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书院的花样玩儿得很足, 明明要考试,却不告知考生们考试的具体位置,而是给了一首诗, 让考生自己来猜。
“还能这样的哦?”
对于读书这件事来说, 吴管家有一种敬畏感, 往日在宁颂看书时, 他总是会悄悄地离开,留出足够的空间来。
可这一回不一样。
靠着古诗猜地名这件事比起考试, 更像是一个游戏, 因此, 吴管家忍不住凑过来看。
“这是什么呀。”
映入眼帘的, 是一首工工整整诗, 加起来总共两句。
“长夏千章木, 浓阴百啭鹂。
双襟黄似绣,一带绿成帷。”
“一首诗。”
吴管家露出一个“我当然知道”的表情, 接着问道:“那这首诗, 有说什么说法吗?”
宁颂想了想:“没什么说法。”
至少在宁颂的记忆中,他还没有搜索到一首一模一样的诗,也就是说,这首诗比起是某位著名人物的作品, 更像是一首原创诗作。
想到这里, 宁颂与吴管家面面相觑。
好在白鹿书院对于新生的为难并不是只针对于宁颂一个人, 不一会儿,就有熟人上了门。
“颂哥儿,救救!”
赶来的人是苏期, 宁颂在西山村时的旧友。
在旁人都入学府学、县学时,苏期也不知道怎么和家里人交涉的, 最终选择了白鹿书院入学。
在报名时,白鹿书院只收院试排名前三十的学生,苏期刚好排二十九。
“我不是天选的白鹿书院学子,谁是?”
对于自己擦这边儿入学的壮举,苏期本人显得相当满意。
报名之后,他打听到宁颂新的住址,便想办法搬了过来——当然,宁颂隔壁的房子没租到,这让他颇为失望。
此时,他看着试题摸不着头脑,连忙来找救兵。
“有什么想法了吗?”
之前送试题的师兄没有说不能组队,不能寻求外界的帮助,因此苏期问的分外理直气壮。
“这似乎不是一首完整的诗。”
一首完整的五言律诗,应当包括完整的首联、颔联、颈联、尾联,而试题上的这两句,怎么看都不像是一首结构完整的作品。
“是哦。”宁颂这样一说,苏期不由得点点头。
“……别划水,你说说自己的发现。”
见苏期一副不想动脑子的样子,宁颂拆穿道。
“我这不是想听听颂哥儿的想法再说吗。”苏期笑嘻嘻地说道。
被宁颂训了一句,苏期也不敢再一点儿力气都不出,他凝视着手中的诗句,说道:
“这好像是一首赋得体诗。”
赋得诗,是他们考试必须做的试帖诗,县试、府试和院试要求他们做五言六韵,之后的乡试、会试则是五言八韵。
为了在这一项上能够出彩,昔日在西山村时,宁颂押着他们做了不少。
“正是如此。”
自己猜测得到了认可,苏期接着分析道:“如果是试帖诗的话,前两句就应该是破题和承题的部分。”
按照规则,这两句应当是将命题的字拆分散在前两联中,以此倒推,便能等到原题的来历。
这一点,难不倒苏期。
苏期将第一联念了两次:“浓阴百啭鹂,百啭鹂……”
念到这里,他眸光一闪:“是王维的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王维有一首古诗,名为《积雨辋川庄作诗》,其中一句就是“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话落,宁颂忍不住鼓掌:“你这么快就想到了,真是太快了。”
相处久了,苏期哪能不知道宁颂的性格,相比于夸张,这句话大概率是在阴阳怪气。
说是“快”,其实还是嫌弃他反应太慢了。
以宁颂的水平,显然是刚拿到题目,就有了思路。
苏期笑嘻嘻道:“我这不是给颂哥儿教我的时间吗。”
与宁颂相处时间久了,苏期也变得开朗了起来。
找出了这句诗的来历,接下来的思路就开阔了起来。在王维这首诗里,还有一句“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恰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白鹿书院后山确实是有一片松林,距离松林不远处,是一个屋舍。
“还好我昨日逛了书院。”
解开了这个题目,苏期很是开心。虽然不知道之后还有着什么幺蛾子,但走出第一步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
说着,一行人出门。
因为这次所谓的入门测试并不是多么正规的测试,加上宁淼与宁木也对此有些好奇,宁颂便将两个小朋友也带上了。
出门走了一段路,宁颂仍然处于沉思之中。
不一会儿,宁淼与宁木兴奋地跑了回来。
“哥哥,那里有个池子!”
宁颂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远处有一片池塘,在阳光的照射下,水纹荡漾,波光粼粼。
就在这时候,宁颂听到了几声清脆的鸟叫声。
“这是什么声音?”
