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不想复合>第52章 哥哥,你为什么离开我

  “一起洗吧。”

  况戍将辛雪稚控制在胸口,眸色深长,手指覆上苍白的脸颊,印上带有自己体温的水渍。

  辛雪稚方寸大乱,挣动着想要逃离浴缸,可四处要么是光滑的缸壁,要么是不能着力的温水,直到把自己折腾得浑身湿透,也没能爬出去一些。

  况戍的低笑声更是火上浇油,辛雪稚只觉得胸中有一团难耐的火焰胡碰乱撞,滚进气管里,呛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听他咳起来,况戍立刻收了笑,从浴缸里坐起,一脸正色地扶住辛雪稚,手掌摸向他的额头,高温令他一惊:“你发烧了。”

  辛雪稚还在咳嗽,咳得眼冒金星,视野模糊,完全提不起气来说话。

  况戍一拳砸向水中,咒骂了自己一句。他早该想到的,泰吾山连日疲惫,又高强度地脑力工作,早已超出辛雪稚的承受能力,之前为了改良计算生生吊着一口气,现在气散了,病来就如山倒。

  他连忙抱着人冲出浴室,换掉他一身湿衣,胡乱给自己套上衣服,用毯子包住辛雪稚上车的时候,他的头发都还是湿的。

  辛雪稚的身体最忌感冒,稍不留神,恐怕就会在死亡线上徘徊。况戍不可自控地发抖,险些要握不住方向盘。这时,副驾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高烧令他思绪混乱,他仿佛只凭本能感受到了况戍的恐惧,手指向那人挪去,轻轻缠上他的衣角。

  “况戍,别害怕......”

  绕在衣角的手指变成一根强力之绳,缚住了况戍的慌乱,将沉着归还至他的身体。他不再颤抖,冷静地启动汽车,对着副驾驶的方向道:“宝贝,我带你去医院。”

  辛雪稚再次昏睡,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提心吊胆了半个小时,两人终于在单人病房安顿下来,辛雪稚此次就医及时,并未造成大面积发炎感染,心脏得以逃过一劫。

  他躺在病床上,脸偏向况戍这边,紧阖的眼皮下只有睫毛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药水通过留置针送入体内,况戍碰了碰他的手,一片冰凉,合掌托在手中,试图给他传送一些温度。

  床上的人睡得深沉,床边的人守着一动不动,直到深夜,况戍都没有合眼,他的眼眶爬上血丝,盯着床单的一角,不知在想什么,流露出令人动容的悲伤。

  掌中的手忽而动了一下,况戍立即抬眼看向辛雪稚:“雪稚?”

  没有回应,人并没有醒来,想必只是一些梦中的惊悸,辛雪稚的睡眠素来深长,很少有被梦惊动的时刻,况戍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想要探个究竟。

  辛雪稚手上的抖动越发频繁,不似好梦,他蹙起眉毛,嘴唇启合着微弱的气息。况戍俯首,耳朵贴在他的唇边,听清了他的呓语。

  “哥哥......”

  一声许久不见的称呼飘入耳中,况戍身形一震。

  “哥哥......为什么......要离开我......”

  况戍惊颤地瞥过视线,可目光刚碰到辛雪稚的脸颊就慌乱地跳开,他往后退开几步,在病房中静立片刻,绕过病床离开了此处。

  辛雪稚隔日清醒,烧已退了大半,医生允许他回家休养,只需每日来医院打点滴即可。况戍本想抱他,但他看着那人没换的衣服和泛着血丝的眼睛,不忍心再让他劳累。

  “我好多了,能自己走。”

  况戍没有勉强,陪着他慢慢往楼下踱步。回家之后,况戍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辛雪稚瞧着心疼,把他往房间里推:“你去睡一觉吧,昨天一晚上没合眼吗?”

  况戍硬着身体没动:“你做什么?”

  辛雪稚道:“我把计算结果整理一下,发给组长看看,如果可行,他们就可以着手实验的事情了。”见况戍要说什么,他连忙补充,“放心,这个很快,而且一点不需要费神。”

  “恩。”况戍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雪稚。”

  “怎么了?”

  况戍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出来:“三年前的那件事情,你难过到现在吗?”

  辛雪稚身形一顿:“为什么提这个?我们说好的不再提三年前的事情。”

  “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辛雪稚仍想拒绝,忽然看到况戍的表情。重逢之后他见过况戍很多样子,热情的、威风的、霸道的、疯狂的......却从未见过这样落寞的一面。为什么?明明三年前被伤害的是他,为什么提起此事,况戍会摆出这样一副表情?

