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经常会有那种事吗，自己摔倒摔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没关系，但只要有人来问一问，安慰一两句，原本不那么痛的伤口也会变得格外疼得难以忍受起来，甚至会因为倍感委屈而泪流满面。
杜笑呆呆地看着他，眼泪突然掉得更凶了。
“你……”邬齐一惊，用两个袖口来帮他擦眼泪，焦头烂额，声音也不自觉更轻了一点:“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吗……怎么还越哭越厉害。”
过了一会儿，杜笑缓过劲来了，后知后觉感受到羞愧来，他抬手捂住眼睛，擦一把，拿下来之后就是一张不哭的脸，向邬齐道歉:“对、对不起，刚、刚刚对你发脾气。”
邬齐的两条袖口都无一幸免，被他的泪水打得湿漉漉。
少年站在那颗蓝雪花树荫下，袖口都泥泞了，奇怪的是他还没有开口，杜笑便一股脑地将想要讲的话倾泻出来了。
好像看着邬齐就会油然而生一种倾诉欲，忍不住把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倾泻出来，告诉对方。
“其实我爸、爸妈很早就离婚了，然后……前段时间我母、母亲去世了，刚刚有人提到我父母的事情，所以我心情、情不好……对你发脾气了。”
这原本是很不愿意对外倾诉的事情，但杜笑却能自然而然地在邬齐面前说出来。
“我从小就没、没朋友，大家都不喜欢我。”
“邬齐。”杜笑克制着，努力让自己不要结巴，他放缓了速度，几乎是一字一句讲:“只有你会这么安慰我。”
“遇见你真好。”
杜笑眼睛鼻子都被自己蹭红了，眼睛却亮晶晶的，睫毛细长，湿哒哒，讲话有一点鼻音。邬齐觉得他像受了委屈又轻而易举被一颗糖哄好的小孩，半天，才别扭地“嗯”了声。
“知道了。”
看着对方通红的耳朵，杜笑突然破涕为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很好。
“你这个时候为、为什么不说我也是？”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邬齐又变得凶巴巴:“我为什么要那么说。”
杜笑被凶了也不觉得生气，他问:“难道你、你觉得遇见我不好吗？”
邬齐不自觉地一愣，然后别过头。
“也……也不算不好就是了。”
只是不算不好啊。
杜笑有点不高兴。
他平常是不太愿意说话的，也没有人愿意跟他讲话。因而杜笑的沟通表达能力其实并不好，杜笑有点遗憾，如果自己能够更好地跟邬齐讲话就好了，要是能做到的话，对方对自己的印象应该也不是停留在“也不算不好”这个程度吧。
真奇怪。
他心想。
明明自己面对十七的时候能很自然顺畅地沟通，为什么对着邬齐却不能，总是词不达意，结结巴巴。
“那什么……”瞧着明显变得焉巴巴的杜笑，邬齐开口了，他脸色非常奇怪，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像是做了极大的心理铺垫那样:“我也是。”
杜笑愣了愣，原本的思绪被打断了。
“什、什么我也是？”
“就是那个……你刚刚说的遇见我真好……什么的，我……我也觉得遇见你……遇见你……”邬齐瞧着明显已经不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杜笑，话又讲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然后恼羞成怒:“你这个人怎么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话？！”
看见对方生气的样子，杜笑忍不住笑了，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泪，湿乎乎。
“邬齐你老是对我生气。”
对方拿干掉的袖口把他最后那点眼泪也擦掉了，抿紧了唇。
“还不是因为你蠢。”
杜笑看着邬齐又微微湿润的袖口心想，邬齐才比较蠢，明明刚刚还很生气，但是只要自己跟他说两句话就会忘记自己之前生气的事情了。
但邬齐也很温柔。
总是会优先考虑别人的事情。
果然邬齐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挑不出第二个的好朋友。
这样的邬齐怎么会是幽灵呢？
那天杜笑又跟邬齐聊了很久，包括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以及经历。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微风徐徐，天边金光璀璨，蓝雪花盈盈一捧，杜笑拨了拨路边的栀子花，有些犹豫地抬起头:“邬……邬齐，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如果我、我说我可以看见他们，你相信吗？”
他如同等待审判一般踌躇不安，没有听到邬齐的回复，就有些失落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之前咬出来的伤口隐隐作痛。
果然邬齐不会相信的。
“信啊。”
杜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见邬齐逆着光站在树荫底下，夕阳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浪漫得好像每根头发丝都在发光。