苏期虽然近日抽时间逛过书院,可比起吴管家对于周围的了解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因此,在宁颂问出这句话时,吴管家下意识地望过去,开口道:“哦,听说是书院里养的黄鹂。”
由于黄鹂数量不少,品种珍贵,因此书院有人专门圈了一块地,给黄鹂们一片栖息地。
宁颂此刻听到的,就是这些黄鹂发出的声音。
“等一下。”
宁颂停下了脚步。
身边,已经有不少新学子看出了那首诗的来历,朝着松林与屋舍处进发,可宁颂自始至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简单了。
白鹿书院设置给新生的第一关,如果这么简单就被解出来,还有什么故弄玄虚的必要?
“怎么了?”苏期停下来问。
“我们去那里看看。”宁颂指了一个方向,正好是黄鹂山所在的方向。
“为什么?”
“你不觉得咱们忽略了一些细节吗?”
什么?
面对苏期的疑问,宁颂解释道,其实在题目的前两句之中,除了用了王维的诗之外,还有了别的典故。
比如说“百啭”,用的就是贾至《早朝大明宫》中的词,“百啭流鹰绕建章”。
除此之外,“双襟”同样也有来历。
如果根据典故找到原诗,再根据原诗来猜谜,那岂不是另外两个出处也同样可以使用。
“可是,白鹿书院里确实有松林啊……”苏期结结巴巴地说道。
“书院里也有垂柳。”
这亦是《早朝大明宫》之中的景物。
“那你的意思是?” 苏期听懂了宁颂的逻辑,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黄鹂山的方向。
“这首赋得体诗,赋的韵是‘鹂’的韵。”
苏期一阵沉默。
他没想到,在这简简单单一句诗中,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
“那我们快走。”
意识到了这一点,苏期催促着宁颂朝着黄鹂山的方向走去。
“等等,就这样定了?你就不担心我说的是错的?”宁颂被苏期的动作惊到了。
“没关系,就算不对,我们到时候再回来。”
反正只是入门考试而已,他们还多很多机会。
一行人离开人群,朝着黄鹂所在的方向走,没过多久,就上了山。事实上,所谓的“山”,也只是一个小山坡,上面竖着一些木桩,桩上挂着鸟笼。
“……这不是鹦鹉吗?”
顾不上失望这座黄鹂山上什么人都没有,宁颂等人的目光反倒是被这些鸟儿吸引了。
鹦鹉看了来人一眼,叫了几声,听起来却分明是黄鹂叫。
宁颂:“……”
“颂哥儿,怎么办?”在宁颂一行人与鹦鹉面面相觑时,苏期好奇地问。
“问问它们吧?”
——它们?
苏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宁颂弯下腰,凑到一只鹦鹉跟前,试探着背了题目给出的两句诗。
鹦鹉瞪着豆子大的眼睛,好奇地看了宁颂一眼。
就在苏期想要嘲笑宁颂的奇思妙想时,忽然,那只鹦鹉忽然叫了:“继续,继续!”
苏期:?!
“继续”是什么意思?
见面前两人没有动静,鹦鹉继续道:“作诗!作诗!”
这一回,苏期听懂了——既然之前考试题目给的诗句只是开头,那么他们必须要做完接下来的诗。
宁颂沉默片刻,而后顺着题目的那两句继续往下写。
“叶暗伫踪久,枝高送响迟。
……
幽情烦鼓吹,写出画中诗。”
“好诗!”
在念完自己的诗作的最后一秒,这鹦鹉念道,扇了扇翅膀,如同鼓掌一般。
“……这鹦鹉真是成精了。”吴管家忍不住说道。
宁颂与苏期都做了诗,鹦鹉评价宁颂的是“好诗”,对于苏期的反应则是“难听”、“难听”。
在作试帖诗上,苏期原本就不大擅长,平日里面对郑夫子的批评也是虚心听取,坚决不改,可谁知道,到头来却被一只鹦鹉给鄙视了。
“或许,这就是书院的目的呢?”
被人看不起没什么,被一只鹦鹉看不起,就有些伤自尊心了吧?
做完诗之后,宁颂一行人拿到了接下来的线索——鹦鹉让开身体,露出绑在木桩上布条。
布条上画着简略的地图,地图上标记着下一步的路线和位置。
“……你们白鹿书院,可真是有意思啊。”苏期见到了,终于忍不住嘲讽一句。
真会玩!
顺着鹦鹉给的路线,一路上,苏期与宁颂看见不少熟悉的面孔,大多是这一回入学的新生。
“你们干什么去?”