  让人如此苦涩。

  “没有了。”辛雪稚褪下尖刺,和他坦露心扉,“我已经不再感到难过了。”

  “哦。”况戍滚动喉结。

  “因为你现在已经回来了。”辛雪稚忽而又道,“而且承诺再也不会离开,是这样吗?况戍,现在我能再相信你吗?”

  男人浑身一僵,蓦地冲过来抱住他,他很激动,声音正在颤抖:“我会努力让你相信。”

  辛雪稚的计算成果得到科研组的一致认可,组长当即将医械电能改良列为小组首要工作,实验启动,等辛雪稚病愈复工时,就可以直接加入。

  杜晨这段时间过得心烦,实习生活并不顺利,经常因为错漏的工作遭到前辈批评。况家和辛家来往密切,这些员工难道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对他如此苛刻,就不怕得罪辛家?

  还是说他们只认血缘,只认辛雪稚一个人?的确,辛雪稚不仅是正牌的辛家少爷,还和况戍有私交,他怎么可能被为难?想必在研究所待得十分舒坦吧,而那个研究所的名额他本来可以拿到的......

  杜晨恨恨地一脚踹上面前的花架,他心中烦乱,在家待不下去,就出来花园透透气。只是满院花香闻着却更心烦,他踹了几处花草,正欲回屋,忽然听到隔壁的汽车声。

  他隔着栅栏向那边张望,一辆黑色汽车停在别墅门口,司机下车开门,身着西服的况戍踩着皮鞋下车,却没有进别墅,而是转身扶着车门从里面接了一个人出来。

  杜晨定睛一看,那正是他刚才还在想的人——辛雪稚!辛雪稚穿着休闲服,让况戍扶着他的手臂,两人并肩往别墅里走。

  辛雪稚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搬到研究所的宿舍住去了吗?看两人这自然的动作,明显不是做客这么简单,杜晨忽而又联想到之前在家里撞见的两人间的亲密举动,一些猜测逐渐成型。

  他呼吸急促,像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那般激动,没有多作思考,飞快转身回到屋内,恰好和下楼的辛鹤霄迎面相撞。

  “跑这么急干什么?”

  “爸!”杜晨已收敛亢奋,露出忧愁的表情,“我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与此同时,况

  况戍把辛雪稚送进屋后,又忙着要走:“我晚上回来,到时候一起吃饭吧。你在家看书看报都行,不要和研究所那边联系,两天后你就能去上班了。”

  “咳,恩。”

  况戍蹙眉:“怎么还在咳嗽?张姐,三点把中药热了,提醒他按时喝。”

  女佣应下,况戍又说:“有什么事情记得联系我。”

  辛雪稚清了清嗓子,“就是喉咙有点干而已。”

  “本来两天的点滴,硬是延长了,这次感冒反反复复,跟你不听话有很大的关系。”况戍数落他。

  辛雪稚抿嘴,心虚地看着他。

  “我走了,晚上见。”

  辛雪稚目送他离开,在书房看了会儿书,张婶就按时进来提醒他喝药,他不喜欢让书染上药味,端着药来到客厅,刚喝了几口门铃便响起来。

  “你忙你的,我去开吧。”

  “哎!”

  辛雪稚屏息将剩下的药一口气闷了,起身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的竟然是辛鹤霄,他惊讶地睁大眼睛,一声爸爸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辛鹤霄也没有立即说话,两人在沉默中相持,直到辛鹤霄的脸色愈发冰冷。

  “你不是住研究所吗,为什么在这?”

  “......”辛雪稚嗓子有些发干,“我、我过来玩。”

  辛鹤霄眼眸压深,不怒自威:“我不喜欢你撒谎,雪稚。”

  辛雪稚挪开视线,这是他心虚时惯用的动作,辛鹤霄看在眼里,俄尔道:“跟我回去。”

  辛雪稚想拒绝,但有些事情的确瞒不住家人,还是跟着辛鹤霄回了辛进了别墅,才发现曹月和杜晨皆在客厅等候,他浅浅一扫,便知道是谁发现并透露的自己的行踪。

  “坐吧。”辛鹤霄用下巴示意沙发,自己坐在正中。

  辛雪稚很不喜欢这样,好像他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正在接受家人的全体审判似的,坐得浑身不自在。他没想到有一天,比起家,自己竟更渴望和况戍呆在一起,现在的况家反而才能给他真正意义上的放松。

  他的喉咙越发干了,连带着嘴唇也失了水色,那种隐形的束缚感再次降临,他仿佛能听到空气被碾碎的惨叫。

  “要不是小晨发现告诉了我,你还想瞒我多久,为什么不回家?”

