很卑劣,很阴暗,觉得你和我一样可怜。”

  “我告诉自己,我只是好奇,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崩溃?”

  “被欺负的时候,被标记的时候,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微不足道的时刻?”

  “我知道,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样的绝望就像钝刀子割肉,漫长又折磨。没有人能够扛过这样的折磨……只有我。”

  郁筠不禁有些诧异。

  他从没有想过,宋呈越居然会有这样奇怪的、阴暗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绝不符合正常人对于高尚的看法,甚至还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然后就是那天,王家的人想要标记你。”宋呈越沉默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我觉得,也许这就是你被逼到绝路的时候了。”

  “但是你没有。”

  他好像回忆起了那天的场景:“我跟着你,躲在巷口,听着你们的对话。我没想过你会那么果断,当时我甚至没有怀疑过,如果他们敢动手,你是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用刀子割烂你自己的腺体。”

  “那一瞬间,我想,如果是我,我做不到。”

  “我原本一向明哲保身,不准备参与任何纠纷。但那天……我摔碎了脚边的玻璃瓶。”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笑,眼里闪着粼粼的光,“可能是鬼迷心窍了吧。”

  “就算你不需要我,但我就是想帮帮你。”

  郁筠的眼睫颤了颤。

  他有些五味杂陈地问:“然后呢?”

  “然后你都知道了。”宋呈越扯了扯唇角,“你猜到了的,我一直就这么悄悄地跟着你,看到那些人为难你,就会……大概算是帮忙吧。”

  帮忙?

  “放抑制剂的是你,”郁筠说着,忽然福至心灵,“陪我看烟花的也是你,对吗?”

  他的脑海里过电一样闪过那个烟花秀的夜晚,隔壁窗户里伸出的手,以及迎风飞舞的纸条。

  那个奇怪的人……

  “是我,那天放学的时候,我看到你被关在了教室里,于是……”宋呈越顿了顿,而后认命地点头道,“于是我就偷偷地翻进了隔壁班的教室。”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是谁,就用左手写字,和你传纸条。”

  “当时我想,也许你会很开心。”

  回忆起那天黄昏的烟花秀,郁筠忽然感觉自己的过往和宋呈越所讲述的东西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那个不走寻常路地用传纸条来沟通的、奇怪的人,在宋呈越的话语下悄悄地和他在郁筠心中曾经温柔顺从的人重合在一起,变成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形象。

  在他记忆里模糊潮湿的教室,地面上咕噜噜滚动的抑制剂,以及清淡的、裹挟着烟花硫磺味的空气,伴随着他们毫无逻辑的奇怪过往,好像悄然飘荡回了狭小的车厢。

  “但事实可能没有听起来那么美好,我也不是出于完全的善意。那时我很高傲,总以上帝视角来打量着别人的人生。一边打量,还一边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真的成了上帝,可以随意地戏耍其他人。”宋呈越说起来的时候语气有些自嘲,好像自己都不忍直视当初的自己一样。

  “……然后呢。”郁筠的指尖蜷紧,再次问道。

  “我很卑劣。”宋呈越垂眼盯着车内的地毯,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神,“我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甚至一开始是想戏弄你。你对我的存在一无所知,甚至还觉得我逆来顺受的样子都让我很开心——也许是开心,我那个时候,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你是神经病吗。”方才在脑海里构筑的场景一下子被打碎,郁筠忍不住,“为什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快乐?”

  “不是。”宋呈越摇摇头,泄露出的一丝神情看起来有些怔忡,“我后来发现……我其实当初,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