苏期抓住一个问到。
“跑步啊。”被抓住的人气喘吁吁地道。
经过这人的解释,宁颂等人才知道,原来,他们根据线索去了松林,就看到了一个师兄,笑眯眯地告诉他们“下一步”的条件。
“就是绕着这里跑一圈儿。”
宁颂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对方所谓“一圈儿”,至少得花半个时辰的功夫。
“这怎么回事?”苏期郁闷道。
他们猜的有线索,另一边也有线索?
“先走吧。”
事已至此,他们自然不可能放下已经找到的东西,重新再去跟随别人的脚步。
按照鹦鹉给的路线,他们绕过了池塘,到了一处塔前。
那塔修的不高,但形状规整,颇有风格。
“是这里吗?”苏期又看了一眼地图,发现那路线的尽头确实是一个塔的标识。
几人试探着朝着塔前走去,还未走近,就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声。
“宋师兄没意思啊,那么好的活计,不派给我们,反倒是自己去了。”
“蹲这里有什么用,这群新来的小崽子恐怕要跑完了步,被坑了,才发现自己的答案错了,接下来自己找,还得花时间。”
“师兄,要不我们先去吃顿饭再来?”
另外一个人答应了,两人一前一后地向外走,刚走几步,就与宁颂几人对上。
双方对视一眼,沉默片刻。
“……你们是新生?”
苏期扬了扬手中的布条。
两位师兄在这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四周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终于,在大眼瞪够了小眼,其中一个人才尴尬地道:“哈哈,你们来得够快的哈。”
“没有被忽悠去跑步,来得当然很快。”宁颂说这句话时,语气非常淡然。
师兄哪想到宁颂能这么直接,瞪大眼睛,无助地沉默了片刻。
固然这一回的相见不够美好,可该走的步骤仍然要走。
两位师兄将宁颂与苏期带进了塔里,指着两张桌子让他们坐下,说:“这一关是算学题。”
上一轮是试帖诗,这一轮是算学,虽说那位师兄称如之前院试那般考试没有意思,但归根到底仍然考的是科举的内容。
这一切,无不侧面地展示了白鹿书院的行事风格。
“这里有许多题目,我们一起做,到时候比一比快慢,若是你们输了,我这里就不会有线索,你们得从另外一条路上重新闯关哈。”
另外一条路,自然指的是需要被忽悠着跑步的那一条。
听到这里,苏期差点跳了起来:“等等,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些题目是你们出的,你们肯定会知道答案,既然如此,要怎么比速度?”
两位师兄对视一眼,笑了:“可是这比赛,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呀。”
如果公平,还叫什么闯关?
“你们也可以自己想想办法,既然渡过了第一关,就知道我们的入门考试以有趣为主,没有那么的死板。”
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苏期听了,有片刻的茫然。
难道他们能把两位师兄的手绑着,不让他们做题吗?
“倒也不是不行。”听苏期这句自暴自弃的话,两位师兄想了想,倒也没有一口否认。
“只是你现在说出来了,这个办法肯定就不行了。”
这话说的,让苏期更加崩溃了。
既然无法制止两位师兄的行动,那要怎么才能影响对方答题的速度?
“我能出题吗?”
在苏期无计可施时,忽然,他身边的人开口说道。
——出题?
两位师兄对视了一眼,觉得有些新奇:“当然可以。”
为了防止宁颂轻敌,一位师兄介绍身边的另一位道:“你的题要难一些才行,否则难不倒章师兄。”
“章师兄的算学是我们同一辈里最好的。”说罢,想了想,道,“比齐景瑜好。”
果然,又是一个得知宁颂名字之后,就明白宁颂来历的人。
“我可否看看你们的题?”出题之前,宁颂需要了解对方的情况。
“可以。”
为了这场游戏更有趣,师兄递来了自己的试题,果然是花样繁多,数量巨大,一时半会儿做不完。
宁颂盯了几秒,将试题还了回去,紧接着就在纸上画图。
“这什么?”
宁颂微微一笑:“立体几何。”
求球形表面积这类题目只是最简单的,还有类似于一只蚂蚁在纸盒子上爬行距离最短的经典题目。
出完两个题,为了让两位师兄尽兴,他还加了一道公式的证明题。
“……”接过宁颂出的题,师兄们只看了一眼,脸就垮了下来。
他们都是做算学的好手,知道这些题目的威力。
“行了行了,这一关算是你过了。”
读了题目,两位师兄自知自己答不出来,也不浪费宁颂的时间,直接认了输。
但认输之后,他们仍然有条件:“这题你总得给我们讲明白。”
“没问题。”
上辈子当过家教的宁颂对此毫无压力。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两位师兄对这几道题就有了认知,虽然宁颂讲明白了,但他们仍然想要用自己的办法解一解。
“去吧,最后一关在藏书阁。”
他们没有闲工夫搭理宁颂,恨不得他们现在就走。
出了塔,苏期虽然高兴于自己躺过了这一关,但也不免好奇其他的解法。
“那如果别人出不了颂哥儿这种题目,那该怎么过这一关?”
