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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坐吧。”谢沉凡把涂祁领进屋里，让他随意就行。
涂祁环视客厅一圈，愣是没找到能坐的地儿。除了——谢沉凡已经坐下的那块儿地方。
实在看不下去满屋子脏乱，一脚酒瓶子，一脚零食袋，零食袋旁边还放着一次性餐盒。
涂祁找来垃圾袋，嫌弃地清理出一块儿他能坐下的地方，剩下的部分，他看了看，懒得清。
“保洁阿姨多久没来了？”涂祁坐下先问了谢沉凡这个问题。
谢沉凡这会儿挺清醒，但是情绪不怎么明朗，丧着声音回答：“一周？还是两周来着？忘了。”
听完谢沉凡颓败又沙哑的声音，涂祁欲言又止，最后起身给谢沉凡倒了杯水。
谢沉凡不喝，只转着杯子视线乱飘。
等他终于飘荡够了，他抿了口水，声音亮了点，给涂祁毫无逻辑讲一通。
他先讲了爸妈离婚。两个大人办事干脆，办完也毫无负担，在谢沉凡满怀喜悦拿着录取结果要告诉两人时，他们倒比谢沉凡快一步，先拿出来了离婚证。
谢沉凡过去一直以为离婚证是绿色的，哪知它竟然和结婚证一样，正红色，鲜艳无比。
“他俩都不想要我，不用明说，我都知道。……如果不是法院判的，我妈，根本不会养我。”谢沉凡说的很冷静，话语里没有一点感情。
涂祁没怎么问过谢沉凡的家里情况，只知道谢沉凡家很有钱，还知道他外公外婆在国外，仅此而已。
谢沉凡没说过他父母积怨已久的矛盾，也没说过自己完全被放养长大，平常更是没有表现出自己很缺爱。
所以，涂祁一直以为谢沉凡是个含金汤匙的少爷。
“涂祁，还记得我给你说，我从小有暴力倾向么？是有原因的。”谢沉凡靠在沙发腿上，屈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涂祁云淡风轻的表情，说：“当时因为家丑不可外扬，也因为担心你会带有色眼镜看我，所以我就没明说。”
“但是现在吧，我遇到这么多事儿，才发现能说说话的，只有你。”
涂祁很少见谢沉凡煽情，认识谢沉凡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不可一世、嘴毒又欠、永远有八百个心眼的谢沉凡，甚至有时候忘了谢沉凡也就比他大了半岁。
顿了半分钟，在谢沉凡的注视里，涂祁垂了垂眼睫，随即又抬头，接上谢沉凡的视线，语气认真道：“你说吧，我听着。”
他刚才云淡风轻，只是不想谢沉凡太沉陷在糟糕里。但他没想到，这次谢沉凡是真的快被压垮了。
又喝了一口涂祁倒的水，谢沉凡开口：“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隔三差五打我妈。那会儿我不懂事，也有样学样在幼儿园惹事。听我外婆说，当时我妈就想和我爸离婚，可是因为我还太小，她不忍心我单亲家庭被周围人嘲笑，所以一忍再忍……直到我小学。”
“你还记得吧，我后来是三年级转到你们学校的。其实不是因为我爸我妈工作，而是……我在原来小学打伤了一个同学，挺严重的当时，然后……后来，他们就给我办了转学。”
“我就认识了许述，认识了你，我就……克制，不打人。”
在谢沉凡的讲述里，涂祁好像重新认识了眼前的这个、和他同班同学七年之久的——朋友。
说到许述，谢沉凡不讲自己爸妈那些糟心事儿了，开始突然骂骂咧咧起来，回到了平日里向涂祁吐槽的模式。
他先骂许述是白眼儿狗，说许述连句“生日快乐”都不给他说。接着他又骂许述眼瞎，被于蓝希耍的团团转还乐呵呵倒贴。
“于蓝希……我真是小瞧了。逮着许述个傻狗往死里坑，当初许述报大学，我就应该要过来他的信息，在截止前一天给他改了，不让他追着于蓝希舔。”
对于谢沉凡骂许述、埋汰于蓝希这段，涂祁只当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暗恋之人惯有的心理不平衡。
但谢沉凡心里并不这么想，他越说越来劲，说到最后发现涂祁竟然撕开了一包零食吃起来，才后知后觉自己上头了。
“所以，你在电话里哭，到底是因为你爸妈，还是因为许述，又或者……因为于蓝希？因为她骗许述。……好吧，他俩算是一件事儿。”涂祁倒完袋子里最后的薯片，摸来新的一包浪味仙，问谢沉凡。
经由许述的事儿又自己给自己刺激，谢沉凡这会儿是差不多好了。
他伸手抢过来涂祁拿的浪味仙，吃着回答：“其实我也说不清，那会儿三件事同时让我知道了，前后时差不过一个小时，所以我就有点崩了。……摸到手机，潜意识就给你拨过去了。”
说着，谢沉凡问涂祁：“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学校去年的高考第一，理科班第一，宋清源。”
涂祁见谢沉凡情绪好转，堪称大起大落。但他没多说，只顺着谢沉凡的意思，回忆了一下，点头，“记得。你不是说，他是你家司机的儿子么？”
“对，就是他。”谢沉凡开始撇嘴又咬牙，“他就是于蓝希的第二个男朋友。”
“……那还真够狗血的。”涂祁半天只想到这么一句。
在谢沉凡得知父母离婚之后，他其实没有太多情绪起伏，因为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唯一有点难过的是这两个人都不想要他，却还非得当着他的面吵出来。
烦烦回了卧室，谢沉凡无聊刷手机，结果看到宋清源发的动态，照片里亲宋清源脸的赫然是于蓝希。
不等谢沉凡惊讶结束，下面紧接着就是叶梓的动态，是一个多小时前，她和自己的后妈，也就是许述的亲妈，还有许述和于蓝希，坐一起其乐融融吃饭的照片。
当即，谢沉凡就蒙了。
蒙了有几分钟，他怒从心起，其中还夹杂着道不明的难过，仿佛有一只手凭空出现，洞穿他的胸腔抓住他的心脏，指甲嵌进心脏里面，揉搓面团一般毫不客气蹂躏。
就是在这个情况下，他拿手机给涂祁拨了电话。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涂祁问谢沉凡。
“走一步看一步吧。”谢沉凡回答，“听说我爸打算去外地发展，我妈可能会出国去找我外婆他们，看起来所有情况都和过去没差。”
“那……许述呢？”
“不知道。”谢沉凡实话实说。
“我还是喜欢他，但是……我总不能见他一次揍他一次。况且，我也见不到他。”谢沉凡语气里是道不明的悲凉。
涂祁听来心里替他酸了酸，没说话拍拍他的肩膀。
这边谢沉凡情绪结束，反过来开始问涂祁，问他和陈濯怎么样了。
“他和我姐考了一个大学，州大，离家不算远，听说每周末会回来，照顾陈爷爷和陈奶奶。”涂祁佯作随意回答。
但他的假装被谢沉凡轻易一眼看穿，还被已经不难过的谢沉凡一嘴提了出来：“哥们儿，你演戏还差点火候，再多笑笑可能我就信了。”
“……行呗，你好了，开始到我了。”涂祁扯了个比哭好看不到哪儿去的笑。
默了几分钟，涂祁看向谢沉凡，眼睛里满是认真。
“你别这么看我，我怀疑咱俩会撞号。”谢沉凡嘴又不把门儿，开起来玩笑。
但涂祁不接茬，说：“你也不用演，我都知道。”
“你知道啥你……”
“我想看心理医生，就是你表哥，能帮我联系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