  辛雪稚听到这话只想笑,回家?这个家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吗?眼看他即将失去仅剩的一个亲属,这个家除了让他难受还能给他什么?

  “我住在隔壁会更方便。”辛雪稚抿了下嘴唇,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哪里更方便?”作为掌管一整个商业帝国的男人,辛鹤霄自内而发的威严无比强悍,面对家人时是他有意收敛,但此刻因为怒意暴露本性,一两句话就已经把人逼入恐惧边缘,“辛家和况家只有一墙之隔,哪有谁比谁更方便之说?你最近状态不对,经常不爱回家,怎么,你在故意疏远我们?”

  印象中,辛鹤霄虽然严肃内敛,却从没像这样严厉地质问过自己,何况还有旁人围观,简直是没有给他留下丁点脸面,父亲对他是真的连一点恻隐之心都不剩了吗?

  羞耻和悲哀一股脑蹿升,如烈火焚烧他的内脏,气管被灼痛,咳嗽不请自来。辛雪稚抬手捂着嘴,偏头剧烈地咳着,辛鹤霄倏忽站起身。

  “怎么打针了?”之前手背藏在袖中,辛鹤霄没能看见留置针,此时见他咳嗽,又发现他比平时苍白的脸色,表情十分不快,“这就是你说的更方便?你跟着况戍那小子,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辛雪稚不愿意听他指责况戍,反驳道:“跟他没关系,只是个意外。”

  “意外?”辛鹤霄琢磨着这个词,忽而想到什么,面容瞬间难看起来,“之前新闻上铺天盖地报道的和况戍一同被困山上的研究员是你?!”

  他们被困时,新闻只表明过况戍的身份,对他们小组皆用“科研人员”概之,大众并不知道具体都有谁。

  “胡闹!”辛鹤霄愤怒低吼,“他怎么能带你去那些地方!要不是小晨告诉我,你还打算把这事瞒我一辈子是不是?有家不回成何体统!立刻搬回来住!”

  “我不。”辛雪稚忽而抬眼,咳嗽使他的眼尾散出脆弱的红色,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仿佛毫不畏惧父亲的怒火。

  辛鹤霄危险地压下眉毛:“为什么?”

  辛雪稚顶着父亲的威压,咬牙正要说话,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伯父,别为难雪稚,是我要求他跟着我住的。”

  况戍脚步如风,脸上虽然带笑,但挟着一身明显的冷意,冲进客厅站到辛雪稚身边。

  辛鹤霄拧眉看他:“况戍,这到底怎么回事?”

  况戍先是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沙发上的杜晨,而后对着辛鹤霄道:“因为我喜欢雪稚,我想要他每时每刻都待在我身边。”

  一时,别墅陷入死寂。

  曹月颤抖着张开嘴唇,不由把身体坐直。杜晨同样面带惊骇,但眼中隐藏着得逞的笑意,他就是要让这两人的关系曝光,要辛鹤霄对辛雪稚更加失望,要他彻底从这个家脱离——

  “你们——!”辛鹤霄瞪眼看他们良久,就在杜晨以为他要大发雷霆的时候,他却陡转态度,叹息着低语,“好吧。”

  杜晨满脸骇异,这回总算不是装的了。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剩下几人,曹月飞速扭头看向辛鹤霄,况戍和辛雪稚对视一眼,尽皆困惑。

  而辛鹤霄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不生气了,他一身轻松地坐回沙发,深不见底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片刻,然后问况戍:“你认真的吗?”

  “当然。”况戍素来直率。

  “好。”辛鹤霄出乎意料地接受了这一切,他的眼中甚至开始浮出笑意。

  “爸?”杜晨难以理解,“可他们都是男的,不能——”

  “小晨!”曹月大智若愚,早已看穿如今形势,低声呵止,“不要多嘴!”

  杜晨愤恨不平,但也只能把怨气往肚子里咽。

  这时,况戍忽又开口:“我喜欢了雪稚很久,并且会一直喜欢下去,如果谁想拆散我们——”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杜晨一眼,“那就是公开和我作对。”

  杜晨慌忙避开视线,脸色吓得寡白。

  “那伯父——”况戍又看向辛鹤霄,“现在我能带雪稚走了吗?”

  辛鹤霄摆手:“去吧。”

  辛雪稚被况戍一路牵回家的时候,人还懵着。他不理解父亲为何陡转态度,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如此轻易地接受了一切。

  “发什么呆呢?”直到况戍问话,他才回过来神。

  “啊、没,我就是......”辛雪稚看着况戍的眼睛,“谢谢你替我解围。”

  “你我之间不必说谢。”况戍道,“如果真想感谢我,那从现在开始,你就像以前那样叫我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