“大概还是要做体力活。”
见苏期不明白,宁颂示意他看眼前的塔。
“塔侧的青苔许久没有清理了。”
苏期:“……”
想到这危险的活计,苏期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有些轻松地过了两关,在前往藏书阁的路上,苏期心情有些好。
虽然是躺赢,但与别人比,他已经是最幸运不过的考生了——就在方才,他还看到跑步的学子。
虽然这位学子已经被告知自己被骗了。
“那没办法啊,不跑这个没别的办法。”
一路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宁颂一行人达到了藏书阁。
不出意料的是,最后一关的考评是策论相关。
“不是让你们写策论,而是让你们排序来着。”对于宁颂与苏期的速度,藏书阁的师兄也吓了一跳。
但试题是现成的,师兄也没有自己加规则的打算。
“我怕弄巧成拙,让你们更过得很快。”藏书阁的师兄老老实实地说。
这位守关师兄这样,宁颂两人反倒是没有了钻空子的机会,只好低下头来,一份一份地看字迹相同的策论。
“这都是我们自己考试的卷子,没有公开过的,你们排个名次,若是与夫子排的一致,就过了。”
“若不一致呢?”苏期问。
师兄好脾气地说:“那就继续排,只有三次机会。”
“若是还不行呢?”
师兄憨厚地笑道:“喏,看看这个藏书馆。”
藏书馆虽然日日都在打扫维护,可里面的书已经很久没有晒了,平日里师兄们忙着读书,甚少有时间过来。
如今新来了一群壮丁,哪有不使用的机会?
“可以有提示吗?”宁颂试探着问。
在上两关里,宁颂敏锐地发现测试的标准并不严格,有许多可以变动的地方。
当然,前提是他提出来。
“你想要什么提示?”果然,师兄好奇地问道。
宁颂想了想,问道:“我想看改卷夫子的文章。”
了解判卷人的风格,是判断文章好坏的第一步。
“可以。”
师兄赞同地看了宁颂一眼:“不愧是案首。”
宁颂的切入点受到了师兄的称赞。
看完了判卷夫子的风格,宁颂能够大致地判断出最好与最坏的那一波,最后却卡在了中间第四五六的排序上。
这三张卷子水平大致相同,在笔迹相同的情况下,很难判别出好坏。
唯一的办法,是观点。
宁颂想了想,将那位文笔稍差,但是论据更详实的卷子放在了前面。
“不改了?”
“不改。”
“恭喜你!”
藏书阁的师兄点点头:“虽然五和六是并列的,但是我就算你对了。”
第三关过了,藏书阁的师兄当场兑现这次入门测试的奖励。
“你先提要什么,然后我再去问问师长。”
作为第一名,宁颂有可以提要求的权利。
宁颂沉默片刻,将目光放在眼前的策论上——既然到白鹿书院读书,他为的显然不是别的,而是如何提高自己的学业水平。
“我想与这位认识一下。”
宁颂拿起了一份考卷,对师兄说道。
那一份考卷的策论水平,在宁颂看来与其他人有着质的不同,相比起那位评卷的夫子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颂想要同对方交流一番。
“这张吗,你等下哦。”师兄语气微妙地看了一眼卷子,又看了一眼策论,最终点点头,“我帮你问问看看行不行。”
师兄这一问,就问了半日。
在这过程中,宁颂带着宁木与宁木逛完了书院,还围观了新入学学子们的惨状。
“相比起来我们真幸福啊。”
到了下午,就在宁颂认为这事儿没结果时,师兄找他:“可以,人马上到。”
从这句话里,宁颂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很快,他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白日还在临州按察使府中处理公事的凌大人,此时竟然骑着马,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师兄一本正经地同他解释:“你看的那个文章,是大师兄早年求学时写的。”
他听说宁颂想见大师兄,于是好奇去问了一句,没想到大师兄竟然愿意不远百里,风尘仆仆地骑马赶过来。
明日并不休沐,想必是此刻见了,晚上又要起码赶回去。
“看来大师兄是真的很喜欢你。”藏书阁师兄笑眯眯地说。
这本是一句客气话,哪想到这句话说完,他一转眼,却发现无论是大师兄也好,还是新来的宁师弟也好,两人都不自在地移开了眼。