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现世>第82章

  睡得早,醒得也早。

  索寻是被活活摸醒的。

  外面的雨声好像一直就没有停, 房间里仍是昏暗的。索寻不满地咕哝了一声,身后的人就停了,但是又把他往怀里带。索寻背对着安德烈睡, 整个被他包进怀里,像团肉馅被包在饺子皮里, 察觉到安德烈的动作, 非常有安全感地往后又拱了拱。然后感觉自己明确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醒透了, 也不动了。

  安德烈好像已经醒了很久, 把手肘撑在枕头上。索寻感觉自己后脑长了眼,好像能看见安德烈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接着装睡, 哼唧了一声,抓着安德烈的手又拢到自己的腰上。一声轻笑旋即在耳后响起,安德烈什么都没说,俯身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叼了一下,痒得索寻没绷得住, 缩了一下脖子。

  烦人。索寻真想咬他。

  从外面街上的动静来听, 现在应该还很早, 安德烈大概是因为时差才醒得这么早, 但对索寻来说就比较折磨了。昨晚他也没睡好, 安德烈一直有浅浅的咳嗽声。他说他在波兰边境的医院那一段说得很随意,索寻看着他在睡梦中依然皱紧眉头,时不时就咳起来才感到更为直观的心疼。小时候他一咳嗽,沈琼云就给他炖冰糖雪梨, 索寻本来想给妈妈打个电话问这玩意儿怎么炖, 看看时间太晚了, 就自己上网搜了一下,先下单了一箱雪梨回来。想了想,又顺便给安德烈下单了一部新手机。

  安德烈现在有手机,不过是十几欧就能买到的一次性电话,间谍电影里常用的那种,仅仅能供他打电话发消息而已,而且回国以后这个“手机”也就没用了。想想也是,人家已经帮了他这么多,总不可能还要人家给他买个智能手机。所以安德烈也没有通知郑安美他要回来,还是昨晚用索寻的微信给郑安美视频了一下。

  索寻想起来就觉得难受,他一直知道他们母子两个不亲近,但从没有直接见过这两个人对话的样子。他明明记得当时在巴黎郑安美哭得有多撕心裂肺,但真的从镜头里看到儿子回来了,她却又视线乱飘,好像多看一眼她都觉得难受,恨不得立马挂电话。安德烈说他要过两天再回西安,她也只是“嗯嗯”两声,说奶奶情况挺稳定的,让他别操心,看起来根本就不希望他回去。到后来安德烈也没话好讲了,一个电话就这样挂断。

  索寻终于明白安德烈这声“妈”为什么这么难以叫出口了,设身处地,他也叫不出口。

  “她还是爱你的。”索寻很无力地劝慰,“当时她也去巴黎找你……”

  然而安德烈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她爱我。”

  他顿了一顿,然后又黯然地讲:“但我有的时候宁可她完全不爱我。”

  于是回西安的事情暂时被搁置下来,索寻让安德烈再等一等,他这个月已经安排的活动跑完,就跟安德烈一起回去——并且在安德烈开口之前就捏住了他的嘴,禁止他讲什么“见公婆”之类的笑话。

  安德烈的眼睛眨得很无辜,又被索寻捏成鸭嘴的唇艰难地动了两下,掉出来一句申辩:“我没打算讲。”

  索寻把手放开,用很不信任的眼神打量他。

  安德烈哭笑不得。索寻陪他回去也好,好像郑安美在索寻面前更加自然一点。当然,他从来没跟郑安美说过自己的性向,但他也不在乎。他还是了解自己的母亲的,就算她心里不赞同也会忍着,不会讲什么。至于张志勤,安德烈恨不得把索寻记忆里那一段都一起抹掉,遑论再让他们见一次。

  “我其实……”安德烈犹豫着,突然说,“一直有一个猜测。”

  索寻:“什么?”

  “当时华沙的大使馆一直办不下来签证,我怀疑就是我们那边基层找到了张志勤。”安德烈顿了顿,“但他说我不是他儿子。”

  这是最大的可能。郑安美早已离家,虽然婚没有离掉,户口也没迁走,但是她又没犯什么案子,老家的基层民警调动不了太高的权限、也没那么迫切地找人,旧的号码打不通肯定就算了。根据安德烈提供的户籍信息,他们能够找到的就只有张志勤。他大概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又或者就是故意。

  索寻对此无话可说。

  于是昨晚的气氛就变得不是那么适宜……久别重逢了。干柴烈火那一下有倒是也有,但索寻决定中途叫停先审人了。然后索寻就莫名矜持起来,觉得他们俩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是“正式确认过关系”的情侣了,一见面就往床上扑显得这关系多肤浅呢。而且他还有好多好多想问安德烈,也有好多好多想跟他说的话。

  安德烈跟他说了在柏林这段时间的生活,其实他给江楚那个品牌拍了一套照片,作为对江楚的答谢——但也没真的谢到,他们担心这套照片发布的话,让德卡斯知道安德烈还好好地呆在柏林,又会节外生枝,甚至还有可能给品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后就是品牌花钱请了摄影师,花钱搭了景,还支付了安德烈正常的酬劳,最后拍了一套没办法用的废片。提起来安德烈就觉得更对不起江楚了。

  索寻一边听他讲,一边打开门拿外卖。

  “下回去北京要好好请江少珩吃顿饭。”

  安德烈点头:“也行。”

  他们俩还是跟以前一样席地而坐,在茶几上拆外卖盒。索寻一边开始跟他讲跟着焦明辉做的这个项目。

  “什么意思?”安德烈问他,“你给他做副导还是什么?”

  “不,就我导演,老师主要联络韩国那边的团队,到时候在旁边指导指导,可能名字都不挂。”索寻叹了口气,“这事儿弄得……不挂他名字吧,韩国那边不认,挂了吧,这边电影局审核有风险……”

  安德烈都听笑了:“那焦老师本来不就是打算走海外的吗?管电影局咋想呢?”

  索寻神色暧昧地笑笑:“也不是这么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但说到底,他其实也没那么忧心这个。有长辈愿意把翅膀给他撑起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他这个本子写得无比畅快,是从业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能够全力以赴地纯粹创作,他也不愿意去想太多。安德烈看着他傻笑,抓了张纸给他擦嘴。

  他们就在你一言我一语里消磨掉了大半个晚上,索寻晚上跟影院的人通了个电话致歉,等打完再回来,安德烈已经蜷缩在索寻那张对他而言有点短的床上睡着了。

  睡得早,醒得也早。

  ……

  索寻松懈下来,任由安德烈这样紧紧地压着他。窗外又炸响一声惊雷。

  作者有话说:

  江少珩啥也没干,一顿饭。

  嗯,你们也一顿饭。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