他口吻听不出什么来，不咸不淡的。
“我为什么不信？”
……
今天外公跟隔壁叔叔去钓鱼去了，家里只有表哥跟杜笑两个人，杜笑回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上桌了，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卤鸡爪，酱猪蹄，紫菜蛋花汤，浓香扑鼻。
杜凌霄解下了兔子围裙，一脸冷淡。
“坐吧，吃饭了。”
卤鸡爪软烂脱骨，在嘴里一抿就化，酱猪蹄晶莹剔透，油光水滑，十分Q弹，在正正滚烫的时候和着米饭一起扒进嘴里，爆炸的高油脂高热量带来的幸福感无与伦比。
杜笑吃得眯起了眼，肚子滚圆，心灵都得到了慰藉。
虽然杜凌霄长了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脸，但实际上很会做菜，尤其会做湘菜。
杜笑却就好这么一口，嗜辣如命，老家小吃菜馆都口味清淡，吃起来很没有那个味道，第一次尝到杜凌霄的饭菜杜笑眼前一亮，没忍住连吃六碗，惹得四下皆惊。
杜霖还十分担心:“笑笑啊，吃不下就不要强吃了，没事的。”
杜笑嘴里还塞着饭，讲话断断续续，连连摇头:“我、我还能再吃。”
因为半大小子不知节制，有几次吃得太过，消化不良，差点上吐下泻，往后杜凌霄就管着他了，不允许他吃太多。
杜凌霄看着饭桌上的杜笑，突然开口:“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杜笑一愣，不自觉咬住筷子。
“为、为什么这么说。”
杜凌霄看他一眼，语气淡淡。
“因为你看起来很高兴。”
杜笑想到了邬齐，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小虎牙都晃悠了出来。
“是有高、高兴的事情。”
看着把“我很开心”几个大字写满每一根头发丝的杜笑，杜凌霄表面不讲，内心的小人已经跟着手舞足蹈起来。
太好了，今天的弟弟也非常可爱！
但他嘴上却说的是:“吃饭的时候不要傻笑。”
“不能笑吗？”
杜笑一下子又恹恹不乐的了。
杜凌霄:“……”
他在规矩跟弟弟的笑容之中艰难犹豫了一下:“能。”
杜凌霄说过几天就是截稿日了，他要赶稿，可能这几天都要通宵，所以让杜笑暂时不要来打扰他。
杜凌霄外表长得十分不近人情，冷若冰霜，任谁也想不到他实际上的职业是一位少女漫画家。
杜笑曾经悄悄看过杜凌霄连载的漫画，名字叫《转校遇见狮子女》，但内容跟他想象的少女漫画截然不同，兽人背景，女性为尊，女主是世界闻名的狮子家族最小的小女儿，而男主却是一只正儿八经的白兔子。
作为草食系底端的男主在转校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跟肉食系女主结下了梁子。
“你、你这样欺负同学是不对的！”
黑发大眼的男主鼓起勇气为他人出头，结结巴巴，浑身瑟缩。
“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女主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长腿御姐，转身将男主步步逼至墙角，单手挑起对方的下巴，一字一句说道:“草食性的小兔子。”
杜笑:“……”
他翻过一章，结果后面的内容就变得更加狂野起来，因为公兔子一年都处于发情期，所以男主平常要靠吃药才能正常生活，直到班上的女同学知道后故意丢掉了男主的药，导致男主直接陷入了发情期。
发情期。
杜笑想，这是可以按照字面意识理解的东西吗？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翻到下一章。
女主是典型的口嫌体正直傲娇属性，虽然嘴上总说着我怎么可能喜欢一只兔子，实际上内心每次见到男主的OS却是他好可爱，他好特别，他跟那种一般想要接近我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晓得男主被人欺负之后女主大发雷霆，终于在仓库找到了男主。
“让我看看你。”
少女近乎蛮横地掰开了黑发少年的双手，处于发情期的兔子敌不过狮子的力气，很轻易被打开了身体。
他微微喘着粗气，感到狼狈而羞耻，脸颊潮红。
“别看我。”
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耳朵颤颤巍巍地竖了起来，恬不知耻地表达着对肢体触碰的渴望与喜爱。
浆糊一般的大脑不足以支撑他思考现状，少年眼睫湿哒哒地揪住她雪白的袖口小声哀求:“离我远一点，求你了。”
金发少女喉头一紧，显出兽化的姿态，她的犬齿不知不觉长了出来，顶破了口腔，涎水顺着下颚流淌，饥肠辘辘，这是失去理智的前兆。
怜惜的爱欲与想要摧毁一切的食欲在她身体里互相撕扯。
好可爱，好可爱。
少女终于压住了少年的肩胛，露出了寒光闪闪的犬齿。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她咬住少年的耳朵，撒娇似的亲昵地讲:“林同学，我忍不住了，你让我舔一舔，好不好？”
此刻底下的评论也弹了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密密麻麻。
“我的眼泪在裤子里横飞。”
“谢谢你，女主。”
“几把炸了。”
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